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情人节在数学竞赛决赛的紧张备战中悄然而至,T大校园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混合氛围——既有甜蜜的节日气息,又有临战前的学术肃杀。教学楼走廊上偶尔可见手持玫瑰的学生与抱着厚重数学专著的身影擦肩而过,像是两个平行宇宙的短暂交错。
周五傍晚,沈敘白照常来到周砚之的宿舍补课。推开门,他意外地发现周砚之正站在厨房灶台前,专注地看着一个冒着蒸汽的小锅。
“学长?”沈敘白有些惊讶,他从未见过周砚之烹饪的样子。
周砚之头也不回:“汤圆。今天是元宵节。”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数学事实,“甜食能提高大脑的葡萄糖供应。”
沈敘白这才想起今天既是西方情人节,又是中国传统元宵节。他放下书包,好奇地走近:“学长自己做的?”
“速冻产品。加热参数经过优化。”周砚之关掉火,将汤圆盛入两个白瓷碗中,“效率最大化。”
沈敘白忍不住微笑。即使是煮汤圆这种充满烟火气的事情,周砚之也能用数学语言来描述。
他们坐在书桌前,一边吃汤圆一边讨论组合数学的难题。暖黄的台灯下,碗中升起的蒸汽模糊了周砚之平时冷峻的轮廓,给他添上了一种罕见的柔和感。
“这里应用容斥原理,”周砚之用笔尖轻点沈敘白的笔记,“但要注意重叠部分的计数。”
沈敘白专注地听着,偶尔提出自己的想法。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中,他发现自己对复杂概念的理解速度明显加快了。
补课结束后,周砚之突然说:“等一下,有东西给你。”他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细长的盒子。
沈敘白打开盒子,惊讶地发现里面是一支精致的钢笔,笔身由深蓝色树脂制成,镶嵌着银色的数学符号——Σ、∫、∞、π...在灯光下流转着微妙的光泽。
“学长,这太贵重了...”沈敘白下意识地想推辞。
“预赛的奖励。”周砚之语气平淡,“你的表现超出了预期。”
沈敘白小心地拿起钢笔,感受到它恰到好处的重量和平衡感。“谢谢学长,”他轻声道,“我很喜欢。”
周砚之几不可见地颔首:“笔尖是特制的,适合写数学符号。”
回宿舍的路上,沈敘白的心情像元宵节的夜空,明亮而温暖。他摩挲着口袋中的钢笔,脑海中回放着今晚的每一个细节——周砚之煮汤圆时专注的侧脸,讲解数学时微微蹙眉的神情,还有递过礼物时那双深邃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宿舍楼下,他意外地遇到了林薇。她手中拿着一个精心包装的礼物盒,看到沈敘白时表情略显尴尬。
“找周学长?”沈敘白主动打招呼。
林薇点点头,语气有些失落:“他不在宿舍。发消息也没回。”她打量着沈敘白,“你刚从那儿过来?”
“嗯,补课。”沈敘白简单回答。
林薇的眼神复杂起来:“周学长对你很特别啊。”她的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我从没见他对谁这么...用心。”
沈敘白不知如何回应,只好礼貌地笑笑。
“你知道吗,”林薇突然说,声音低了几分,“我追周学长半年了,他从来都是礼貌但疏远。有时候我觉得,他是不是根本不需要任何人。”
沈敘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学长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表达关心。”
林薇苦笑一下,摇摇头离开了。沈敘白站在原地,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有被特殊对待的窃喜,又有对周砚之那种孤独状态的心疼。
决赛前的最后一周,训练强度达到了顶点。每天除了正常课程,还要进行四小时的高强度训练。沈敘白明显感觉到压力,有时甚至会半夜惊醒,脑海中全是未解的数学难题。
一个周三的深夜,他在宿舍苦思一道复杂的代数几何问题,尝试了多种方法都无果而终。焦虑逐渐在心中蔓延,他几乎想要放弃。
手机突然震动,是周砚之的消息:“还在做题?”
沈敘白惊讶地回复:“嗯,卡在第三小问。”
“十分钟后楼下见。”
沈敘白匆忙披上外套下楼。周砚之已经等在那里,手中拿着两份热饮。
“抹茶拿铁,含适量咖啡因。”他递过一杯,“哪题?”
