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导是个清高的小老头,爱好拍文艺片,执着于传达隐秘的情感,然而现在年轻人不好这口,生活够苦了,只能在电视里找点甜,打开一看,嘿,这什么玩意儿,看不懂,立马滑走,还不如看点儿无脑爽剧,晚上做梦也能有点素材。
宝刀未老,方导自认才华横溢,拍啥都能火,看不惯时下流行,吹胡子瞪眼大刀阔斧开始拉投资拍偶像剧,试图整治影视圈乱象。
这不,就一医疗偶像剧,他能请来圈儿里俩大腕儿来演,男主宋也去年刚拿了影帝,女主邬竹清实力稍逊,胜在流量够大,死忠粉一大把,试戏时方导职业病又犯了,就钟爱柔弱种带点子坚韧的小白花调调,文艺片最爱,再看了眼演技也算中等水准,大手一挥就给了绿灯。
这样规模的剧组,陶夭能捡到便宜完全是天时地利人和,纯粹走狗屎运,于是更加坚定要把戏份演好。
大冬天,穿一白大褂,里边儿套件衬衫就开拍,旁边方导在和女主邬竹清讲戏,怎么着都不满意,她也没说要披肩外套,冻得鼻尖通红,鼻子一抽一抽,吐吸间团团白雾。
符简搁摄像机外头当背景板,突然偏头对小锅说:“她好像很冷。”
猛一被叫名字,小锅迷迷糊糊没反应过来,在脑子里对一圈儿名字才发觉“她”是老板。
“哦,老板说不用加衣服,不然别人会说她这个十八线娇气,对她有小意见。”
这是陶夭原话。
符简听罢,盯着对面朝手心哈气的陶夭半晌,低头不语。
她忽然有点难过。
陶夭以前最娇气,热不冷不得,天冷了会紧紧抓住她手顺势摸进外套里取暖,嘀咕几句你身上好暖和,整个人猫儿似的钻进她怀里,天热呢,出门前扔给她一把小扇子,折叠的,上边儿绣两朵红艳艳的牡丹,哗的一下展开,漂漂亮亮。热得快要融化,陶夭依然黏黏糊糊抱着她当小挂件,她一手被压制,另一手捏把小扇子呼呼给娇娇扇风,一圈儿下来,汗也出了,手也酸了,旁边儿娇滴滴还要抱怨“快扇呀快扇呀”,她随口说一句热可以回家吹空调,娇滴滴不干,眼睛瞪圆问她:“是不是不爱我了?”
符简总是先举旗投降。
回到现在,寒风呜呜呜一吹,娇娇眼泪花直流,鼻涕泡快要溜出来,手背冻得发青,不知道今年长没长冻疮。
长叹口气,看一眼方导,还在那儿叽里咕噜讲戏,对面女主不时点头,看起来还得好一会儿,符简向小锅要了陶夭的外套,黑乎乎的长款羽绒服,再从包里掏几个暖宝宝,撕开,双手搓热贴进内衬,抬脚向冻成雪人的小明星走过去。
她心想,这一次又是她先投降。
陶夭脑袋低低无聊数着地上有多少雪花,抱紧身体蜷成一团,突然身后触碰到热源,接着全身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像进了太上老剧的炼丹炉,热乎得不像话,抬手一摸,嚯,足足四个暖宝宝,大户人家嘛,看来她是小看了蘑菇头的财力了。
转身想道谢,眼尾还没来得及扬起,就看见符简面无表情一张脸,手里递出个暖宝宝,陶夭有点晕晕乎乎,没接。
眉毛压下,符简神色冷冰冰,面上结了层霜,飘雪落在发顶,说:“你助理让我给你的。”
陶夭哦了一声接过暖宝宝,干什么这么神气,切。
“导演不会在意你这时候穿衣服,去喝口热水,别没苦硬吃。”
符简抿抿唇,明明是想表达关心,说出口的话却总带着尖刺。
不自在,符简说完转身就走,陶夭想了想,还是走到场外歇息。
小马扎一抻屁股一坐,手里捏着暖宝宝,抱一杯热水吸溜吸溜喝,余光撇见小助理,她眯起眼睛道谢:“谢谢你的暖宝宝哦~”
小锅正襟危坐,大老板又开始情趣小游戏了,她作为员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点头如捣蒜配合。
还有,不要向她放电,就算大老板人长得漂亮,但她还是很有原则的,她才不想当电视剧里被当扯衣服众扇巴掌那个,奶奶肯定会笑话她。
想了想,小锅拿出手机删删打打给老板娘发消息:
小锅:【老板刚刚对我放电。】
符简:【?】
小锅;【管好你女朋友。】
符简:【。】
小锅作为新时代向上好青年,当然知道句号不仅代表已读,还有隐晦寓意——
你完了。
咦!阴测测的,有杀气!陶夭呛了口水,左右瞧瞧,蘑菇头眼观鼻鼻观心,陶夭奇怪看她一眼,脑瓜子转了转,一脸了然问她:“你放屁啦?”脸都憋红了。
陶夭开始传道授业解惑了,“人吃五谷杂粮,正常的嘛,别害羞,我闻闻,”她狗鼻子一探一探,蘑菇头裹紧衣服后缩,陶夭一脸知心大姐姐安慰:“哎呀,不臭的嘛,别自卑嗷。”
小锅愤愤看她一眼,你才放屁,你全家都放屁,哼,给我等着!看老板娘怎么收拾你!
