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天色很暗，空气也很闷。
上午第一节课，余潇潇回到了教室。
她看向旁边的位置，林延果然又在趴着睡觉，她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提醒他老师快来了，但最终只是轻轻放下书包，没有打扰他。
第一节是江锦瑜的数学课，课才上到一半，窗外就响起雷声，紧接着，雨开始疯狂往玻璃窗上砸，模糊了教室外面的一切，教室里光线更暗了。
课间休息的铃声刚响，余潇潇没出去，她有些疲惫想趴下休息会，看见严楠和范嘉还有段昭阳还在在走廊聊着什么。
余潇潇只是眯了两三分钟，就听见外面传来躁动声。她抬起头朝窗外看去，那一瞬间，她看见了林延，二话没说就跑了出去。
“说的就是你啊林延，真把自己当什么了？”
林延一开始并没有理会那人，转身就要绕开嚼舌根的那个男生。
“怎么不说话了？默认了？不敢说话了吧？”
林延的脚步停住了，回头，一个动作。
余潇潇原本想上去阻止，却被旁边的范嘉拉住了：“别去，去了可能雪上加霜，他只要动手了，那脾气……”
“没事的潇潇，”严楠看见教导主任从远处跑来，“主任来了。”
“你们两个！住手！”闻讯赶来的教导主任呵斥着，冲上去奋力拉开了两人。
余潇潇站在人群边缘，看到林延校服领口被扯歪了，手背上也有擦伤。
教导主任把肇事的两个人带到了办公室谈话。
“估计那小子又没事找事了，三番五次挑衅我们林哥，也是不怕死的。”段昭阳说。
范嘉能察觉到余潇潇似乎有些担心的情绪：“没事儿，这事是那小子挑起的，林哥应该不会吃太大亏，不过就是这检讨肯定逃不过了。”
林延这一去就是好久，连中午饭点都没回来。
余潇潇和严楠他们一起吃完午饭后，她似乎看见林延刚从教导处那边出来，看见他并没有来食堂吃饭，只是去了教室。
余潇潇找了个有东西还在教室的借口，让严楠他们先回宿舍休息，自己则是去了教室。
教学楼早已没有了什么学生的身影。
余潇潇走进教室，发现林延一个人还坐在那里写着什么。
听到开门声，林延转过头，看到是余潇潇，他先是愣住了，随后又恢复了那副冷冷的样子，没说话。
余潇潇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假装在抽屉里翻找东西，她几次想开口，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
最终还是林延打破了沉默：“找东西？”
“嗯……找本书。”余潇潇抬起头，“你……吃午饭了吗？”
“没。”
“不饿吗？”
“不想吃。”
余潇潇听他这么说，把手上的事停下，起身就出了教室。
林延都没反应过来她这举动。
余潇潇撑着伞，小跑着穿过被雨水打湿的校园，食堂这个点人已经很少了，她很快走到一个快餐窗口前，要了一份相对保温的饭盒套餐。
她小心翼翼地护着饭盒，又匆匆跑回教学楼。
当她再次推开教室门时，林延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听到动静，他才缓缓转过头。
余潇潇走到他课桌旁。
“给。”她把饭盒递到她面前，“吃一点吧，不然下午撑不住的。”
林延被她的行为愣住了，但只是沉默地看着，没有去接。
余潇潇看他没有反应，以为他不爱吃这些：“不喜欢吗？没关系，我重新下去买一份。”
林延拉住了准备又想出教室门的她：“其实你不用给我买的。”
“对不起，我就是……”余潇潇更不好意思了。
林延先把桌上的书挪了挪，然后接过饭盒，轻轻打开，还挺丰盛的。
“你没错。”
林延吃了几口后又停下了，过了片刻，他才低声又说了一句：“多少钱，我补给你，或者下一顿我请你。”
林延的话让余潇潇有些无措，她不是来要钱的，更不是图下一顿饭。
“不用了，”她摆摆手，“一份饭而已，没多少钱的。”她只是想让他吃点东西，仅此而已。
林延没再坚持，只是继续吃。
余潇潇回到自己的座位，拿出本书假装翻看，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她忍不住偷偷观察林延，看到被他放在一边的，还没完成的检讨。
过了好一会儿，林延终于放下了筷子，饭盒里的饭菜没有剩的。
“饱了？”余潇潇轻声问。
“嗯。”林延应了一声，盖上饭盒盖子，推到一边，还看了一眼窗外，雨势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更加猛烈。
余潇潇也看向窗外。
“你……带伞了吗？”她问。
林延摇摇头：“没有。”
余潇潇只是默默看着他写的检讨，发现上面的字迹像是随随便便写的，有些潦草。
“你写错字了。”
余潇潇拿起笔，指了指：“这里，”她把错别字用笔轻轻划掉了，在旁边重新写上一个正确的字，“应该是这样写的。”
“嗯。”
过了好几分钟，林延才把检讨写完，他直起身看向余潇潇：“你就打算一直待在这里不走了吗？”
“啊……哦，不是！现在就走！”余潇潇赶紧抬起头。
林延起身，走出教室，回头看了她一眼示意跟上来。
两个人一起出了教学楼。
可外面雨实在太大，还刮着大风，站在檐下依旧能被淋到一点小雨。
余潇潇轻轻戳了戳一旁的林延，把自己仅有的伞递给他：“你没伞，先给你用吧！”
