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喜鹊所说,自晨起到现在已过了一个半时辰,谢雀知要追上太公应并非难事。
她运气不错,骑马疾驰过一个城后,就在一处官道旁的驿站看见了眼熟的人马。
“吁——”勒住马绳后,谢雀知环顾一圈,并没有看见那个扎眼的俊朗背影,反倒看到了于先生。
她靠近于先生,掀起幕笠问:“燕行商呢?”
先生正在啃一张瞅着干巴巴大饼,吞咽之艰难、脖子都要伸出二里地了。
他看见谢雀知后惊得嘴里的饼都掉了:“公....公,您怎会在此!”
从公主变身公公的谢雀知感觉有些好笑:“你们走得太急,我不放心。燕行商呢?”
于先生看着身量不高却稳稳立于高头大马上的公主,心想怕是您看上去更不让人放心,单枪匹马的就风风火火赶上来了,但随即又想到公主既然不是来找他的,那这话也不该他说,只好伸手指向西侧的独院:“燕行商在那边的屋子。”
谢雀知微笑:“多谢。”
随后骑着马慢悠悠地溜达到了院子门口,这处与别处不同,除了虫鸣鸟叫,最明显的就是风拂树影的沙沙声,倒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
歇脚还能选这么个风雅之地,谢雀知此刻是真的信了边境并无大事。
出于礼貌,她翻身下马,落地时没有一点动静,门是开着的,她将幕笠挂在马上后便进了门,小院子最打眼的便是一颗梧桐树,树下有一片荷塘,水面上冒着几个可疑的泡泡。
谢雀知走近后,清澈碧蓝的池水下,五颜六色的小鱼瑟缩地躲在石头下,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喵呜——”一声凄厉的猫叫声从室内传出,惊飞了树上的鸟,惊跑了水下的鱼,也让谢雀知眯起眼睛。
听这声音,他在对猫咪做什么可怕的事啊!
谢雀知火急火燎地赶到那个屋子,看清屋内的景象后呼吸一窒。
猫儿毛色雪白没有一丝杂质,刺目的鲜红便十分醒目。
谢燕行的手指很漂亮,匀称笔直的那种漂亮,瘦一分会显得干瘪、胖一分又会显粗显壮。
谢雀知此时才发现这个,正是因为这双白皙如玉的手拿着一把带血的刀,刀刃上的红色血珠顺着刀柄滑到了谢燕行食指和中指的间隙,盖住了那一点不明显的浅棕,此情此景,这双手无疑会让人想到玉面修罗。
那只手把带着碎肉的刀放在了桌子上。
那只手拿起一旁的手帕堵住猫咪血流如注的后腿。
“喵呜呜呜呜——”猫咪身子瑟缩挣扎着,叫声却因失血过多有些微弱。
“别叫啦,上过药就不会疼了,黏糊糊的很难受吧,我帮你擦擦。”谢雀知发誓,她从未听到谢燕行如此温柔如水的语气,居然是对着一只猫。
另一只漂亮手拿起湿过的帕子,凑近了猫咪后腿间打结的毛发,动作轻柔地擦拭着血污,谢燕行神色专注,直到此时仍未注意到谢雀知的存在,鬓边的薄汗暴露了他的余悸。
此时再看那只手,极致的红和白,热情与纯洁,本是相对的颜色,却又相互妆点,无比和谐。
猫咪的后腿处被清理干净了,红色的血污只有谢燕行手上有,他先是把手放入盆里洗了下,又用帕子将水珠擦干净,随后拿起一条细细长长的带子。
谢燕行灵巧的手指转了几圈,手法之娴熟让谢雀知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就已经将小猫后腿绑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些后,谢燕行单手将猫抱起,侧过身,谢雀知盯着的那只手正打算放在猫咪身上,却突兀的改变了轨迹——
指尖不知何时已经朝向她,两根尾指微微蜷起,拇指凑到中指旁,猛地一擦:“啪——”
很清脆的一声响指,叫回了谢雀知乱飞的思绪。
“看够了吗?公主殿下。”
谢雀知的目光终于从那只手挪到了谢燕行脸上,他剑眉轻挑,似笑非笑看向她。
谢雀知咽了咽口水,点点头。
他走近的风带着一股还未散去的血腥味,一个软乎乎的东西碰到了谢雀知的手背,低头一看,是小猫长长的毛发。
谢燕行伸手将猫往谢雀知那边送了送:“看了这么久,摸一摸?”
