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受注目的感觉并不好，幸而越前龙马早早习惯了。
那年他11岁开始参加全美青少年网球比赛选拔，十二岁拿下四连胜，在名声鹊起的同时也备受质疑和叫衰。他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因为他足够强。
那就用网球把他们都打趴下好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搞不懂为什么有的人不明白。
“啊，这是荒井前辈的！”
堀尾指着被越前压在屁股下的外套，大惊失色。
这是网球部统一发的蓝色运动外套，上面写着荒井的名字，现在变得皱巴巴的。越前冷漠道：“没事。”
*
蓝白相间的队服，这是青学校队的标志。胜郎呆愣在原地，看着正选队员们踏入球场。吵吵闹闹的球场安静下来，大家默契地噤了声。
不愧是正选队员，每一个人的气场都强的可怕。胜郎深吸一口气———
“太帅了。”
一年级的训练内容与二三年级不同，越前一度怀疑他们是网球部招来的苦力。收拾完球后站起来，他感到眼前发黑，撑着头缓了一会儿。
“龙马，怎么了？”胜雄发现他的不对劲。
“低血糖。”
越前其实很少犯低血糖，他不是不吃早饭的人，平日口袋里总备着糖果，但有每天固定一杯葡萄味芬达汲取糖分，慢慢的他就没有口袋装糖的习惯了。
犯病只是因为今早睡过头了，没吃早餐。
“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不用，我带了。”
越前的网球包总是鼓鼓囊囊的，出于习惯他自己会带两三只球拍，还有一些应付哮喘的药剂。伦子出门前贴心地往里面塞了些散装小糖果。
含着糖在原地坐下，觉得身体稍微有了力气。越前刚站起来，就听见背后的声音。
“诶，小鬼，躲着偷吃东西啊！”
这道声音很熟悉，越前看脸认人的能力向来不好，要不是他的扫把头太具标志性，越前是断然回忆不起来的。
好像叫……桃……什么来着？
“桃城！”
“是！”
叫桃城名字的是一位茶色头发的男子，他的镜片在阳光下淡淡反光，即便如此也遮不住他好看的眉眼。从刚刚堀尾的话里推测，这应该就是部长手冢国光了。
“训练迟到，绕着球场跑三十圈！”
真是……可怕啊。越前看着桃城生无可恋的背影，喃喃。
只是，错觉吗，刚刚好像跟部长对视上了？
*
正选队员的训练比一般队员要困难的多，将迎面而来的球精准无误地击打入篮，这种极考验专注力和控球能力的训练已经难倒了大多数人。
但是对于正选队员来说，不过是吃饭一样的小事。
“糟糕。”
大石手中的球拍侧滑，网球偏移原本的轨道，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完全飞离一号球场。
本能的，他的目光顺着球，捕捉到一位手握拍子的少年。少年没有闪躲，反而条件反射摆好接球的姿势，一个踮脚，球在触网的那一刻发出清脆的击打声。
哐。
精准地入筐了。
越前自信一笑，在别人惊讶的目光中将帽檐抬起，露出好看又张扬的琥珀色眼睛。
“什么啊，还挺简单的嘛。”
不二的姐姐养过一只布偶猫，性子过于孤傲，裕太小时候常常因为小猫不理他而闹脾气。
越前这幅目中无人的模样，倒是像极了那只猫。
出于有趣，不二略有兴致地看着荒井提拎起越前的衣领，然后二人无一幸免被手冢教训了一顿，这场小闹剧由二人喜提跑圈结束。
“不二。”
“抱歉。”不二朝手冢笑了笑。
开小差被抓了，真不走运呢。
*
越前不得不承认，长达一个月的养病还是对他的体力造成一定影响。仅仅是跑到第十圈，他就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第十一圈半程时手冢恰好出现跟前，望着越前惨白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无奈叹了口气，在第十二圈将人叫停了。
这样善解人意的行为在处事严苛的青学部长身上可不常见，越前很爽快的应下了，在一众学长惊异的目光中跑回训练场。
他当然不可能给自己找罪受，何况从刚刚起就有一股窒息感堵住鼻腔。
还是太勉强了吗。
哮喘作祟的时候并不好受，先是感觉到胸闷，意识朦胧间好像一只手臂盘绕上来紧紧掐住他脆弱的脖颈，这种情况下他很难呼吸，唇瓣微张只能徒劳地捞到一点微薄的空气。急促的呼吸伴随着耳鸣，他感觉视线一点点发昏，以自己站立的地方为圆心，他能听到的声音从远处半径延伸处开始越变越小。
没空管堀尾对他说了些什么，他听不大清楚。
现在他的第一要务就是从网球包里找出应对哮喘发作的气雾剂，尽快把这该死的不适感压下去。
诸事不顺。
原本应该放着网球包的长椅现在空荡荡的，周围找不到网球包的影子。
越前感到烦躁，抬头对上站在他面前的人。
这是害他被罚跑圈的前辈。
