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扶砚话音刚落,洪水余音未散,无数箭矢自对面山峦密林中倾泻而下,犹如坠星火雨。
“赤翎军?!”凌景珩失声诧异,他并未带兵前来,为何……?他们还直接对大炎靖王出手?
商扶砚周身戾气暴涨,偏了偏头,蹙眉不悦。
他揽着莫念,指尖紫金丝线狂舞,在空中织成一张大网。
紫金丝网挡下扑来的箭矢,将幽冥鬼火尽数吞噬,赤色鬼火只留下一道道青烟,本该封禁的幽冥之力化作鬼影,借着升腾的烟雾发出嘶哑的叫喊声。
“区区萤火,敢与皓月争辉?”商扶砚轻蔑冷哼,声音不大,却在天际荡开,压过了所有嘈杂,“南齐如今是有狗无人了吗?派这等货色来给本王助兴?”
他指尖微动,几缕丝线逆着箭矢来路,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扎入对面山林。
密林中传来数声凄厉惨叫,身体洞穿的闷响接连不断。
商扶砚闲闲眨眼,似等得不耐烦了,低下头,额头蹭了蹭莫念沾着泥水的发顶,语气换作委屈又依赖的腔调:“夫人你看,他们都想害我……我方才为了救人,消耗甚大,此刻心口好痛,定是旧伤……又复发了……”
他一边说着“好痛”、“复发”,一边操控着那些夺命的丝线,绞杀着试图从侧翼包抄而来的赤翎军。
莫念:“……”
她能感觉到他揽着自己的手臂稳健有力,脉搏更是平缓安定,哪里半分不适了?这人什么毛病?
凌景珩在一旁看得眼角直抽,这位靖王……脸皮厚度恐怕与修为一样深不可测。
赤翎军不知从何处带了一丝犬古气息,幽冥鬼火将对面密林烧得血红一片,他们定没料到此战如此棘手,攻势停滞。
商扶砚懒得纠缠,紫金丝线退回,将最后几缕试图反抗的幽冥赤焰吞噬殆尽。
他抱起莫念:“此地污秽,不宜久留,夫人受惊了,我们回家。”
回家?龙霓?!
莫念炸毛:“谁要跟你回家?!放我下来!”她挣扎起来,“我还有事!我的萤草还没采!重云楼的蓝雀还等着我呢!而且阳河这事还没完!那些青铜钉、南齐军械,还有这劳什子祭坛,水都冲下去了,我得去下游看看!”
商扶砚抱得更紧,任由她扑腾,脸上委屈更甚,眼睫低垂,竟似泛起点点水光,声音又低又软,带着些许偏执:“夫人为何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可是厌弃我了?龙霓有最好的医官,能为夫人调理方才的损伤,有最甜的糖画,最热闹的市集……夫人若喜欢,我把全城的蓝雀都捉来陪你玩,好不好?”
他句句讨好迁就,实则步步紧逼,全然无视她的抗议和正事,只一心要把人带走。
“不好!一点都不好!”莫念气得掰他手指,却发现那手箍得像铁钳,拉扯不动分毫,“商扶砚!你讲不讲道理!我不是你豢养的小兽!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我有自己的命!你松开!”
“夫人的事就是我的事。”商扶砚语气不容抗拒,“天大的阴谋灾厄,自有为夫去查去破,夫人只需安心高兴,在我身边,让我护着便好。方才夫人险些灵爆,可知我有多怕?”
他说着,将脸埋在她颈窝里,深吸了口气,似后怕不已,需要汲取她的气息来安抚自己。
莫念浑身一僵,头皮发麻,心跳漏了一拍,挣扎的力道小了些。
商扶砚刻意直白又黏糊,趁她愣神,即刻抬头,看向凌景珩,冷淡疏离,下逐客令:“太子殿下,南齐军械与赤翎军现身我大炎境内,此事,你是否该给本王一个解释?若暂无解释,便请自便吧。”
他根本不等凌景珩回应,抱着不再挣扎但嘴里还在嘟嘟囔囔“弱鸡”、“混蛋”、“放开我”的莫念,朝着龙霓方向,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凌景珩站在原地,看着那一片狼藉的洪水和若隐若现的青铜祭坛,又望向商扶砚消失的方向,脸色青白交错,最终只余下一声复杂的叹息。
莫念在商扶砚怀里始终动不了,终于老实的片刻,商扶砚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浅笑,紫瞳深处,是志在必得的幽光。
“夫人乖,”他低声哄骗,那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们回家。”
流光飞遁,快得令人窒息,山川河流在脚下化为模糊的色块,他周身紫金灵光将罡风隔绝在外,只余下他怀中一方温热安逸。
莫念挣扎不动,索性不动,冷着脸,抿紧唇,眼睛看向飞速掠过的云层,打定主意不再理他。
商扶砚低头看着怀里的人,那随意束起的发丝吹得微乱,泥水已干,留下几点不明显的痕迹,长而密的睫毛垂着,遮住了那双此刻写满不高兴的眼眸。
他看她明明气得像只鼓起来的刺豚,偏又强作镇定,眼底笑意更深,他收拢手臂,让她贴在自己胸前,他能清晰感受到她因为生气而略微急促的心跳。
“夫人,”他开口,声音似羽毛轻搔,“还在生我的气?”
