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观一打发走了迎上前来的礼仪,沉着脸站定片刻,给郑乐拨了个电话;几分钟后,他就知道了江暨白的行踪。
血液这种东西,平常感觉不到它的流淌与运行;越到这种时候,却越觉得奔腾喧嚣,灼热难耐。
可等真的站到“昆山片玉”房的门口,赵观一抬手要去敲门时,窗开拘月,恰好一阵料峭风来。赵观一回得急,穿得薄,打了一个寒噤后,涌上头的热血忽然就冷了一半,凝固出微微的悔意。
他想:我这是在干什么呢?
他平生头一次后知后觉,江暨白要是真的在这里看到他,恐怕不会觉得惊喜。
赵观一在走廊里犹如困兽般踱上两圈步,这些天绷在心口的那股火气越来越松,尤其害怕现在再在江暨白这里一头撞上不软不硬的钉子,百转千回里,又想:
还是先回去吧,等他晚上回来。
然后他耳朵里“咔哒”一声,转眼望去,眼睁睁看到江暨白从“昆山片玉”旁边另一扇矮一些的门走了出来。
比起在门口那种镜花水月、浮光掠影似的笑,这次他的笑就深刻真诚许多。眼镜也没摘,正侧着头和跟着他出来的衬衫西裤的男人说话。
赵观一在自己意识到之前,脚就往下扎了根,稳稳当当地站在了这两个人的面前。
“江暨白。”
江暨白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一道低沉平静的男声,神似赵观一不太高兴时故作冷静的声线;一转眼,就看到了昨天晚上还在北纬二十五度左右的小镇上给他打视频电话撒娇说“太潮了”的男人站在眼前。
江暨白脱口道:“你——”
“祁主任。”赵观一却不理他,转过脸又对他身后的祁远舟打了声招呼。
祁远舟打量了几眼,觉得男人好像是个很火的明星,但是他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他先看了一眼江暨白的表情,然后转过脸客客气气地说:“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太好,你是?”
“我是暨白的朋友,暨白喝酒了,”赵观一微笑着说:“来接他回家。”
前一句“朋友”和后一句“回家”连起来,怎么听怎么怪。
祁远舟脸上的表情空白了几秒,耳膜像被轻轻扎了一下。不是没有听懂,而是在很艰难地消化。
江暨白呼了一口气,往前走一步,挡在两个人视线的中点,低声道:“我这边还有事没有处理完,待会儿和你说。现在先别闹了,宝宝。”
后一句,他把声音压得几不可闻,确保祁远舟听不到。
赵观一没有吭声,一直听到“宝宝”,才看了过来。眉毛和眼睛都黑沉沉的,气压很低,说了句:
“不好。”
祁远舟将一切收入眼底,他心下了然,某种在心底酝酿已久的微妙情绪浮萍一样,被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掀起的浪潮打散了。
他的语气比刚才更淡一些,带了成年人看破不说破的疏离:“暨白,这位是?不介绍一下?”
江暨白这下真的是被架到火上烤了,他冲祁远舟笑了下,权衡片刻,沿用了赵观一的答案,含糊地道:“我朋友。不好意思啊远舟,家里有点急事儿,可能得先回去一趟,刚才忘和你说了。”
祁远舟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目光又在江暨白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即,他点了点头,公事公办地说:“行,下次有变动,记得提前说。”
末了,他却又似笑非笑地对着两个人加了一句:
“暨白今天晚上我盯着呢,没喝酒。”
江暨白不想说话,沉默地跟着乱发脾气的赵观一走到门口,被凉风一吹,才惊觉自己脸上烧得不正常。
他今天晚上的饭茬算是工作,被赵观一这么一闹,他也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坐上车,司机也是自己人,江暨白就开腔了:“你干什么。”
赵观一又不吭气了,但手上有动作,拽着江暨白的围巾角,绕了一圈、两圈,给他绕了下来,攥在自己手里,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你的围巾是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没见过?”
江暨白被赵观一折腾得没好气,脾气有点起来了,冷冷地道:“嗯,我不买,冻死我。”
“对不起,”赵观一马上说:“这两天我太忙了,下次我提前给你备好。”
“谁要你道歉?”江暨白勉强压下火,试图和他讲道理:“我刚才在工作,你以后让我怎么在祁主任面前做人?”
