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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进宫

俞之陆十五那年,得赠一把惊时刀。刀身赤红,嗅之有肝胆腥气,南山陨铁铸之。

一百年前,夜降天铁,坑杀前恒**士万人,前恒大将焚身梦中。山谷火海,连烧一月,为天助。五年后,北昭建朝,当是宇文家的天下。

宇文暾献兵书《阵法演》,龙心大悦,皇帝宇文敬将南山陨铁赐予第三子宇文暾,本意为第三子做一把忠剑,没曾想宇文暾得了天铁,当即便请江湖名匠在宫外锻造了。

君子应使剑,宇文暾却打了一把刀。

这把刀便是他的暗卫俞之陆。

北昭建朝于动荡乱世,前朝有多王之乱,现又有公卿士族之眈眈,宇文暾的母妃李夫人担忧独子的安危,便动用母家陇西李氏的关系,托一位中护军搜罗天下武学好苗子,为宇文暾做伴读。

这位伴读实为宇文暾的暗卫,甚至应是死士。

各皇子皆阴养死士于民间,李夫人倒认为,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儿子总归需要一位伴读,与其选高门士族的子弟,不如选一位最忠诚的。她李家不需要拿宇文暾做政治捆绑,这些世家伴读,多一位、少一位又有什么区别?

六岁的宇文暾便在风雪漫天的一个清晨,随同李夫人拜访中护军府。

中护军湛明光娶了李夫人的妹妹,两家交好已不止三代,李夫人借为妹妹庆寿的名头,得来府上挑人。湛明光携门客俞函接见李夫人与宇文暾,经过中堂时,湛李氏同姐姐对上眼神,姐妹俩感情从来都好,无需多言。

宇文暾浑然不知他将在今日做出一个重要的抉择,只端正泰然地参观中护军府。寿宴还未开始,他们穿过鹅雪纷飞的射堂,宇文暾与李夫人进一间静室,俞函恭敬地关上室门,站定阴影处。中护军湛明光介绍俞函,称俞函手下能养出至强至忠心的死士,若李夫人挑中人选,可将死士的后续培养交予俞函。

李夫人首肯,略一施袖,道:“让暾儿选。暾儿,记住,只选一人。”

宇文暾便见俞函身后暗门细开,十位孩童涌出,极快地横排开,双手后负,垂眸以避免直视贵人。

静室内不知哪来的风,亦不知哪来的铃,声似众多酒杯在大盂中滚荡。宇文暾从未离开过皇都,自是分辨不出这应是边漠的马铃声。此刻的确也只有他命运般地幻听了,宇文暾一时失神,很快又定心,开始挑人。

看身量,看样貌,看气质……宇文暾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找什么样的人。他听湛明光提到“死士”,可宇文暾又怎能从这些同岁的孩童身上看出武学的天赋与造诣?退一步说,他们有武学天赋吗?

这样想着,宇文暾停下脚步,面前的孩童头戴青麻抹额,与众人不同。

宇文暾望向俞函,俞函了然,一把扯下抹额,孩童额前并未有异样。宇文暾说:“那便是他吧。”

李夫人疑惑:“先生为何独独让这孩子戴抹额?怕是不公。”

俞函躬身道:“是这孩子自作主张,当罚。殿下可再选。”

宇文暾接过俞函手中的抹额,指腹摩挲着:“既然已经选中,不必再选了。先生,他可有什么问题?”

“并无。”

宇文暾将抹额还给这孩童,孩童接下,动作流利地系回额前。宇文暾心想,这青麻布泛白,说不定是戴孝。

除这位选中的宫中死士之外,其余孩童皆养在宫外,可随时供宇文暾调遣。

这些孩童皆是无名无姓的孤儿,需重新命名。

因是左起数过第六位孩童,宇文暾问过俞函,可否借先生之姓。俞函自是同意。宇文暾言:“你便叫俞之陆吧,这数也吉祥。你会不会说话?”

