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一点半,资本市场中心那侧静得像把尺。林文静的办公室门虚掩,玻璃里倒出一条细长的光。书桌边线与桌垫齐得像量过,纸张页角自然落在右下那条直线里。椅背距桌沿一掌半,不偏不倚。
罗谷敲门,探身进去,笑意温顺:“林总,上午交易委的情况和推进阻力,跟您对齐一下。”
林文静抬眼。鬓角整齐,发丝没有一根出列。他把名片夹往左推了一毫米,让它和桌垫边缘完全平行,才开口:“坐。两点,快说。”
“对外已按您口径发更正函,客户情绪安抚住。”罗谷把资料推过去,“内部……新流程对,但节奏硬,业务面抵触。陈潇的‘门框’执行得猛,年轻人嘛,冲劲足,怕影响效率。”
“对外口径你统一。”林文静低沉却清晰的声音,“内部两周内给我制度落地复盘,数据说话:误发率、整改时长、会签命中、否决触发。别写感想。”
罗谷笑意未变:“还有个现实背景。安总在业务一部干过两年,底子厚,很多同事习惯他打法。像胡立、程可可……推进起来,容易被放软钉子。”他顿了顿,“要不要把陈潇先调到后台做支持,缓一缓锋芒?”
林文静看他一眼,语速中等、音量平:“情绪归业务安抚,标准归流程管理。分清就不乱。”他起身去接水,回座时,顺手把椅背微微回正,角度像暗中量过。“谁的口径,谁的复盘。两周。”
“明白。”罗谷起身,退门时余光扫到那把椅子,稳稳贴在线上。他把“线”字咽回去。
陈潇抱着一叠会签模板,站在门外等“请进”。门缝里,她看到指腹把名片夹往左轻推了一毫米——平行到位。有人把门装正,不是给人看,是给事走路。
“进。”林文静的声音不高,礼数到位。
陈潇放下模板:“林总,索引会签的硬门框—最小可行落地表,请您过目。三行:指标、阈值、责任。”
林文静掀开一角,点一下:“少用形容词。”
“收到。”陈潇退半步,礼貌到位,距离到位。临走前,指尖在文件夹边缘轻敲两下,把心里的躁动收回。走廊的阳光把地砖缝照得很直,她顺着缝走出去。
电梯口,她手机震了一下——匿名转发。只有两个头像并列:胡立、程可可。半年前的时间戳,内容很短:“陈潇不合适,让罗总考虑别的人选。”下一句:“业务一部的赵月更适合我们市场销售团队。”
一股冷意从胃部翻上来,沿着脊椎敲到后颈。指尖不受控地敲出凌乱的节奏。她把邮件拖进证据链/待核实,备注四字:真伪待查。没有回,也没有转发。电梯“叮”地一声停下,她把手机扣在掌心——工作用制度回答匿名。
下午三点,小会议室。桌上只摆水和笔。安华坐短边,林文静在对面,任曼与艾玛隔座而坐,罗谷与陈潇分列一侧。
安华合上笔帽:“抽查结果。”
任曼:“十个文件,九个过,一份外发前补注释,未出门。”
艾玛:“C类风险未触发,提醒阈值触发两次,已回收。”
安华点头:“收口继续,时间窗七天,别留尾巴”
林文静把一页纸推到桌中:“外部问法统一模板:标题、依据、更正说明、会签。话少,动作全。”
陈潇把硬门框—最小可行落地表上去,只有三行:
指标:两次连续触发;
阈值:按赛道分层;
责任:前置到人。
笔尖停在“责任”右下角,那封匿名邮件在她掌心里仍有温度,但她把温度收紧成结构。
安华的视线在她手背上停了半秒,像捕捉到一丝后辈式的松,随即收回:“执行。明早两页:缺口、下一步。”
“明白。”陈潇把“明白”说得干净。
傍晚六点,罗谷把内部公告甩进大群:“对外口径以林总会签版本为准。对内严格遵循索引会签流程。”格式正。有人回“收到”,也有人发表情包。陈潇把公告拖入“证据链/口径”,打了星。
19:20,陈潇在共享盘拉两位业务同事做十分钟拉齐培训。她把 PPT 压到八页,仍只讲三件事:命名、注释、责任。其中一位问:“以后都要走会签?”她点头:“会签不挡速度,挡事故。你们的速度,在模板里保。”
关掉投屏,窗外完全暗了。她把笔帽“咔哒”一声扣紧,像把这一天的散乱扣住。手机又震——匿名邮箱又来一封:“听说你要挂绩效,劝你低调点。”没有署名。
陈潇把邮件直接拖进“黑名单”,新建一条草稿,标题写:《匿名输入处理原则(试行)》
三行:
1)不采信匿名指控,仅用于线索登记;
2)进入流程需实名、证据,否则自动归档;
3)对匿名滋扰,合规留痕,触发后禁止接触窗口。
她在页脚落小字:“用流程对抗流言。”
21:10,小会议室二次对齐。安华第一句:“随机抽查继续,七天窗口不变。”
林文静补一句:“外部口径问答,从模板抄,不加戏。”
罗谷看向陈潇:“匿名渠道的声音不少,我建议陈潇先转后台,避免被针对。”
安华的笔帽旋了一下,没合上——态度不明,但在听。
陈潇把新草稿推过去:“《匿名输入处理原则(试行)》。用制度回应匿名,用流程对抗流言;不用人事、不用情绪。岗位不调整,流程加一道门。”她看向安华,再看林文静,“谁做的,谁讲清楚;讲不清楚的,不做。”
林文静看了两秒,点一下纸角:“原则可行。加一条:匿名滋扰次,冻结对接权限七天,执行记录抄合规。”林文静在纸角点了点。
安华把笔敲了一下本子:“通过。明早 8:30,拿四行指标、一页案例的演示版来给我。”
“收到。”陈潇的声线平直。匿名的激荡感在胸口散掉一半,变成可执行的门和框。
22:05,邮箱跳出FYI那封旧截屏的转发链路。陈潇把路径梳理清楚,仍然放在“待核实”,没有向上抛。两指在桌面敲两下,把情绪关回抽屉。
她把复盘演示版做完:四行指标直到底,一页案例只写名词与动词。页脚落小字:“别留尾巴。”
临关机,她回望桌面:白水杯、两支笔、一本黑色硬皮本——边线与桌沿齐得像量过。她学得快,也愿意学。把门装正,不是为了好看,是为了让事走通,也让人心里有锚。
次日 8:30,安华办公室。窗帘半掩,光在桌边停成一条细线。
陈潇把两页纸推过去。安华看完,只留两句:“执行。谢谢。”她把纸角轻轻压平,线也齐了。第一次,他把礼貌从职级里抽出来。
陈潇点头,没有多说。出门时,她刻意慢半拍,与他错开同梯。电梯门合上,她在镜面里看见自己,像一个刚装好门框的木工。风向未变,线更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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