荒井比越前高出许多，他离越前很近，自然看出越前的异样，联想到臭小鬼刚跑完圈，自然而然将越前急促的呼吸声当做运动完的体虚。
“一年级的小鬼，太狂妄了吧，连球拍都不带就跑来训练了。”
越前只是脑袋发晕，又不傻，他眉头皱起：“还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一年级训练的球场离正选队员所在稍远，等大石反应过来时，荒井已经对越前下了战书，两人对立站在角落的球场。大石在其他一年级那里了解到事情的始末，目光注意到越前手里破烂的木质球拍。很明显，这是一场针对越前龙马的决斗。
“真是胡来。”
向来严肃的大石这次没有第一时间制止他们，因为他明显看到越前帽檐下犀利的猫眼。
一副“我要把你打趴下”的神情。
不二在一旁看热闹：“很有趣不是吗。”
新来的一年级生确实是个硬茬。在发球局首先打出一计漂亮的旋球，在接触地面的一刹那竟从反方向弹起，直直朝荒井的面中砸去。
“外旋发球。”
乾贞治翻开笔记本：“通过特定的击球动作和手腕控制使球在飞行中产生侧旋，从而改变球的落点和弹跳方向，这种发球的难点在于手腕的控制，需要手腕放松并且朝外角刷球，这样才能使球产生足够的侧旋。”
“诶——不赖嘛小不点。”菊丸英二兴致勃勃道。
朝面部飞去的球是很难被接到的，将球对准对手的面部让对手在没有防备的前提下惊慌失色，这种充满挑衅甚至狡猾的行为倒是有些恶趣味了？
越前龙马可不打算停手，一连打了好几个外旋发球直到发球局结束，每一次都将荒井吓得半死。
“越前获胜，1-0。”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荒井只有被压着打的份。越前的攻势过于迅猛，对手甚至球都没有接到几个，就又被拿下一局。
“诶，你有没有发现……”
“没错，越前龙马的打法太激进了，就好像急着快点结束比赛一样。”
手冢若有所思，视线集中在球场少年孤独的背影上。
握球的手微微发麻，越前骨节分明的指尖打了个颤，僵硬感入侵神经，将球抛到空中的一瞬间，他眼前模糊了一阵。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的身形一晃。
“出界。”
裁判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越前勉强维持站姿，试图掩盖下席卷而来的窒息海浪。就差两局了，他很快就能结束这场比赛。
“诶？小不点的球出界了欸，真是意外。”
不止菊丸，身旁的海堂也露出惊讶的神色。
越前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太好，周围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他整个人像被遮在一个巨大的罩子里，视野所及是被雾气遮挡的球网和模糊的人群。艰难地吸气吐气，他有些抓不住球，黄色的球形物在他眼里分化成两个、三个……越前龙马不喜欢这样，被病痛压制住的感觉让他滋生不甘与烦躁。狠狠地吸一口气，他奋力将球抛掷到空中，然后——
“够了！”
黄色的小球因为越前一瞬间的僵滞高高抛起后垂直落下。
越前的手腕被另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上。他迟钝地与那人对上视线，竟看见部长正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眼神里是越前看不清的情绪。
“荒井，把东西还给他。”
手冢平时就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如今冷峻的语气让人更是觉察出他的愠怒。
本来被越前打压至此心情已经跌落谷底的荒井，听到部长的话更是慌乱，急忙示意身后的池田。
“……就差一点，我就赢了。”
越前声音有些沙哑，手冢分明听出他的责怪。这位新来的一年级生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干嘛多管闲事”这几个字，手冢心里无奈，面上还是古波不惊：
“不要逞强。”
只看越前压倒性的攻击很容易忽略他的异样，被叫停以后这人苍白的面容和虚浮的身子明显看出，他的状态并不好。
克制得眉头紧皱，像是在忍受什么疾病的发作。
正选队员这段日子都在外比赛，刚刚回校的手冢还没来得及从龙崎的口中得知龙马的事，他决定放学亲自去龙崎教练的办公室寻找答案。
“咳咳……”
突兀的声音唤回手冢的注意力，越前已经拿着网球包蹲在角落，压抑着自己的咳嗽声。
队员们看完这场闹剧，在部长的威压下，已经散场得差不多。
蹲在角落里的越前在宽大的球场中显得异常弱小，他微弓着身子露出好看的背部，那曲线恰到好处，每一寸肌肉像是按着完美的比例雕刻出来的，一看就是长期运动的练就的成果。
