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挂了几个摇头风扇,光转不出风,早上8点,汗从背沟流下,李雲不断扯出桌上的透明纸巾,一遍遍擦脖子。
明明昨晚才洗的澡,现在都变得黏糊起来。
从面馆出来,李雲意犹未尽甚至觉得只算三分饱,“佳怡,你们这里的邮政快递在哪啊?”
“好像是在那条街,我带你去吧。”说话拽拽的,还有点小骄傲,拉住李雲的衣服就往里走。
其实王佳怡也不敢确定具体位置在哪,只是记忆中模糊有一个绿色牌子的银行,就凭这点,还真让她找到了邮政。
“李雲,谢谢。”
看着约莫40来岁的快递员往后面一堆快递翻找时,李雲又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你怎么这么厉害佳怡,哪都知道,像个百科全书一样,真聪明!”
“真的吗,可是村里的人都说我笨!”
“为什么说你笨?”
“因为我语文数学都才及格,是成绩最撇的一个,而且,而且黄家豪跟我一个班,他总是拿第一!”
李雲是学美术的,文化课成绩一般,再加上一直都是一个人,也没人会把他比来比去,也不知道是高兴呢还是高兴呢,“贬低的话,都是废话,不用听,再说我看你就是很聪明啊!”
王佳怡翘起嘴,“那倒是!”
“你这个是大件货哦,还是要喊个车来拉哟!”快递员的语气透出几分压力,有点喘不过气。
大件货…. 我还小件货呢!
李雲抬眼往上看,“我靠!这么大!”
这个箱子差点比快递员都高了,这么大,我怎么搬啊,“嘶….嘶….啧….额….嗯,你说我跟青哥能搬上山吗,能不能分批次拿啊?”
说这话还下意识观察了一下快递员的表情,“不得行,要是放到这,整丢了,我们不负责哦!”
王佳怡:“可以让三轮车拉上去,我们就不坐车了。”
李雲要的就是这句话,大大方方地朝对面山头瞥了一眼,“那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山高路远,而且太阳还这么大。”
“没关系啊!”
佳怡真是个小天使!
李雲挥手对快递员说::“我们等回来拿,先放你这!”
回鸡场途中,李雲买了两根冰棍儿,掰开递给王佳怡一根,难为情地说:“我还是觉得开不了口,因为我让你们走路回去,我…。”
“没事啊,我帮你说!”
真是个小天使。
天气热得周围臭哄,杀鸭子的,拔毛的,还把光秃秃的鸭子放进黑锅绕了一圈,提起来放进冷水撕皮的。
还有对着肥膘开火枪灼烧的。
陈酩青蹲在石板上,手里还拿了把蒲扇,桶里的鱼卖了大半,一个人影挡到跟前,他抬眼看过去,是李雲被太阳晒得泛红的脸。
“陈酩青哥哥,我们下午走路回去吧,李雲哥哥的东西黑大黑重,我们都走回去吧!”
“嗯。”
王佳怡一副,看吧,我都说了可以的表情。
两人偷偷相视一笑,李雲跨到房檐下,递过另一根冰棒,扬起笑,“来根碎冰冰吧,青哥!”
陈酩青盯着那双干净没有污垢的指甲,下意识在衣服上将沾满鱼腥的手擦干,去接,然后掰断,把圆头那半递到黄家豪面前。
人来人往。
潮热。
难以呼吸。
李雲蹲得腿麻,一地的鸡屎鸭屎还有鱼鳞,几次想捂住鼻子,都怕惹起身边人的情绪。
“坐这个。”
“啊?不用不用,青哥别..。”
话还没说完,一件洗的发白的蓝色格子衬衫被铺到石板上,另一面正跟几坨鸡屎亲密接触。
“谢…谢…,但是青哥你衣服脏了怎么办。”李雲内心不安地坐下,第一个念头还是坐着舒服。
“回去洗了就行。”
李雲顿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问:“我,我洗啊?”可是这是鸡屎哎!好脏好臭好恶心!早知道不坐了,我宁愿站一上午!
陈酩青摇着蒲扇,“我洗。”语气平淡。
这时,李雲心里又有点内疚,撅起嘴,“那,谢谢青哥,下次不用了。”
这副懒样,陈酩青只觉得好笑。
嘴线慢慢拉长。
…..
临近中午。
四人走在烈日之下。
两小孩一会跑一会走,没一会,手里捏满了路边能见到的野花。
夏天必备。
陈酩青跟在最后面,确保一个不落。
“完了,有狗。”李雲停在岔路口,他急退几步,害怕一跑起来,狗就应激要追他,只能僵硬地往陈酩青的方向移动,“青哥..,有狗!”
狗跟闻见陌生人气味似的,从大院跑出来,眼睛死死锁在李雲身上,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迅猛地冲过去。
不得不说。
狗总能从人群里找出最怕它的人。
“汪汪!”
