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雪来得又急又猛,活像要把所有人都活埋了似的,不消片刻便铺了满地,整个城市笼罩在白茫茫的一片里,像高山上的寺庙,总隔了一层层雾,谁也看不清。
“这次聚会是方导带头攒的,你可要好好表现,别给我丢脸。还有,听说剧组请了个技术指导,挺有名的医生,头两天才从米国回来,没事儿的话多拉拢拉拢关系,对你没坏处。”
林晴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拇指快速滑动,眼球不带转地叮嘱道。
半晌,叮嘱的对象安安静静,抬头,大明星搁沙发上懒懒躺着,皇帝似的。
“陶夭!”林晴霎时提高音量。
当事人舒舒服服窝在沙发,笔直的双腿轻轻搭在扶手边,酒红色波浪长发顺着沙发边沿垂在木地板,身体微侧,手里攥个珍珠奶茶慢悠悠吸。
不听管教的某人一直是林晴的心腹大患,掌根揉揉太阳穴,按耐性子重复一遍:“我说,你……”
“知道了知道了,我你还不了解嘛,林姐~”陶夭调皮眨眨眼睛。
嗓音娇媚,尾音拉长。
正对上陶夭那双眼睛,林晴一时失语。
林晴是个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人,不然她也不会年纪轻轻就顶上金牌经纪人的名号,但比起那些让手底下脱光衣服往上爬的,又少了些不择手段。
她眼光毒辣,当初一眼就看中了陶夭,为着她那一双带着钩子的眼睛。
无比风情的一双眼睛。
风骚和风情不一样,风情是勾人但藏着距离感,她盯住你时,满眼都是你,但又好像看的不是你,谁也分不清。
此外,风情的一角依然保留清甜与清澈,像是裹着清晨白霜的紫葡萄,扑通一下滚进水里,拨拉两下,清澈见底,清香扑鼻。
是圈里少有的,天然自带故事感的眼睛,很迷人。
现在她全身陷进沙发,白色连衣裙布料不多,半截肩膀裸露,无端多出几分脆弱——
如果忽略正小口小口吸着珍珠的嘴唇。
陶夭吃不胖,甚至过于瘦了,所以林晴对她常喝奶茶倒也没意见,看她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放下心来,随口嘱咐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提着包打着电话匆匆走了。
留下陶夭一个人悠悠喝奶茶,小腿晃晃荡荡,一手五指撑开,一双眸子宛转流连在新做的美甲上。
——医生?
好像有根狗尾草在心里摇摇晃晃,痒痒的。
伸手随意挠了挠脖颈,痒意不减,倒是在锁骨一圈皮肤上留下一串引人遐想的痕迹。
剧组宴会订在晚上,北城最大的酒店。方导在整个影视圈是泰斗的存在,按理说陶夭这种小喽啰是绝对上不了方导的戏的,奈何林晴人脉广嘴巴又甜,加上陶夭有个底气很足的朋友……
总之,陶夭是躺赢进的剧组,林晴思虑甚多,怕这个有意见那个有意见,私底下给陶夭穿小鞋,所以耳提面命让她别闹事,反正戏份不多,安安静静拍完拿钱走人。
陶夭本来也不是个高调的人,不然不会到现在助理也没一个,偶尔偶尔也是别人先来闹事,忍无可忍才高调一番,她不高调,但也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按理说这次聚会林晴也会跟着来,撑撑场面做做样子,但她手底下人多,赶上趟了也没办法。
保姆车里掏出镜子照照脸,口红艳丽,卷发松散,眸子软成一滩春水,陶夭满意拨拉拨拉头发抿抿唇,叮嘱司机在地下车库等,长腿一跨,利索下车。
刚下车就被呼呼寒风扑了个满怀,陶夭裹紧貂皮大衣跺了跺脚,进酒店时貂皮上依然毛茸茸沾染成片成片雪。
“陶夭?”柔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抬眼去看,是个女人,看起来温温柔柔,嘴边一抹笑,头发盘起,松松一个丸子垂在后颈,穿墨绿色旗袍,开衩到小腿,露出明晃晃的皮肤。
看看她,再看看自己,陶夭右手轻轻搭在左手肘。
有点意思。
脑袋搜罗一圈也没找到这人姓甚名谁,心里小九九倒是给人看了透彻。
“我叫柳条,剧组的制作人,全权负责关于剧组的所有相关事宜。”说完率先伸手,眼睛弯弯。
态度客气得令人发指,陶夭谨记林晴的叮嘱,礼貌回握。
寒暄完毕,柳条转身带路,旗袍紧紧贴合身体曲线,陶夭越看越觉得眼熟,却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
总不能看人家漂亮就觉得眼熟?她又不是流氓。
一路想一路观察周围,酒店环境好,围成四四方方的模样,中间院子放置六座假山,假山中间又挖一座池子,池里几尾胖嘟嘟的鲤鱼,接住簌簌落落的飘雪,偏偏又不结冰。
简直是壕无人性。
进了聚会的门,暖气侵袭全身,柳条站定侧身,嘴边挽起淡笑,说就带路到这里,请自便。
陶夭点点头,环视四周。
说是剧组聚会在酒店简单吃个饭,实际上还请了些圈内人士来捧场,整个聚会大厅比她家还大,侍应生端着香槟到处穿梭,正中央一排甜品,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对各路人脉视而不见,但对小蛋糕陶夭可是很感兴趣,貂皮大衣撂在衣架蹬蹬蹬直奔她的“甜品站”。
