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符简认识的过程蛮有意思。
陶夭现在想起来依然想给她一个大耳刮子。
高三,中午,大雨。她们的联系总和雨有关,像两条水里的鱼。
陶夭理好东西去食堂吃饭,还没踏出教学楼,雨水像打翻的长江水倾泻而出,伸出去右脚利索收回,左右环顾一圈,都是不认识的人,不好蹭伞,只能抱着两本练习册找个柱子倚,左脚踢踢右脚,期待能有个认识的人来解救她。
周围人来人往,大多都没带伞,眼睛一闭跺跺脚冲出去,或是站在屋檐下踌躇,嘴里叽里咕噜一顿抱怨什么破天气、真倒霉,再看看时间,无奈跑出。
陶夭看得心烦,眼皮垂下,忽然眼前一片墨蓝色,侧边一道荧光线,丑得要死的校裤。
掀起眼皮,疑惑歪头,陶夭用眼睛问:你谁?
眼前女生十根手指头不安搅动衣摆,眼睛不敢看她,身后摸出一把伞往前送送,“同学,给你。”
耳发撩到一边,陶夭缓慢眨眨眼睛,她的魅力已经大到男女通吃了吗?
试探伸手,在即将碰到伞柄的前一秒,手指停在半空打个转。
等一下,收了伞,她会不会觉得我对她有意思?
实在不怪陶夭惊弓之鸟,上次体育课刚跑完八百,一个不认识的男的跑来献殷勤送水,她看这水没开封,加上自己确实口干舌燥就接了,结果过两天她听见这死男的到处炫耀说收了他的水就是对他有意思,搞得陶夭现在对陌生人无比谨慎。
要是接了这把伞……
外面会不会疯传她不是直女?
左右为难之际,陶夭余光撇见一抹熟悉的侧脸,顿时两眼放光,蹬蹬蹬跑上去,手臂贴手臂,低头再瞧瞧,觉得不够,手掌又顺着冰凉小臂滑上,挽住。
“我和我朋友一起,伞就不用了,谢谢你啦。”她微笑道。
触及她带笑的眼睛,女生登时脸红透,低眉顺眼,五指紧紧扣住伞面落荒而逃。
陶夭伸手摸摸脸,果然,魅力不减当年,啧啧。
自信展颜撩一把头发,侧过身子,她小声说:“我们走吧?大学霸。”
虽然平时和这个逆天学霸完全没有交际,但经过小迷妹这一遭,陶夭心中名为自信的碗如今灌得满满当当,甚至滴溜滴溜往外溢。
她都这么主动了,想来没有人会不识好——
“我们很熟吗?”大学霸轻飘飘看她一眼,抽出被挽住的右手,搭在左手手肘,好整以暇支着身子盯她。
手臂莹白,眼神松懒,就这么靠在大理石质地石柱子上,陶夭竟看出调笑的味道。
识歹,识歹……
勉强维持微笑,美女的架子不能扔,陶夭上前一大步紧紧贴住符简,嘴唇直往人耳边送,暗戳戳呼气蛊惑道:“大学霸,帮帮忙嘛~”难道会有人忍心看见一个小美女淋成落汤鸡?她不信。
说罢身子更加前倾,突然脑门儿一阵阻力,“诶诶,疼疼疼!”
逼不得已后撤,一把拍下符简的作孽的食指,这人吃什么长大的劲儿这么大!
陶夭恨得牙痒痒,正琢磨怎么教训回来,罪魁祸首却毫无愧疚之心,心安理得走掉,步子在门口停住,拿伞,撑开,颇有暗示性地拍拍右边儿小臂,余光扫她一眼,毫不留情大迈步子。
一气呵成,好潇洒,好恣意,好优雅。
陶夭气得想原地打滚。
她终于信了。
但是符简的手臂,有点软软,有点舒服。
从此之后,陶夭看符简哪哪都不顺眼,首先,她非常傲慢,为了观察她的作息时间,陶夭甚至脑子抽了早上六点到教室等着,没想到刚进教室就收获了符简轻飘飘一个眼神,上下打量她一圈再慢条斯理收回去,又是这个轻飘飘的眼神,嘲讽的味道都要溢出来,陶夭从此开始讨厌所有轻飘飘的东西,包括蒲公英、各类动物的羽毛、棉花等等。
其次,符简非常老土,常年校服焊身上,虽然穿起来依然不影响很好看,但没品位就是没品位,就是老土!
最后,符简没有一点人情味,对所有人都非常刻薄,上次她的后桌笔掉了,一骨碌滚在她脚下,后桌戳她后背让帮忙捡一下,她雕塑似的动也不动,后桌下课后来问她,她一句“上课不能分心”把人小姑娘顶回去,场面一度尴尬。
总之,是一个坏脾气,看不起人,冷淡,讨人厌以及没有品味的漂亮女生。
陶夭非常不情愿地加上了“漂亮”这个后缀,表明她不是带着有色眼镜对人进行评价,而是公平公正的权威性评价,嗯,公平公正。
所以……
现在和前任面对面坐的情况谁能来解释一下……
下午剧方通知来一趟剧组,进行开拍之前的剧本围读,按理说这种活动技术指导不应该参与,所以陶夭心安理得过来了,想着正面碰上还能有点时间做准备。
结果到地方,人傻眼了。
她咖位小,理所应当得提前到,到的时候没几个人,随意找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松松倚靠,二郎腿悠闲蹬起,摸出手机开始玩儿抓大鹅。
手里正颠得高兴,倒计时三秒,陶夭瞄准最后三个胡萝卜,指尖猛猛戳手机,腿上突如其来一阵凉意,伴随痒意传导到大脑,尖叫一声,手机一甩,人腾得飞起,抬头怒视罪魁祸首,打算好好教育一下,忽地愣住。
是她那个死前任。
周围三三两两工作人员投来好奇打量视线,陶夭按耐住火气,咬牙切齿道:“你在干什么?”