“……”赵观一又不吭气了,手上又去摘江暨白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江暨白这次没纵着他,“啪”地一声,握住了赵观一的手腕,很强硬地往外推:“别动。”
“……那你让祁远舟动过吗,”赵观一也没有反抗,而是幽幽地说。
望夫石要是有嘴巴,估计就这个口气。
江暨白简直要被气笑了。他情绪波动其实一向很小,但这次实在无论如何也忍不住动用一下自己刻薄的舌头:
“被你咬了我得去打狂犬疫苗,赵观一。”
赵观一一只胳膊上缠着犹带体温的围巾,一只手腕被江暨白握在手里,一点犹豫都没有,张嘴就用力咬了上去。积压到如山如海、摇摇欲坠的思念和恐惧喷薄狂涌,发泄在碾咬啃磨的唇齿里,咬得江暨白轻轻“嘶”了一声。
就这么一愣神里,赵观一就用了蛮劲,不仅被江暨白攥着的那只手腕压着江暨白的手,一路摁到了车窗上;唇瓣也从脖颈移到了江暨白的唇畔,但只是很轻地沾了一下,就止住势头,用很冷酷的声音宣判了:
“江暨白,你真的不知道吗?”
“什么……?”
江暨白挣扎了两下,没有挣开,喘着气下意识问。
“祁远舟对你有意思,你真的看不出来?”
“我们只是朋友啊,”江暨白这下真的被气笑了,仰着脸闪躲着赵观一的吻,紧绷着声音愠怒道:“你能不能别老是发疯?”
“我不信,”赵观一连江暨白推他的那只手都握住了,语气有点微微的阴鸷:“江暨白,你不是挺聪明的吗,还是说……”
他很用力地把下面这句话说了出来:“反正我呢,也不用你多费心经营,你还能利用利用祁远舟,让他对你多加照拂。”
说不清他的语气里多少嫉妒,多少嘲讽:“江律,前程大好,一帆风顺啊?”
江暨白推不开,躲不了,只好杀气腾腾地吐出一个字正腔圆的字:
“滚。”
他嘴上很少说脏话,赵观一还是第一次听见,心底竟然升起扭曲的快意,恨恨地笑了:“就为了你的远舟哥哥,就让我滚,是不是?”
“是,”江暨白带了点意气用事的恶意,痛痛快快地说:
“——赵观一,你就是个疯子,少来挨我。”
赵观一触电一样抖了一下,手劲一松;江暨白趁机掰开他的手,摸着自己的手腕,冲赵观一举了起来,瞪着他。
他的手腕在窗外流闪而过的路灯下柔腻发光,赫然印着略显粗暴狰狞的红色指痕。
赵观一眼神像血一样流出来,潮湿地黏在江暨白身上。好半晌,居然点评了一句:
“很漂亮。”
江暨白强忍住没有甩手给赵观一一巴掌。
他揪心陈献容的病,还要想办法撬动一些人脉,对不喜欢的人迎来送往;现在回过头还要被赵观一搅一把,在自己极重视的工作里丢人现眼,心情实在坏到极点,一点求和、解释或者**的心思都没有,脑袋一热,一直在嘴边悬而难出的话就这样干干脆脆地摔了出来:
“赵观一,你别他妈这样缠着我了,算我求你了,行吗?”
车身摇晃,停在了西子湾的车库里。赵观一怒到某种极致,旺火剧烈焚烧着五脏,浓极生淡,声音奇迹一样冷静下来,对司机轻声慢语:
“陈叔,麻烦你了。”
陈叔擦着汗含糊地干笑了一阵,江暨白没听清他咕哝了什么,就在背后车门被甩上的震动中,听到了清脆的“咔哒”一声。
车门被锁上了。
“凭什么,江暨白。”赵观一平静地说:“我凭什么不能缠着你?”
他话里的某种东西让江暨白毛骨悚然,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更强烈、更鲜明。
他下意识地就坐直了——防御性的姿态;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瞪着赵观一。
“问你呢,”赵观一握住了江暨白的肩膀,凑近一些,口气愈发温柔可亲:“哥?”
他的声音越低,手上力气就越大:
“明明是你先招惹的我,也一直是你在勾引我……是你找上门求我,是你答应要喜欢我,那天晚上也是你先亲我……
“我问你,江暨白。你们祁主任那么聪明一个人,如果你哪怕明确表示过一次——哪怕一次,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他还会来这样招你吗?他会是刚才那个反应吗?
“或者你想说,你其实就是这样玩我。觉得我可以吹个口哨就围着你转,再一脚踢开也没关系的东西?”
赵观一伸手拍了拍江暨白的脸颊,取下了还在发怔的江暨白落到鼻梁上的眼镜。顿时,江暨白的眼前像蒙着细小水珠的毛玻璃一样,稍稍模糊起来。昏暗中,他有些看不清赵观一的脸。
他这几个月太忙了,眼睛度数重了不少。
但还能清晰地听到赵观一的声音。
他还禁锢着江暨白的肩膀,吻了一下他耳垂上的小痣,无限温情地发话了:
“哥,这些天辛苦了,我来疼疼你吧。”
哇我破十万字啦,人生第一本长篇小说破十万字啦!其实20章往后基本都是无纲跑文了,每天比你们提前十来分钟知道剧情,嘿嘿,这章写之前我就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不可控的事情,,完全圆不回来了,,SOS
PS.如果有评论的话我明天就更下一章[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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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悬火注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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