谢雀知顿了下:“你说的啊。”
随后,迎着谢燕行疑惑的目光,资深手控谢雀知把手搭在了谢燕行空置的左手手背上,狠狠摸了一把。
是想象中的触感,凉凉的、光滑的,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谢燕行猝然抬眼,眼神里写满了问号。
谢雀知理所当然地坦然看向他:“别这么看本宫,不是你说的么。”
小猫咪此刻也恢复了些精力,圆溜溜的大眼睛也盯着谢燕行的手,或许是因为他手上有自己的味道,小白猫把头送上去蹭了蹭,软趴趴的:“喵~”
谢燕行看看面前的,又看看手里的,忍俊不禁。
小白猫最终还是被送到了谢雀知怀里,她坐在榻上,把小白猫放在自己腿上,眼神看向小猫问道:“这猫.....狸奴,怎么搞的?”
“它腿断了,既然爬到臣眼皮底下,也不能坐视不理。”
谢雀知挠了挠小猫的下巴,它此刻闭着眼睛,在谢雀知怀里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仿佛完全没把自己腿断了当回事,谢雀知觉得这猫要不是心大豁达,就定是个傻的。
谢燕行看向谢雀知:“东家怎么来的?”
“骑马,多亏这小狸奴,不然以燕行商的速度,我就算是跑死,怕也是赶不上的。”
阴阳怪气的程度,连谢燕行这个心思大条的将军都听出来了:“您在埋怨臣?”
谢雀知白他一眼:“对,有的人能为狸奴停留,对我这个东家却是不商量就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把我丢到中原自己走呢。”
谢燕行听了后恍然大悟:“您若是担心安全,中原会为您派更稳妥的护卫。”
悟得很好,下次别悟了。
谢雀知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正色看向太公,质问道:“那你呢?”
谢燕行愣住:“什么?”
“暴乱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万一是假的呢,万一是陷阱呢,你听到消息就走是不是太果断了。”
听完这句语速极快的话,谢燕行品了品,有些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您担心.....我?”重音落在了最后一个字。
“算是。”谢雀知勉强应道,毕竟如果你死了,我就更不可能回家了。
谢燕行却笑了:“您担心我什么?我习惯了,倒是您,一马一人的,居然就敢这么来了,不是更让人担心吗。”
“谢燕行,你的命,对我很重要。”谢雀知转头看进谢燕行的眼睛,神色无比认真,语气中亦是十分郑重。
自他有记忆以来,从未有人以这样的神色看过他,所以谢燕行愣住了。
她的脑袋凑过来,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清晰道:“很重要的东西要严加看管。谢燕行,你以前如何我不管,但如今,我明月公主既然是你的东家,那你的命我便有权决定,若我不允,你不准死。”
谢燕行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的命,是很重要的东西吗,有多重要。”
谢雀知想了想,无比笃定:“比我自己的命都重要。”
神情不似作伪,谢燕行心中不知名的墙轰然坍塌,他匆匆移开视线。
谢雀知直率惯了,说完才后知后觉她表达的有些太简单粗暴了,不大符合古代人委婉含蓄的表达方式,花着心思找补解释道:“木桶盛水,要看最短的那个板子,那个板子有多长,这个木桶能盛多少水,你与我就是这木桶上的板子,你就是那个最短的,所以你绝不能有事,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能明白倒是能明白,就是.....公主对自己是不是并未有一个清晰的认知,谢燕行怎么觉得,明月公主才是那个短板。
但女子心思,本就难猜,虽不知她究竟抱的是怎样的想法,但只要本心是好的,其他的谢燕行倒也懒得追究。
“臣明白,臣.....多谢公主厚爱。”
“你知道就行,惜命点。”谢雀知满意颔首,嘴角忍不住扬起:“那跟我说说中南边境那边的具体情况吧。”
说到正事,谢燕行从容了很多,将他了解到的情况娓娓道来,客观、理智,试图向谢雀知证明他并非她口中的短板。
海港建成后,不少做贸易的商人打了翻身仗,有人欢喜就有人眼红,海匪们闻着味就起了歪心思,这还没两天呢,就出了三起海上抢劫的事情,海匪们甚至扬言说以后路过这片海的所有船只都要交保护费,否则就要扣留货物。
“岂有此理!”谢雀知愤然起身,惊得小白猫睁开眼睛,爪子死死钩住谢雀知的衣衫。
谢雀知心疼衣服,急忙给猫猫顺毛,坐了回去。
“我还没挣到钱呢,就给我堵路,这样的话,我们的生意还怎么做。谢将军此次可是为平海患?”
谢燕行看着惊魂未定的小猫,指节叩击桌面:“不全是吧。”
“除了平海患还有别的?”
谢燕行眼珠微动,用她刚刚提到的说法有样学样:“臣还想,补上南边的短板。”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