俞之陆沉默,俞函忽的抬手,解了他两穴,代俞之陆道:“他会说话。既然殿下已选定,我定会好好教导他。夫人,湛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大人去往静室一角密谈,未经选中的孩童纷纷退回暗室。宇文暾与俞之陆面面相觑,相互打量。

屋外雪若银镜,反复折来日光,静室里也亮堂堂的。俞之陆的身体一半在明,一半在暗,这光正正好好照出他的样貌,这暗也正正好好囚住他的身体。他虽是年幼,却已能想见未来将是丰神俊朗的少年郎,那双眼生得极好,贴着眶骨拉出长眼,嵌一对琥珀珠,浓眉长睫,高鼻窄面,微有胡人之骨相,端看整张脸却仍然很有汉人之凛然气韵。

反观宇文暾,他才是胡人之后,当今皇帝已是俊美非常了,李夫人又是关中第一美人,端若烟霞氤氲,不可近观亵玩;宇文暾像父亲,身有胡人骨,骑射俱精,又像母亲,面若仙人颜,笑怒皆灵。人会习惯从小便持有的东西,所以宇文暾没法将自己的脸当回事,如今对视,好容貌调转进俞之陆眼里,俞之陆只一直瞧着宇文暾那似有若无的梨涡。殿下为何在笑?

俞之陆不是哑巴,是俞函担心俞之陆难以自控,冲撞到贵人。俞之陆冲动莽撞,说话做事不顾后果,若不是他资质太惊人,俞函万不敢将他列入皇子宇文暾的伴读名单上。

谈话窸窣间,俞之陆感受到细针般的目光。李夫人凤眼婉约一转,似已明了今日抉择之奥妙。

出了中护军府,俞之陆就有了正式的身份,随宇文暾入住蓬阳殿。

俞之陆并非一开始就当了伴读,他大字不识几个,想当伴读也是当不成的。俞之陆花了一年时间做宇文暾的小侍从,同宇文暾的其他仆人一同照顾宇文暾的生活起居。

一到戌时,俞之陆就从仆役进出的偏殿小门离开蓬阳殿,前往师父俞函暗设的训练场。俞函不仅要教他实用的武学,更还要教他三仓*以开蒙。

戌时离开,丑时前回来,至多只能睡到卯时,一天的睡眠就是这两个时辰。宇文暾卯时正就得梳洗完毕,去向李夫人请安。俞之陆只能比宇文暾醒得更早。

在这般高压的入宫第一个月,俞之陆就暴露了本性。他偷拿了把训练用的匕首,欲在回蓬阳殿的路上逃走。

他宁可流浪也不做这劳什子皇子伴读,得吃一口饭,却根本睡不踏实。数九隆冬天,俞函让老仆将他的穿衣床褥减半,俞之陆进宫不是来过好日子的。过了这个冬天,俞之陆甚至不能宿在宫中,俞函要彻夜训练他,所有的残酷都从春天伊始。

京安满种槐树,冬风抽打枯枝,树干也瘦,连个小孩都遮不住。俞之陆看不上这光秃萧索的京安,盐雪泥汤熬俗人。他来自北漠的更北边,雪作银花冰作灯,雪化了就汇作大涛呼啸往东,金色阳光漫山遍野一晒,草扎了根,马吃了草,人骑了马……只可惜俞之陆没了家,北漠也没了自由。逃,又能逃往哪儿去?

到岔路口,俞之陆知道时机已到。他拖沓脚步,几次下来,终于抵达那棵粗高的槐树下,他转身一躲,瞄准了月投于林的影绰处,将俞函教他的步法活学活用,寂静无声,人却慢慢地拉开了距离。

半丈,一丈,三丈……俞之陆眼见着就要扎进未经拓荒的山道,连山的胡枝子刮得人脸生疼。俞之陆眼前只有逃命,压抑喘息,也顾不得料峭寒风了,心中只有即将重获自由的雀跃。

忽的,俞之陆身体一轻。他胡乱抓一把灌木,自是不可依,只见自己双脚离地,衣领勒得喉咙生疼。俞函的声音传来:“你以为你能逃?”

宇文暾卯时醒来,皇子寝殿温暖馨香,一切如常。侍女贯入,伺候宇文暾洗手、洗面、换衣。通常到这步,小侍从就要跟来了,旁候宇文暾用餐,做请安的准备。

今日宇文暾没见着俞之陆,问侍女辛阑,辛阑亦是没见着这小孩。宇文暾替俞之陆想好了缺席请安的理由,可当他抵达了李夫人寝殿的正厅,只见地上跪了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后背几乎被荆条抽烂了,伏地奄奄一息。

这不是俞之陆是谁?宇文暾扑上去,李夫人却说:“暾儿,你学经书诗文,书中叫你如何待这些不忠不义的人?”