他们在宿舍楼下的长椅上坐下,借着路灯的光讨论起来。周砚之的指点一如既往地精准,很快帮沈敘白找到了突破口。
“学长怎么知道我需要帮助?”沈敘白好奇地问。
周砚之啜了一口饮料:“你的解题节奏。通常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发来进展报告了。”
沈敘白感到心头一暖。周砚之不仅关注他的数学进展,连他的习惯都如此了解。
寒夜中,两人并肩坐在长椅上,呼出的白气在灯光下交织又消散。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在冰冷的地面上交汇成一个模糊的整体。
“决赛不用紧张,”周砚之突然说,“你的实力已经足够。”
“但是...”
“没有但是。”周砚之打断他,语气罕见地带着一丝温和,“数学不是关于完美,而是关于理解。你已经理解了本质。”
这句话像一道光,突然照散了沈敘白心中多日的阴霾。他转头看向周砚之,发现学长正注视着自己,眼神在夜色中格外深邃。
“谢谢学长,”沈敘白轻声道,“不只是为了这个。”
周砚之几不可见地颔首,起身准备离开。走出几步,又回头道:“明天训练,记得带那本《竞赛几何一百题》。”
决赛前一天,周砚之出人意料地取消了最后一次训练。“过度训练会导致边际效益递减,”他解释道,“今天休息,保持头脑清晰。”
但下午四点,他却发来消息:“图书馆三楼东区,有事商量。”
沈敘白赶到时,发现周砚之坐在一个靠窗的僻静位置,面前摊开着几本数学史方面的书籍,而不是平时的竞赛教材。
“学长?”沈敘白疑惑地打招呼。
周砚之抬头,示意他坐下:“决赛前不谈数学。换个话题。”
他们罕见地聊起了数学之外的事情——喜欢的音乐、读过的非数学书籍、甚至童年趣事。沈敘白惊讶地发现,周砚之并非他想象中那样只对数学感兴趣,他只是用数学的思维模式去理解一切。
“音乐就是声波的数学,”周砚之评论道,“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开头的节奏,本质上是一个简单的二进制模式。”
沈敘白忍不住笑出声:“学长真是...什么都能用数学解释。”
“数学就是语言,”周砚之平静地说,“一切都可以用它来描述。”
谈话间隙,沈敘白注意到周砚之手中把玩着那支他送的∞形书签,动作轻柔而自然,像是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
离开图书馆时,天色已晚。周砚之突然停下脚步:“明天决赛,记住一点。”
沈敘白期待地看着他,以为会是某个数学建议。
“做你自己。”周砚之的声音在暮色中格外清晰,“你的数学思维方式很特别,不需要模仿任何人。”
这句话比任何数学指导都更让沈敘白感动。他望着周砚之,突然意识到这些日子以来,周砚之不仅在教他数学,更在帮他建立一种自信——相信自己的独特价值。
“学长,”他鼓起勇气问,“为什么对我这么...”
话未说完,周砚之已经转身:“明天见。不要迟到。”
望着周砚之离去的背影,沈敘白感到心中有一种情感在悄然生长,像某个无限级数在悄悄收敛,虽然尚未达到极限,但已经能够预见它的存在。
决赛当天清晨,沈敘白在枕头边发现了一个信封。里面没有留言,只有一张泛黄的纸片,上面是一个手写的数学命题:
“设f: X→Y是一个映射。如果f既是单射又是满射,那么它是双射,即存在逆映射f^{-1}: Y→X。”
纸片背面,有一行极小但工整的字迹:“有些关系就像同构,保持结构的同时实现一一对应。”
沈敘白握着那张纸片,感到一股暖流从心中涌向全身。这是周砚之式的鼓励——含蓄、精确,却比任何直白的语言都更有力量。
在研究生公寓,周砚之站在镜前整理衣领。他的书桌上摊开着决赛资料,但在最上面,是一张与沈敘白手中一模一样的纸片。
他的指尖轻触纸面,像是在触摸某个精密数学结构的轮廓。
“同构,”他轻声自语,“两个结构之间的完美对应。”
窗外,晨光初现,像一道刚刚被证明的定理,清晰而明亮。周砚之的嘴角扬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眼中闪烁着某种决定性的光芒。
决赛考场外,他看到沈敘白的身影,几不可见地颔首。那一刻,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像两个数学结构之间建立了同构映射,无需言语,已然理解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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