莫念闭眼,不理他。
“方才情势危急,我若不出手,夫人灵府震荡,恐又伤透根骨。”他解释着,诚恳得仿佛刚才那个强行吞噬毒煞、挥手灭杀赤翎军、又蛮不讲理把人掳走的是另一个人,“那些南齐军士来历不明,带着南齐镇压已久的犬古气息,下手狠绝,留你在那里,我无法安心。”
莫念嘴角动了动,似想反驳,但终是忍住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不屑的“哼”。
商扶砚唇角弯起,继续哄骗:“我知道夫人心系阳河之事,又牵挂那……萤草,还有重云楼、段情……夫人放心,我已命人去查青铜钉与祭坛的来历,曜灵军此刻想必已出发前往阳河下游巡查,至于萤草……”他顿了顿,语气更温柔了些,“龙霓城外的栖霞山暖谷中,就生有一片品相极佳的萤草,年份比阳河的只高不低,回头我便带夫人去采,可好?”
莫念睫毛颤了颤,有些意动,没睁眼。
“重云楼的蓝雀……”商扶砚继续说道,似一切早已为她备好,“龙霓城内也有相似的楼阁,夫人想喝什么,想听什么曲,我可日日陪你去,若夫人不喜欢吵闹,我将楼阁买下来,专门给夫人养鸟。”
莫念忍不住睁开眼,瞪他:“谁要你陪?!谁要去你府里?!谁要养鸟?!商扶砚,你别以为这样我就……”
“夫人不要我陪,想要谁陪?”商扶砚截断她的话,眼中紫光褪去,委屈说来就来,好像她说了极伤人的话,“那个南齐太子吗?他连自家军队都约束不了,险些酿成大祸还只是目瞪口呆,如何护夫人周全?”
莫念一噎:“你……这跟凌景珩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商扶砚理直气壮,指尖卷起她一缕发丝把玩,“他看夫人的眼神,我不喜欢。”
“你简直不可理喻!”莫念气得想咬他。
“嗯,我不可理喻。”商扶砚点头承认,鼻梁蹭了蹭她的额角,动作亲昵自然,“只对夫人一人不可理喻。”
莫念浑身一麻,刚聚起来的气势又散了,脸上发热,她警告道:“你别动手动脚!”
“好,不动。”商扶砚嘴上应着,揽着她的手却没松动半分,反将她更往怀里按了按。
“夫人累了,睡一会儿吧。”他声音低沉,竟带着些安神的效果。
一阵疲惫袭来,莫念挣扎无效,抗不住睡意汹涌,眼皮越来越重,最终,意识模糊前,只嘟囔了一句:“弱鸡王爷……混蛋……”
声音渐小,最终化为均匀清浅的呼吸,她歪着头,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了过去。
商扶砚低下头,看她睡颜恬静,将她调整到更舒服的姿势,宽大的袖袍为她挡住了所有可能的光线和风。
莫念睡得极沉,但并未持续太久,一种极度奢华又压抑的静谧将她唤醒,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玄色为底、金线绣着繁复夔龙纹的帐顶,空气里弥漫着檀香的气息。
身下是柔软得能将人陷进去的锦褥,身上盖着轻暖如云的丝被。
迷茫后,记忆如潮水般涌回,洪水、祭坛、幽兵、赤翎军,还有那个把她掳走的……弱鸡!