宇文暾才不上李夫人这当。

昨日俞之陆还好好的,宇文暾温手的暖炉不够热,换递给俞之陆捧着,俞之陆还贪余热,捂了半个时辰。他这小侍从不说话,问起便是又遭师父点穴了,可宇文暾有时又觉得是俞之陆在装哑……不管怎么说,宇文暾缺朋少伴,俞之陆像只野雀,逗一逗总是好玩的。

“母亲,您已罚了,这不忠不义、不孝不友之过也已结清了。您要送他出宫吗?”

“暾儿不问我缘由?”

“过后再问了。母亲,将人打成这样是要死人的。您若不留俞之陆,我现在叫人送走他,我还得请安。”

李夫人叹道:“我可不信你,你定会叫人给这孩子治伤的。这孩子昨夜从训练场出来,乘夜逃山,若不是他师父察觉了,你今日可见不着他。他师父狠狠惩治了一番,一清早就叫我见血。”

宇文暾顺势恭敬道:“人既然已入了蓬阳殿,如何处置应由母亲来定夺,他师父越矩了。”

“往后不必说这最后一句。”李夫人着侍女熏香,挥手要人带走俞之陆,看来是借惩治奴仆的由头,作儿子的教育,说话应说三分、藏七分。之后也的确如宇文暾所说一般,宇文暾继续向李夫人请安,俞之陆被送回了皇子寝殿,辛阑收到宇文暾的指令,要妥当处置俞之陆的伤。

宇文暾很好奇,为何李夫人会流露出如此玩味态度,竟然还留了俞之陆一命。

回返皇子寝殿,内侍已替俞之陆清理了伤口,俞之陆住在耳房,而俞之陆这样一位仆从是无权叫医官来看诊的。宇文暾迈入耳房,他还不知道蓬阳殿里有这样简朴的下人房,连个可放衣物的柜子都没有。俞之陆面朝墙壁,以伤示人,不知在想什么。

“才来了一个月,怎么就想逃?是我待你不周?”宇文暾问道。

差点忘了俞之陆是个“哑巴”。宇文暾倒是不恼,他向来有耐心。宇文暾多一个伴读不多,少一个伴读不少,他也知道这位“伴读”身兼暗卫之职,要仔细培养,哪能不吃苦?拢共有一年的考校期,俞之陆最后能不能做这“伴读”,能不能过了明路、白日见光,全凭俞之陆自己的本事。若最后俞之陆做个暗卫,那宇文暾彻底不用同俞之陆说话了,暗卫只是一把刀而已。

“你知道,是不是?俞函跟你娘说了,你娘又和你说了……”

俞之陆伤成这样还中气十足的,连问带吼,像头小豹子。

宇文暾需要知道什么?宇文暾道:“有什么事是我母亲知道但我不知道的吗?你又不是我母亲的暗卫。”

俞之陆生闷气,宇文暾叫人拿药来,他总觉得俞之陆这样死不了。宇文暾很想知道这俞之陆在藏什么,非要这么质问一句,藏了头又掉出尾巴,俞之陆平日里不说话是正确的。

傍晚时分,宇文暾听内侍说,俞之陆想吃肉,宇文暾便叫人送了大肉的餐食去。今夜俞之陆不必出宫学武。

临睡前,宇文暾已换了寝衣,六岁的宇文暾一闭眼就想起那血肉翻卷的后背,睡不下去了,披衣去耳房,他担心俞之陆的伤势会在夜里受风恶化。

这一月来,俞之陆第一次睡了个好觉。辛阑简单布置过耳房,在床边添了暖盆,可室内好似还有风孔没给堵住,风声钻进屋内无处可逃,愈撞墙愈悲愤,似呜呜哭声。

宇文暾还以为是俞之陆哭。

他轻轻凑上前去瞧看,发现俞之陆正安睡着。俞之陆今年亦六岁,睡觉不老实,后背衣裳因为涂药给绞开了。

宇文暾以为自己看错,自取油灯来。

这暖光往后背上一照,小孩的背脊光亮亮,竟是毫发无伤。

*:(汉)三仓:汉代确立的识字教材,含著名的《仓颉篇》。

开新文啦~最近还很忙,我还在调状态中。

请大家都来看兰缨知路的故事~文案会根据更新情况迭代三次,优先保证追更读者的阅读体验。

不是单纯的古耽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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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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