林延的目光从大雨转向了她：“给我了，那你呢？”
“没关系，我可以等雨停了再走。”
“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你打算要等到什么时候？”林延又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余潇潇握着伞，站在原地，有些无措，他是不想要吗？
“小余？”
“啊……真的没事，这雨应该很快就停了，你先回去吧！”余潇潇再次把伞递给他。
这次，林延没有拒绝她的伞，但是他拿着伞，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还站在原地。
余潇潇只是低下了头。
“真要一直待在这里啊？”林延把伞打开，“过来。”
余潇潇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这伞还挺大的，两个人一起怎么可能不行？”林延看她还不走，“走不走？一起。”
余潇潇终于有了反应：“好……”
她走近他，小心地钻进了林延撑开的伞下。伞面不大，她尽量往里缩了缩，避免碰到他。林延也调整了一下伞的角度，将大部分伞面倾向她那边。
余潇潇就这样和他同撑一把伞。
可她脑海里却浮现出刚开学的林延淋雨走的样子，其实她还蛮好奇的。
“那个，大家说都，你下雨经常不带伞，还喜欢淋雨……”
林延听到她这问题，并不觉得奇怪：“单纯总是忘记带伞，不知道会下雨。”
“可你……不难受吗？”
“不难受啊！我都习惯了”
他习惯了淋雨，习惯了独自一人，习惯了不去麻烦别人，也习惯了不被人麻烦。
“那你以后记得带伞，会生病的。”
“嗯好。”
又走了一段路，余潇潇感觉到伞似乎又朝自己这边倾斜了一些，她悄悄抬眼，发现林延靠近外面那一侧的肩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片。
“林延……伞拿歪了。”她小声提醒，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正伞柄。
“没事，一点点而已。”
五分钟，女生宿舍就已经近在眼前。
“伞你拿着。”林延的声音响起，他没等她回应，就直接把伞塞进了她手里。
“那你……”
“几步路的事。”林延打断她，他指了指不远处男生宿舍楼的入口，“你就赶紧进去吧。”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就冲进了大雨里。
余潇潇都没来得及反应。
下午，雨势稍歇，但天空依旧阴沉。
余潇潇回到教室时，林延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他换了件干净的校服，头发半干着。
余潇潇轻轻坐下，拿出课本。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很轻的声音：“小余？”
余潇潇被他最近这个称呼叫的不习惯，以为自己幻听了，倒是低下了头。
“小余？”林延又叫了一声。
余潇潇这些才确认他是在叫自己，看向他：“怎么了？”
“你怎么老慢半拍？”
“我不确定你是在叫我……”
“这个称呼听不出来吗？”林延突然想到周六被商场水族箱吸引的她，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上两个字，“还是……小鱼？”
这两个字映入余潇潇眼帘的瞬间，她想起周六那天的路过水族箱时，那句无心的“羡慕它们自由”的话语。
林延放下笔，只是又看向她：“不是羡慕它们自由吗？你现在就可以，小鱼。”
自由吗？她真的自由吗？她生病了，这算自由吗？老天爷留给她短暂的自由吗？
余潇潇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但下一秒又好了起来，看着林延那认真，又判若两人的样子：“嗯。”
晚自习过后余潇潇就被严楠拉着去操场，说是和范嘉还有段昭阳一起去操场散散步。
“这周六晚上清海街办音乐节，门票据说老范买单，”段昭阳连声音都变得兴奋起来，“我们三个加上林延也去，你要不要也去啊？余潇潇？”
余潇潇有些犹豫，她才答应了妈妈要去复查的，复查结果会怎样？需要多久？她完全没底，音乐节晚上才开始，理论上时间来得及，但她不敢保证自己复查后的状态。
余潇潇看着朋友们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几圈，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她不想扫兴，其实也有点想去，也许复查会很顺利呢？她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
她突然想起林延的那些话，自由，现在就可以，说不定可以看开一点，如果不好好珍惜仅有的一些时光，以后就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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