“商扶砚!”莫念猛地坐起,憋了一路的火气瞬间炸开。
她环顾四周,是一间极大极华的寝殿,殿内空无一人,角落异兽香炉通口鎏金,轻烟袅袅升起。
她掀衣下床,赤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地面上,快步走向紧闭的殿门,果然,门从外面封住了,不管她怎么推,纹丝不动。
莫念心头火苗蹿成了滔天怒火,她运转灵力,发现周身几处大穴似加了极其隐晦的禁制,让她无法调动身上灵力。
好你个靖王,打不过就玩阴的是吧?!
莫念气得在殿内转了两圈,目光最终定在床边那盏青铜灯树上。
她二话不说,抡起那分量不轻的灯树,铆足了力气朝殿内那面巨大的水晶屏风砸去。
“商扶砚!你给我滚出来!”
就在灯树即将撞上屏风的刹那,一道柔韧却无法抗拒的紫金丝线凭空出现,卷住了灯树,将其定格在半空。
殿门无声开启,商扶砚出现在门外。
他换了一身墨色常服,长发未束,随意披散,少了几分凛冽杀伐,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但那双眼中暗藏的紫芒,却比之前更加深邃难测。
他目光扫过莫念手里的灯树,眉梢微挑:“夫人醒了?可是这殿内陈设不合心意?想砸什么,告诉为夫便是,何须自己动手,仔细手疼。”
那语气是全然不把她发脾气当回事,甚至带着点纵容宠溺,犹如火上浇油。
“谁是你夫人!现在是三年前,你坑我骗我,还想我跟你成亲?!快放我出去!不然我就把你这靖王府砸烂!”莫念甩开那道丝线,将灯树往地上一掼,发出一声巨响,直接揉身而上,五指成爪,带着未能完全调动的灵力,抓向商扶砚面门。
商扶砚有些讶异,似没想到她恢复得这么快,脾气这么爆,说打就打。
他微微侧头,轻松避开一抓,紫金丝线再次从指尖涌出,缠向莫念的手腕脚踝。
“夫人身体未愈,不宜动气动手。”他闲心温声,脸上带着些无奈的笑意。
“我好的很!有本事解开我!打死你绰绰有余!”莫念避开那些烦人的丝线,指尖寒光一闪,几根银针射向他腰腹要穴。
商扶砚收起那副游刃有余的表情,他这夫人爪子利得很,如今是真的毫不留情。
他不再仅仅闪避格挡,右手探出,扣向莫念袭来的脚踝,左手虚空一握,几根银针碾碎成粉。
莫念一击不中,借力翻身,足尖在柱上一点,再次扑向商扶砚,更多的丝线围拢而来,织成一张大网,要将她彻底网罗。
她双手拳风呼啸,是完全不要命的打法:“把你那些破绳子收起来!”
商扶砚眸光一沉,踏步上前,任由莫念的拳头砸在他胸前,发出沉闷一声,他趁机揽住她的腰肢,将人狠狠按进怀里,另一只手钳住她试图偷袭的双手。
“闹够了没有?”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威压。
莫念气得眼底发红了,却挣扎不脱,一低头,狠狠一口咬在他箍着自己的手臂上。
这一口用了狠劲,瞬间尝到了血味。
商扶砚僵了一下,瞳中暗流汹涌,盯着怀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刺痛和湿濡。
莫念不松口,仿佛要将所有憋屈和愤怒都发泄在这上面。
半晌,商扶砚笑起来,那笑带着奇异的愉悦和纵容,他没推她,反用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脑勺,语气又温柔起来,甚至些变态的满意:“咬吧,若是能消气,夫人咬几口又何妨。”
莫念一愣,松了口,抬头瞪他,唇上还沾着一点鲜红,眼神又凶又懵:“你是不是有病?!”
“嗯,有病。”商扶砚看着她染血的唇瓣,目光幽暗,“相思病,醒来没看见阿念,离了阿念便心痛难忍……如今阿念回来了,这病……许有救了。”
说着,他缓缓凑近。
莫念全身汗毛倒竖,立即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所有挣扎在此刻绝对的差距前都是徒劳,她偏头厉喝:“商扶砚!你敢!”
商扶砚动作停住,呼吸喷在她的耳廓颈侧,声音喑哑带笑,充满了恶劣的趣味和志在必得:“夫人说对了。”
“在这龙霓城,在这靖王府……”
“还没有什么是本王不敢的。”
话音落下,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回头,吻了上去,将她所有的怒骂与抗议尽数封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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