边想边猛猛戳手机,好一顿敲打。
小锅:【老板娘真是太过分了!】
符简:【怎么过分?】
小锅:【她说我放屁!】
符简:【嗯,回头我说她。】
小锅:【\发怒\发怒\微笑】
放下手机,符简脸有点酸,柳条手肘撑在饭桌直勾勾盯着她,“你笑了。”
下意识摸摸脸,符简说:“有吗?”
“有,百分百,笑得很不值钱。”柳条抽了张纸,慢条斯理擦碗,然后顺手递给符简。
符简伸手接过,“你看错了。”
柳条拿一双弯弯的眼睛盯她,温柔笑笑,“这样啊。”
指骨抵在下颌,柳条慢悠悠想,尖尖变了好多。
出落得更漂亮了,也更冷,更看不透了,和记忆里那个满脑子五颜六色小花辫的小女孩越走越远,都说女大十八变,可是尖尖却越变越坏了。
眨眨眼自然转移话题,柳条问:“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
符简捏住白瓷碗的手一顿,只一秒便恢复如常,“李乐栖来找我了。”
细微小动作看在眼里,柳条倾身向前,声音沾上急促,问:“她来找你做什么?”
“不知道,但我不想见她。”
剧组待一整天,风里呜呜吹,陶夭头一回这么敬业,财神爷这都不找上门的话,全世界勤奋的人肯定都找不着钱!
拍戏是拍爽了,但她瞅着蘑菇头有点不对劲,老是拿眼睛斜她,怎么着,不会爱上她了吧,这才正式上任第一天,就要被她的魅力折服了?
“喂,你多大?”陶夭戳一戳蘑菇头,好奇瞧瞧,忍不住上手扒拉一圈儿,嘴里也不闲着,“你这锅盖一样的蘑菇头好土哦。”
忍无可忍,士可杀不可辱!小锅一把拍开在脑袋上作乱的手,“第一,我不叫喂,我有名字,我叫小锅!第二,老板,请自重,我才不要当……”
话头猛地止住,小小心虚,这城里老板就爱玩儿点小花样,要是她说她不想当小三这不就戳破她们的情趣小游戏了吗?不行不行,虽然她受辱了,但她还得养家糊口,那以后老板真看上她,要她加入小游戏三人行咋办?老板是很漂亮,老板娘也漂亮,但她没有这方面的癖好呀,她奶知道了不得捶死她。
脑子里飞快转圈圈,对面飘来一句“为啥叫小哥?再怎么也得叫小姐吧,这名儿好,谁叫你名字都和丫鬟似的‘小姐小姐’叫,我妈咋没想到给我取这么有创意的名字呢,真是错过错过。”
“你怎么和……”急忙给嘴巴上拉链,配合配合,谁让她是老板。
“啥?你今天有点奇怪哦。”修剪得干净圆润的手指对着小锅脑袋一戳一戳,陶夭偏头思考。
难道真爱上她了?
小锅适应良好,大老板钱赚太多,可能脑子有点小毛病,她不计较,心平气和道:“是锅碗瓢盆的锅。”
然后她看见和老板娘如出一辙的小表情。
那个词儿咋说来着,恍然大悟?大彻大悟?痛改前非?
不愧是一对儿。
陶夭还在琢磨如果小助理向她表白她得怎么拒绝。
你不是我的菜?太直接了吧,不好不好,蘑菇头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孤身一人来大城市找工作,万一因为冷酷的拒绝从此封心锁爱,哭着回老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咋办?她这不成摧残祖国小花朵的罪人了嘛,不太好。
我喜欢男的?也不好,不能为了拒绝人就往自己脸上泼粪吧?那些男人她看见都想吐,不好不好。
我有女朋友?咦!这个好这个好,既能滴水不漏拒绝,还能不伤人家自尊心,果然她这个脑瓜子还是转得灵活,转了二十八年依然崭新,新脑子就是好用。
打定主意,瞥一眼小锅,她正表情严肃捏着手机,眉头皱得紧紧,陶夭心里一咯噔,不会现在就要表白?看把小锅愁的,那蘑菇头上都长毛了。
这下真下定决心了,陶夭假模假样清清嗓子,状若无意说:“那个,小锅啊,咳咳。”
小锅眯起眼睛,大老板又要发什么癫?
唇边勾起友好微笑,陶夭拨一把头发放在胸前,指尖缠绕一圈一圈,身段婀娜,目光炯炯,“我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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