肩部随着咳嗽声一颤一颤，少年像一碰就碎的玻璃制品，让人滋生保护的**。
用了药以后站起身，空旷的球场上只有越前和手冢二人，越前发现部长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双细长深邃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他，带着点探求和担忧的意味。
越前龙马第一反应是，
……莫名其妙。
“Thank you.”毕竟帮了自己，越前表达感谢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知为什么，与手冢对视时自己的心里总一阵发毛。
部长的气场很强大呢。
*
幸村最近交到了一个新朋友。
与其说是开始了一段新的友谊，不如说是给自己找到了新的乐子。
自从第一次见到那只撞到自己怀里的小猫后，二人的缘分似乎还在加深。先是从隔壁房的小朋友那里得知，“越前哥哥也会打网球哦”，然后就是莫名其妙被小朋友拉到一块空地，孩子们嚷嚷着要看“越前哥哥和幸村哥哥决斗”。
显然，被拉过来的越前跟他一样迷茫又无奈，最后两个人拿着球拍玩闹似的打了一来一回，连脚都没有离开原地半步，小朋友们被天上飞来飞去的球哄的服服帖帖，满怀期待闪着星星大眼睛让二人生不出一点要扫兴的念头。
两位同病相怜的“哥哥”无奈对视，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的好。
最终的结果是被禁止运动的两个人分别被自己的主治医生带回了病房。
越前此后就经常被小朋友拉着到幸村的病房，两个人都喜欢打网球，所以有不少共同话题。
让越前感到惊讶的是，眼前这位气质温柔人畜无害的男人竟然是去年夺冠队伍立海大网球部的部长。幸村笑了笑，他觉得越前圆溜的眼睛瞪大时非常可爱。
小男孩可爱的外表下藏着桀骜的性子，有次他竟然当面下了战书：“等你出院了跟我打一场怎么样？”
虽然是个问句但是语气带有不容置疑的意味。
少年过分炽热的眼神让幸村住院以来沉寂的心脏再次剧烈跳动。
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担忧。
别人经常顾忌幸村的病情，在讨论幸村打网球这件事上小心翼翼。越前倒是没有那种情绪，他是坚信着，这场对决终有一天到来。
看着越前自信的模样，幸村竟也不禁期待起来。
立海大的人知道越前经常窜门，在为部长准备点心时也贴心地多备了一份。
就当是投喂野猫了。
小孩并不可爱，而且很难驯服，偏偏切原喜欢与越前打闹。
二人为争夺最后一块饼干展开激烈的小学鸡斗嘴，真田看不下去，一下把饼干分成两半。
“不要。”越前冷漠道，“我不要跟海带头分同一块饼干。”
切原赤也眼睛都气红了：“你管谁叫海带头呢？！”
“切原！这样就沉不住气了吗，太松懈了！”
“哈哈哈哈……”
两个小孩子打闹竟是让病房多了些欢乐，或许越前发现逗幸村开心的方法了，后面竟是自己主动挑衅海带头，并且以此为乐。
坏就坏在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冷空气入侵得悄无声息，有次正与切原拌嘴的越前突然弓下身子猛咳起来，吓得切原舌头都捋不直微张着嘴巴呆愣在原地。
习惯了越前不可一世的性子，突如其来的脆弱模样吓得众人手足无措。
像是脑子被扔进了搅拌机，越前眼前失焦，不知什么时候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声音夹杂着嘈杂的音调震的他耳朵生疼，是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如果他此时有力气做的第一件事应该是推开切原的脸，然后怒骂一声“吵死了”，但是他做不到。越前好看的双眉蹩起，胸口艰难的起伏预示着少年此刻并不好受，呼吸过度后整个身躯开始无意识轻颤，像羽毛一样，挑逗真田几乎崩溃的心理防线。
在被医生接走的前一秒，越前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手轻轻搭在切原的大腿上。
那双因为疼痛而雾蒙蒙的眼睛没有平日的朝气，但仍然执着的看着什么，像在拼命传达某种情绪。
切原在越前被带离病房的后五秒，还处于一个惊吓缓冲期。
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侵蚀。
他后知后觉越前那眼神里的意思——
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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