上午十点,业绩说明会(媒体、分析师联合场)。
陈潇坐在第一排侧位,笔记本翻开,上面只有四行字:标题、依据、更正说明、披露渠道。喉咙有点干,她喝了一口矿泉水,指尖在纸角轻敲,把心跳压进节拍。
第二轮问答,后排一位媒体人举手,一开口语气锋利:“听说贵司内部调整了PM/PMO,是不是因为先前流程出过纰漏?后续会不会减少会签、提高效率?”
氧气像被抽掉了一样。陈潇深吸一口气。罗谷正要开口,林文静把话筒向前一推:“外部问法按模板。内部管理,不在今天议程。”语速不快,却不容置辩。他侧手示意陈潇。
陈潇起身,气息落稳,只用结构框定问题:“标题:关于对账明细的更正说明;依据:索引 ZX_A1_2025-09-16_DR_v1.3;更正说明:三行金额映射已按公告口径修正并完成回执;披露渠道:交易所公告/公司官网(公告编号:2025-XX)。”语毕,坐下。
那名记者还想追问。林文静又拿起话筒:“披露质量与速度是同一问题的两面。外部口径在模板里,话少,动作全。”
主持人顺势收口,切回客户IR投资者关系负责人的提问区。几秒后,会务群里跳出IR的两字回执:“清楚”。
会后,走廊的人潮散开,脚步声一点点拉远。陈潇停在墙边,把会务群里那两个字 “清楚”截图保存。她用食指按了按右侧太阳穴,呼吸顺下来:这道边界,刚在公开场合被集体记住。
—
下午两点半,风暴从内部袭来。
匿名邮箱第三封跳出,语气从阴阳怪气变成**威胁:“你们会签耽误披露。再坚持,我就去论坛发帖。”
几乎同一时间,资料专员赵宁在业务群丢进一张没有索引、没有注释的“最终版”,末尾还挂了一个笑脸。
“脏弹”和“实弹”一起响。
陈潇手心发热,太阳穴“突突”两下。她把呼吸压到横膈膜下,指尖稳住光标。
截屏、触发冻结、转派工单、发布公告。四个动作在三分钟内完成,好像一整场静默的外科手术。
部门群里落下一封不带形容词的四行公告:
依据:《匿名输入处理原则(试行)》&命名/注释违规记录
结论:对象触发“匿名三次”且实际违规一次 →冻结对接 7 天
路径:备份责任人顾青接班;今晚19:10点拉齐 10′(只讲:命名/注释/责任)
会签(内控):林文静、任曼、艾玛、罗谷
杂音瞬间停住。制度替代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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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她以为战斗要结束了。罗谷的公告弹出:
“部门模板(试行)已上线,感谢团队协作。”
落款:罗谷。
“陈潇”二字,被“团队”擦得干干净净。
紧接着,小群跳出周报草稿:“本周完成……2. 会签优化(团队)……”
陈潇盯着“团队”两个字,像凝视一个微小的黑洞,正无声地吸走她的通宵、风险、签名。冰冷的被冒犯从尾椎窜上来。她让舌尖抵住上颚,心跳落回“1—2—1”。
截屏,归档。她在心里记一笔:“稀释署名—1”。
走廊拐角,罗谷迎面而来,笑意一如既往的温和:“陈潇啊,今天辛苦了。有件事提醒你,现在安总和林总都在看,做事要有霹雳手段,也要有分寸。方法太硬容易得罪人,万一被其他部门投诉,影响协同和效率,咱们也不好向两位领导交代,你说呢?”
陈潇停了半拍,点头:“罗总监,收到。我按交易委通过的原则执行,口径在模板里。”
礼貌到位,距离到位。擦肩而过时,她顺手把墙上翘起的一角宣传页按平——线要齐,页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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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九点,她准备下班,习惯性打开日志归档,给“多口径表单同步”做最后备份。
那份由她创建、带清晰版本记录的文件,不见了。
她僵住半秒。手慢了半拍。做一次完整路径校验。
确实没有。
不是误删——版本历史栏一片空白,像被人从记录层面抹去。
权限提示短短一行:“无可见历史(权限超纲)。”
胸口感觉一口气上不来。那不是在删一份文件,是在删“你曾做过这件事”。
她合上电脑,深吸气。这次,不截屏。有些空白,本身就是证据——但不是此刻要打的仗。
窗外风很细。手机有人亮屏——方也:“到家了吗?”
她看了很久,回:“在路上了。”
她回到工位,打开空白文档。与其“恢复”,不如重建。她敲下标题:V2.0 流程框架——只增不改日志|分层权限|外部时间戳。
她要把门框从木制换成钢制;把留痕从截屏升级为签名 时戳的不可改写。
若有人试图抹除,她便把规范打磨到位,让流程本身,成为最牢的刻痕。
夜风从窗缝里钻进来,有点凉,能让人呼吸到底。匿名还在,风声未必小。
她指尖有节奏地轻敲桌面。这一次,她要造的,不是门框,是迷宫。
一个只为遵守规则的人,标明清晰出口的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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