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朦胧的梦里,发呆的间隙,偶尔的小憩时间,陶夭试想过至少五百次和符简重逢,她高高在上看符简趴在自己脚边,双手圈住脚踝眼泪汪汪大喊:“不要走啊!我知道错了!”
这时陶夭义正言辞说:“三十年河东!”剩下的让符简自己去补,主角说话都是说一半藏一半的,神秘感必须有。
或是早早成为亿万富翁,大手一挥就是n张毛爷爷,站在别墅门口居高临下看符简跪在面前,最好这个时候还在下百年不遇的特大暴雨,符简倔强挺直身板子,说:“借我点钱,我给你当牛做马。”
这时候陶夭的嘴角会勾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指尖抬起符简的下巴,嘴唇上下轻轻触碰,说:“滚蛋。”
再严重点,愤怒到极致,大耳刮子呼哧一下飞过去,头也不回地走掉,旁边全身黑裹得严严实实的保镖连忙举着伞追上她的步伐,每走两步就回头投以一个瞧不起人的眼神给符简,比紫禁城还大的别墅门前只剩一个单薄的身影。
然后符简在大大大暴雨中跪了三天三夜,最终体力不支晕倒在地,陶夭出门时再给她两脚尖,哦,必须是红底尖头高跟鞋,首先款式她喜欢,其次踢人也疼。
想过一二三四五,却从没想过重逢第一面,陶夭又被人迷得找不着北,傻乎乎上前搭讪,换来一句“你好色”以及“我不是屎”。
两句话拼在一块儿,像俩流星锤,千斤重,打得她眼冒金星找不着北。
甚至回过神第一反应是:屎这种字眼居然能从符简嘴里听见,真是稀奇。
“所以……十年之后偶遇前任,你色性大发,人还吐槽你色……是这个意思吗?”方清抿一口咖啡,表情要多惊悚有多惊悚。
故作矜持将头发挽到耳后,陶夭点点头。
方清快要晕倒。
“你平时就是色,看见个扣子扣得紧紧一点儿不露的就眼睛放光,但也没见你上去搭讪啊,怎么见了符简就眼巴巴凑上去了,跟条哈巴狗似的,尾巴都得甩上天。”
方清一针见血吐槽:“你不是好这口,我发现了,你就是对她余情未了,想和她冰释前嫌,破镜重圆,再续前缘,和和美美,合家欢乐,天伦之乐!”
噼里啪啦成语倒豆子一顿说,陶夭脑子里也哗啦哗啦,方清的话混着脑子里的水一块儿搅来搅去,陶夭分辨不清,只来得及梗着脖子反驳一句“我才没有!”
方清静静看她,脸上明明白白几个大字:“我就看你编”。
胡乱抓抓头发,女明星形象管理一点不剩,现在只有一个抓马的陶夭。
“总之,”陶夭正色,清清嗓子道:“我和她绝对再无瓜葛,没有可能了。”
狐疑看她,方清拿不定主意,问真的假的,陶夭回以一个比对带人民币一样严肃加认真的表情。
松了口气,方清说:“那我就放心了,她得和你一块儿待好几个月呢。”
眼睛瞪圆,瞳孔放大,陶夭震惊,“你认真的吗?”
“对啊,她是你们剧组请来的技术指导,你们拍那部剧不是和神经外科手术医生有关吗,人家是从国外回来的专家,在国际上老有名了。”
“那你还——”
“不是,我冤枉,我把你塞进去的时候还没她呢,是后来你们剧组的制作人提供的意见,这可是专家,我爷爷巴不得请过来撑撑场面。”
方导就是方清的爷爷,陶夭能进剧组也有她的关系在。
“干啥,干啥用那种眼神盯着我,我虽然单身也是有原则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方清一边后仰一边把自己抱得紧紧,生怕人吃她豆腐。
面前是陶夭哀哀戚戚的眼珠子。
“哎呀,不就是分手十年,前任成了国际知名医生,回国以后各大医院都轮番上阵抢嘛。这有啥,你好歹也是个女明星,自信一点嗷。”
陶夭心如死灰。
是,她是混进娱乐圈,勉勉强强算得上是个女明星,但她黑料多啊!网上铺天盖地的黑图黑称,一次手滑点开大眼消息,那里边儿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看一眼都能长针眼。平时她就当个乐子看。但是假如,符简哪天想关注她以前过得咋样,只需要在放大镜一搜……
灾难,简直灾难。
分手十年,再次相见,没有梦里绝对的上位姿态,只有狼狈的逃窜和戏谑的语调,甚至地位上也天差地别。
如此悲凉,如此凄怆,“没天理啊!”
哀叹一声,身体顺势仰倒,一袭波浪卷四处分散,遮挡脸庞,像是游荡的海藻,左右飘移,起伏不定。
方清转过头盯她。
她们是高中同学,高考后十年也没断了联系,倒是成了要好的朋友,看她一步步从素人模样到现在,从黑长直到红色大波浪,板鞋到恨天高,素颜到大浓妆,每一步她都看在眼里。
恍然和高中时期的她相重叠,蓦然发现她瘦了许多。
说是吃不胖的体质,平时也没见得苛待自己饮食,但就是瘦,肩膀处圆圆的骨头能戳死人,到处都细溜溜,不知道平时吃的肉去哪儿了。
“你和她,到底是怎么分开的?”方清忽地问。
身体骤然僵住,陶夭习惯性拨开头发,无所谓道:“就那样呗,就分开了。”
“那样是哪样?”有人还不死心。
不耐烦,翻转身体背对人,语气也沾染不高兴,“哎呀忘了,谁还记得清。”
方清搁后边儿偷摸笑,已经能想象到陶夭噜噜个脸的模样,但她记得这人说过,女明星表情管理很重要,不能在人前展露龇牙咧嘴姿态,还特意警告不能把丑照放网上。
网上人设风情万种狐狸精,其实私下是一点就炸的煤气罐,不高兴了还要给人脸色看。
“那你们昨晚上怎么收场的?”方清换了个简单的问题,这才是她真正想问的。
沙发上,陶夭像是峨眉山的猴,扭来扭去,滚来滚去,抓耳挠腮,上蹦下跳。
摁住眉心,“别给我装傻充愣的,说话。”
猛地坐起,裙摆理理好,陶夭开始回忆。
“你怎么回去?”