随手抓个草莓小蛋糕拿手里细细品尝,奶油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吃得正开心,眼珠子荡到一角,随即挪不开了。
隐蔽的一角,柳条正噙着笑和一个侧影说话,笑的模样和先前领她进来时完全不同。
陶夭回过味来,敢情这人刚才一直在假笑。
食指轻轻抵住下巴,真正吸引陶夭的是那个侧影。
白衬衫,黑单裤,平平无奇的穿着,路上一抓一大把,但莫名有着吸引人的魔力。
只有一个侧脸,大部分被耳边碎发遮挡,碎发的间隙里是白到反光的皮肤。
视线下移,陶夭眼睛一亮。
夹住酒杯的一只手弯曲出自然的弧度,她的手并不美,手腕空空荡荡,指节瘦得有点露骨,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覆盖在上面,像是墙皮紧紧依附于墙壁。手显得太长,轮廓冷硬,在昏暗中散发着冷白的色调,算不上健康。
这女人身上有种淡淡的气质,仅仅一个侧脸,给人的感觉却像深秋。
狗尾巴草又开始在心里一摇一摇。
侧影停止与柳条的交谈,摆摆手离开,陶夭不自觉追上两步,后知后觉手里还拿了个蛋糕,随手一扔抛在桌台,再回头时人已走远,干脆也不管穿的恨天高,火箭似的追出去。
什么女明星的素养啦,林大经纪人的叮嘱啦,面子里子啦都不要了,陶夭现在只想追上去看看这个侧影。
没办法,她的性癖如此,这么多年了还是亘古不变,白衬衫,黑西裤,纽扣必须一丝不苟扣到最上,朋友也曾打趣她干脆上某音去看看这类禁欲主播解解馋算了,打开软件,却是千篇一律的无聊。
陶夭一眼就能看出哪些是装的,答案是——
基本全装,装货不说,还很low。
把脑袋清空,注意力放在追寻侧影,陶夭顺着一条走廊来到露台。
没等走近,远远的,单薄的背影,黑长直柔顺得不像话,丝滑铺散开,美得像纱。陶夭看见一道迷蒙的雾,缠绕那人的手指,旋转一圈,飘散在深蓝天空中直至消失不见。
像是捧在手心的蒲公英。
高跟鞋尖一点一点,每一次点在瓷砖地面,陶夭就离那个背影更近一点。
在距离近到几乎暧昧时,尖头终于不再点地。
背影始终静静的,似乎不曾感受到空气中另一个人的存在,她们之间的距离近到陶夭几乎能感受到烟头火星的灼烧感。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如此符合她对另一半的幻想?
脑子似乎被迷蒙的烟雾迷住,一片混沌中只有眼前的背影清晰。
蛊惑终于达到满点,陶夭深深吸口气,手指探出,在即将触碰到人肩膀时,背影忽然回头。
一口气憋住,陶夭看着眼前冷淡至极的一张脸,霎时惊疑不定,等人上上下下用眼睛把她剥了个精光才蓦地想起——
跑!
她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加粗放大的字。
一鼓作气逃跑,回过神时人已经到了一个不知名的电线杆底下,掌根撑在冰冷的水泥杆上,胸口上下起伏,嘴巴大张呼吸,冰冷雾气凝结在鼻尖。
等到呼吸趋于平缓,陶夭脱力,背靠在电线杆上,先是冻得一抖,乏力丝毫未缓,只能先将就下,掏出手机给林晴打电话。
没接,估计在忙。
陶夭不识路,一口气跑出来老远,酒店尚且找不到,更别说是地下车库了。
缓了老半天,陶夭后知后觉的冷。
大冬天她只穿了件薄薄的红裙,虽说尾摆及地,布料仍相当于没穿,双手环抱胸前,陶夭第一次感到狼狈。
穿着高跟鞋奔跑许久的双脚也开始隐隐作痛。
好狼狈。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别人面前如此狼狈。
理由呢?还不是她为美色所惑,这么多年了依然死性不改,朋友方清屡次三番吐槽说她择偶标准照着前任找,是时候换换口味,她从来是当个屁就放了。
这下好了吧。
“叫你耍流氓!”陶夭狠狠骂自己。
不解气,看着冰天雪地的,自己又穿着单薄,孤孤单单,好不可怜。陶夭狠扇自己一巴掌,唾弃道:“色胚!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
骂恨了,打爽了,倚在电线杆上,忽然不知何去何从。
突然,毛茸茸覆盖全身,低头去看,貂皮大衣,视线上移,骨骼分明的手摁在貂皮上,肩膀上毛茸茸凹陷成圆圆一小块。
猛回头,慌慌张张的模样闯进一双沉静的眼睛。
是符简。
符简是谁?
前女友,分手十年那种,陶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一,我不是屎。第二,你确实很色。”
嗓音清淡又高贵。
今天天气不太好,一直在下雨,但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我会在今天发文,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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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eaper1 我不是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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