符简看她一眼,这次没有轻飘飘,认真道:“跷二郎腿会脊柱侧弯。”
想了想,又补充:“躺手术台,医生会用锤子给你锤直,锤子比你脸还大。”
下意识挺直腰杆子,反应过来时对上符简满意点头的模样,陶夭嘴比脑子快,找茬道:“你说我脸大?”
没办法,女明星的素养得时刻牢记,平时照镜子没胖,一上镜人肿得像猪头,丑的要死。
虽然她也不会控制饮食就是了。
“你脸不大。”
陶夭抬头,试图在符简脸上找出说谎、讨好,或是虚伪的神色,却一不留神闯进一双极为清澈的眼睛,以及认真到像是在对待考试的表情。
心有点乱,陶夭错开视线,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
再抬头时,符简闪现到对面,脸埋进羊绒围巾,手里握着手机敲敲打打。
陶夭现在能理解上午方清的“快要晕倒”是种什么感觉了。
试想,昨天才和前任重逢,并且自己处在无比狼狈的下位,同时前任提出帮忙送回家,眼睛里的怜悯尽量隐藏也逃不过你的眼睛,第二天,你们相对而坐,脸对脸,face to face,你是什么心情?
吃了狗屎的心情,来大姨妈第一天血崩了的心情,刚做好的冰淇淋转头吧唧一下摔地上的心情。
想杀人的心情。
眼皮子悄咪咪往上掀,符简今天穿得人模人样,一副银边眼镜,纯黑大衣里面一件米白修身圆领毛衣,同色围巾堆在修长脖颈,纯黑单裤,板鞋。
偷偷瞄一眼,大衣死贵,她买都得心疼好一阵。
陶夭第一次直观体会到时间带来的变化。
没有具体的刻度,只有一个抽象的十年,她自己的变化不大,至少在自己眼里是这样,性格、品味、口味,甚至于外貌,卸下艳丽妆容,她依然是高中那个任性、爱耍小脾气、目的没达到就撒泼打滚,喜欢买各种各样漂亮裙子的小女生。
至于方清,和十年前一样,最喜欢的part是和她一起吐槽同事,家人,看不惯的同学,现在进了家族公司,每天要吐槽的事情堆到明年都说不完,偶尔喜欢和她一起出去小酌两杯,喝高了在整个酒馆里逮人就倾诉,大肆痛骂前任。
十年足够模糊很多存在,看见符简,她心中的对比也模糊起来。
符简看上去清瘦许多,细细长长一条,但陶夭没有可以用以比较的证据,记忆?不可靠。照片?并没有。
甚至毕业照上也没有她。
高中时的土包子现在也蜕变成了精英人士,还学会了抽烟,姿势无比熟悉,眉眼间添了冷厉,右手指尖多了很多弯弯曲曲发黄的茧子。
任谁也无法把眼前的符简同高中的好学生联系起来。
身边陆陆续续坐满人,方导居正位,工作人员分发几页剧本,陶夭环视一圈,小青梅没来。
她戏份不多,在剧里只是个出场两集的实习医生,小角色,最多在名导导演的剧的露个脸,混个眼熟,不求能惊艳四座,落得个好名声就算不错了。
提前打过招呼,方导也对人有所了解,知道就是个吃干饭的女明星,所以这次围读也不会特意为难,让人来走走过场得了。
因为长相妖艳,私下喜欢穿清凉的衣服,再加上没什么好作品,陶夭的名声在网上很差,大眼粉丝除了公司花钱买的僵尸粉就是一些死忠,死忠粉都是颜狗,赶也赶不走那种,这方面她非常满意,常常看着大眼随手发的生活照底下一溜烟的舔屏表情包沾沾自喜,屏幕晃晃对方清或者林晴说,老娘最美。
陶夭就是个喜欢在垃圾堆里捡宝石的人,你说她妖,说她丑,说她勾引别人才混进圈里,她充耳不闻。夹杂在众多恶评里的“姐姐好美”“姐姐舔舔”“老婆看看我”,她倒是翻得欢快,甚至是大V对她一阵分析,说她演技如何如何差,平时装扮如何如何不得体,最后提一句即使是漂亮也不能吧啦吧啦,最后陶夭也能精准捕捉“漂亮”这个字眼,把它放大一百倍,心里暗暗想:看吧,讨厌我的人也能夸我,说明我的美貌无人匹敌,老娘就是最美的!
手下带的人多,难免遇见网暴恶评的情况,林晴按照惯例,一开始还要一脚油门杀到陶夭家里看情况,结果人家舒舒服服躺着,满脸笑意浏览恶评,后来了解她的脑回路索性撒手不管了。
所以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糖醋排骨?红烧鸭子?可乐鸡翅?还是吃回锅肉吧。
素菜就随便吃点,嗯,茄子是焖来吃还是炒来吃?还是炒来吃吧,一会儿去买点土豆和青椒,炒一个地三鲜,好吃,下饭——
美滋滋的想象蓦地被打断,原因是两腿间陌生的触感,带窗外雪花的凉意,有点熟悉。
陶夭低头一看。
黑单裤包裹住的腿微微弯曲,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腕子,静静搁在她两腿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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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eaper3 不是直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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