彼时陶夭已经穿好了貂皮大衣,没再让人摁着,臂弯处上一只细细长长的手,蜷缩起来托住她,指尖在冬夜里泛寒,微微发白,另一只撑一把黑伞,挡住自上飘落的雪花。
陶夭觉得有点痒,悄悄以极慢的速度抽身,“打车。”
一把抓住她手肘,眼睛向下打量,“你确定现在有车?”
双腿不自觉收拢,陶夭顺着她视线去看,貂皮大衣没能遮住的小腿此时只有一片单薄的大红布料作遮挡,更不必说脚上还是没有任何保暖作用的细高跟。
没看还好,眼睛在脚上游一圈,陶夭突然感受到脚后跟灼热的痛意。
失策。
为毛平时打扮得精致靓丽就碰不上前任,偏偏得是这种窘迫的时候。
又不是在演电视剧,陶夭觉得自己真是命运多舛。
把托在手肘的手掌往外推,自己则往后退两步,拉开一大截距离,侧身低头,长长头发挡住脸,飘雪也看不清神色。
“麻烦你了,你先回吧,我给我经纪人打个电话。”极力作出客气姿态,老娘不需要帮,新时代独立女性可不是吹的。
说罢也不管符简听没听,重新摸出手机给林晴打电话。
“嘟,嘟,嘟——”
手机里还在锲而不舍嘟嘟嘟装可爱,陶夭听得心烦气躁,都什么时候了,火从眉毛烧到屁股了还装可爱!
一边儿不耐烦一边儿拿眼睛斜杵在一旁冰雕似的人。
嗯,非常光鲜亮丽,撑把伞往雪里一站,跟拍韩剧似的。
心里更烦,耳边还在嘟嘟,陶夭按耐住挂了电话,点进打车软件搜索。
忽然眼前多处一双手,电光火石之间,低头一看,心爱的小手机,没了。
身子往前探了探,手机被符简攥住,举高,左右一摇一晃,“我送你回去,手机还你。”
非常简洁的命令模式。
陶夭忽然想起,高中的符简也这样,不喜欢用任何关联句式,常人会说“让我送你回去,我就把手机还你。”她偏不,像是多说俩字儿能让她嘴巴爆炸一样,陶夭严重怀疑她上小学没学好,并且小学老师一定批评过她。
想到这里心情由阴转晴,做心里建设也没那么难了,只是一个高中同学而已,人家看她可怜帮忙送回家,很正常的嘛,正常正常,是个人看见貌美如花的她孤零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都会施以援手的,这多正常,把这人当司机就行,嗯,正常正常。
“正常个屁!”方清大叫。
“今天你能让她送你回家,明天你们就能旧情复燃,后天就亲嘴大后天就睡觉!”还有没有骨气!
气急一阵,眼珠子咕噜转,又说:“你就是故意的!你怎么没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好啊你,你记吃不记打!”忘了当初是谁要死要活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消失了大半个月,回来瘦成竹竿样,那小模样自己就给忘了,她可记得清清楚楚。
蜷缩在沙发一角,陶夭鼓着腮帮子:“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有那种想法!我是没想起来,你这时受害者有罪论,你一点也不关心我,网上键盘侠对我人人喊打说我狐狸精,你也说我勾引人呜呜呜呜……”
凭什么指责她,谁还没有个大脑空空的时候,特别还是遇见前任,她脑袋像是乱掉的针脚,再怎么努力缝也是混乱的、无序的,甚至是混沌的。
情到深处竟真滚出两滴泪来,顺着脸部轮廓滑进衣领,冰凉。
眼睛里有情苗,蓄满泪水,任谁给这样盯着都不会无动于衷,方清败下阵来。
“你你你……”没良心的,她这是在敲打敲打让人别再陷进去了,怎么就成恶人了?
没办法,身体前倾把女明星拥进怀里,一下一下抚摸脊背,“哎呀,我不是说你的意思,你想想啊,当初分手,你瘦了多少斤?脸上也没二两肉了,你记不住,我帮你记得明白,我也不是说非要当恶人,以后如果你重新爱上了,我也会祝福你,我现在反对,是作为一个目睹全程的旁观者的警告,知道不?世界上吃回头草的人那么多,也不差你一个,姐们儿能接受再陪你疗伤,但希望你认清自己,是不是?”
好说歹说,软硬兼施,终于把人顺好毛,陶夭破涕为笑,“你说得好像我一定会和她复合似的。”
“这可说不定。”方清不否认,符简的魅力确实大,某人会不会被勾走也是未知数。
而且她有预感,符简这次回来,是为了陶夭。
但她不打算说。
陶夭在方清怀里拱来拱去,两只手抓紧衣角,绞肉机似的绞,忽然身体坐直,灵机一动,终于想清楚弯弯绕绕。
柳条,怪不得这名字熟悉,人也熟悉,这不就是当初符简的那个小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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