“啊啊啊!”李雲慌张地跑起来,五官都要飞出去了,一个劲地往陈酩青肩上爬,整个挂在他身上,“青哥,你抱我过去,我求你了!啊啊啊,它会不会咬到我!”
说着,又往陈酩青身上拱,挺起屁股,“青哥,你快托我一下,我要掉了!”
“汪汪!”
陈酩青脖子往后靠,跟李雲的脸拉开距离,“小狗而已,还没你小腿长。”
“但它也是狗啊,青哥你抱我一下,我要掉了!”
“汪汪!”眼看就要咬上他的屁股。
“青哥!”
陈酩青一把托起下滑的李雲,往前面走。
那只黑狗紧围在陈酩青的腿边,脚落在哪,它下一秒就跟上去,还不停叫唤,李雲一惊一乍,眼睛都不敢睁,双手用力地抱住陈酩青的脖子。
直到狗声渐渐远去,耳旁传来唏嘘的声音,李雲才抬头,一眼就看到停在远处的黑狗,呲牙吠吠。
王佳怡叉腰,“这种小狗儿都怕啊,哈哈哈哈。”
黄家豪拉住她,摇摇头,“老师说不能嘲笑别人,而且以前你也怕。”
“哪个!哪个说我怕了!我那是想快点回家!”王佳怡甩开手,气鼓鼓地加快脚步往山上走。
这倒是把李雲整不好意思了,他并没有被嘲笑得不乐意,只不过被抱着,不用走路,这让他倍感轻松,甚至都有点困了,他想如果青哥不发话让他下去,那他也不下去,就这么回去,省了大半力气。
头垂在陈酩青颈窝,睡着了。
…..
“哎呦,小雲怎么睡着了啊,青儿,你把他放到屋里面去,我去把风扇拿过来。”
文婆从自己的房间拿出电风扇,给李雲插上,“青儿,吃晌午没有,我锅里还热起菜,我给你舀一碗出来。”
“没得事,我回屋吃。”
耐不住文婆已经端出热饭,陈酩青只好坐在板凳上吃。
一粒米都不剩。
“青儿,补贴下来没有,可以去催一哈。”
“催了,大队让我们去重新认定残疾等级,这回弄出来,是二级。”
“不是三级迈?我看王东屋头都下来了,他还不是残疾人哎!这种事情,人在做天在看,占名额,害人不得好报!”
“没得关系,没得办法。”
用事实说话,还需要关系,真是令人窒息,补助落不到真正需要的人身上,反而是让那些无关痛痒的人领上了。
文婆:“唉….。”
“嗯..”李雲翻了个身,肚子咕咕叫,饿得不行缓慢地睁开眼,看见门口吃饭的两人,瞬间坐起来,“外婆!你怎么吃独食!”
文婆愣了下,“小雲,这饭还是热的,吃完再睡?”
穿上拖鞋,鞋底紧紧摩擦地面,李雲眯着眼盯着两人,疑惑地问:“你们说我坏话了?怎么这种表情。”
陈酩青:“我吃完了,先回去了。”
“路上慢点,青儿。”
李雲:“青哥,明天我来找你玩啊!”
脚步顿住,陈酩青转过头来,“你不记得路,我来找你。”
“好!我就在家里等你哦!明天一定要来哦!”
“嗯。”
等人走远,李雲坐回板凳,新的一碗饭推到手边,他拿起筷子,夹了块肉。
平房里安静如水。
“青哥家里…,是有困难吗?”
文婆迟疑地看向饭菜,“小雲,不是每个人都要揭开疤痕让你看伤,或者是搏同情,你长大就懂了,所以,少问多吃饭。”
这还是文婆第一次对李雲这么严肃。
这是青哥的**。
我没有资格去问。
“那写举报信也不行吗?”
文婆放下筷子,眉毛像拧紧的发条,看了李雲好一会才说道:“一个村的,搞嫩个难看,对青儿他也不好,他又不是经常在屋头,要出去上学,如果有人想趁他走了干偷鸡摸狗的事,青儿赶不回来。”
“那就一直忍吗,下次呢,下下次呢!而且青哥,不还送了鱼吗,讲道理人缘应该很好啊。”
李雲攥紧拳头,最看不惯这种事了。
文婆夹起一块肉放进他碗里,“大队把开小卖部的名额给了青儿老汉,村头里人都看不惯,青儿怕他不在,那些人使坏,所以才送鱼。”
原来,是因为这个。
那天,青哥还护住我的桶。
再怎么说,我也不能看到这些人欺负他!
“王东跟我一样大吗,怎么没见过啊。”
文婆:“比你大两岁,上次你说别个背上骑鬼娃儿屋头里。”
找个办法。
姓王是吧,就村口那爱背后嚼人舌根子的老太婆是吧,看我不整你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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