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赏赐风波
从养心殿归来，邱莹莹的心并未因离开那权力中心而稍有放松，反而更加沉重。皇帝的召见如同一道惊雷，将她平静的表象彻底击碎。她知道，真正的风浪，现在才开始。
果然，翌日清晨，她按例前往坤宁宫请安时，便感受到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气氛。
那些往日里或冷淡、或仅仅是表面客气的目光，此刻变得复杂难言。探究、审视、嫉妒、谄媚……种种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几乎要将她笼罩。连高位妃嫔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
皇后娘娘今日的气色似乎更差了些，恹恹地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示意众人跪安。但在邱莹莹起身欲退时，皇后却独独留下了她。
“邱才人留步。”皇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温和。
邱莹莹心头一紧，依言停下脚步，垂首恭立：“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殿内尚未离去的妃嫔们脚步皆是一缓，竖起了耳朵。
皇后由宫女扶着，缓缓走到邱莹莹面前，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昨日你去养心殿伴驾，辛苦了。陛下近日操劳国事，你能在一旁伺候笔墨，为陛下分忧，亦是你的本分和福气。”
“臣妾不敢言辛苦，能伺候陛下是臣妾的福分。”邱莹莹恭敬回答，心中警铃大作。皇后单独留下她，绝不仅仅是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果然，皇后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只是，陛下日理万机，龙体安康关乎国本。我等后宫妃嫔，当时时以陛下龙体为念，不可因一己之私，过度搅扰圣心。你年纪轻，得蒙圣恩，更要懂得分寸，恪守宫规，莫要恃宠而骄，惹来非议，徒增陛下烦忧。你可明白？”
这一番话，看似谆谆教诲，实则是严厉的警告！指责她“搅扰圣心”，提醒她不可“恃宠而骄”，字字句句，都敲打在邱莹莹最敏感的神经上。
邱莹莹立刻深深跪伏在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坚定：“皇后娘娘教诲，臣妾字字句句铭记于心！臣妾入宫日浅，资质愚钝，唯知谨守本分，安分度日，绝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更不敢行差踏错，辜负娘娘教诲与陛下天恩！昨日伴驾，臣妾战战兢兢，唯恐有失，今后定当时时自省，克己复礼，绝不行差踏错！”
她将姿态放到最低，语气诚恳，几乎声泪俱下，将一个被中宫训诫后惶恐不安又决心悔改的妃嫔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皇后看着她伏地不起的身影，沉默了片刻。这邱才人，反应倒是极快，态度也无可指摘。她本意是借机敲打，杀杀她的气焰，若过分苛责，反倒显得自己这个中宫没有容人之量。
“罢了，起来吧。”皇后终是缓和了语气，“本宫也是为你好。记住今日之言，好自为之。”
“谢娘娘教诲！臣妾定当时刻谨记！”邱莹莹再次叩首，才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眼眶微红，显得楚楚可怜。
退出坤宁宫，邱莹莹能感觉到背后那些目光如同针扎。她知道，皇后这番当众训诫，很快就会传遍六宫。这等于向所有人宣告：她邱莹莹，虽得圣心，却并不为中宫所喜。
未来的路，更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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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皇后的警告余音未落，当日下午，养心殿的赏赐便到了绛雪轩。
这次来的依旧是御前的太监，阵容却比上次宣口谕时更加隆重。赏赐的物品也极为丰厚：上等的江南云锦四匹，贡品阿胶两盒，赤金点翠头面一套，文房四宝一套，外加时新宫花数朵。
为首的太监满面堆笑，声音格外响亮：“陛下口谕：邱才人昨日伴驾辛苦，字亦工整，心性沉静，朕心甚慰。特赐些小物，以示嘉奖。望才人永葆此心，不负朕望。”
这赏赐，这口谕，在皇后刚刚训诫过后送来，其意味不言自明！这简直是明目张胆地打了皇后的脸，更是将邱莹莹往火坑里又推了一把！
邱莹莹跪接赏赐，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片冰凉。皇帝这是嫌她死得不够快吗？如此厚赏，等于告诉所有人，他根本不在意皇后的警告，甚至对此颇为不满！
“臣妾谢陛下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她必须感恩戴德。
送走太监，看着摆满一桌的珍贵赏赐，挽春和拂冬脸上的喜色已经彻底被担忧取代。拂冬快人快语，低声道：“才人，这……陛下这赏赐来得也太是时候了，皇后娘娘那边刚……”
“闭嘴！”挽春厉声喝止她，紧张地看向邱莹莹。
邱莹莹面色平静，走到那套赤金点翠头面前，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金属和璀璨的宝石。华美，珍贵，却也沉重得如同枷锁。
“将这些赏赐，除了文房四宝和宫花，其余的都登记造册，仔细收入库房，非必要不得动用。”邱莹莹淡淡吩咐。
“才人？”挽春和拂冬都愣住了。陛下赏赐的东西，尤其是首饰衣料，正是该穿戴起来显示恩宠的时候，为何要收起来？
邱莹莹看着她们，目光沉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皇后的训诫言犹在耳，陛下便如此厚赏，你们觉得，这是福是祸？”
两人顿时醒悟过来，脸色发白。这是将才人放在火上烤啊！
“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办。”挽春立刻应下。
邱莹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渐阴沉下来的天空，心中一片冷然。皇帝的心思，她似乎摸到了一点边缘。他并非真的多么看重她，她或许只是他用来平衡后宫、甚至试探前朝反应的一枚棋子。他用恩宠将她高高捧起，吸引所有的明枪暗箭，看她能否在围攻中存活下来。
若能，她便有资格成为他手中的利器；若不能，便是一枚弃子，死了也不可惜。
好冷酷的帝王心术！
但，她邱莹莹，绝不甘心只做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既然已被卷入这漩涡中心，那么，她就必须想办法活下去，并且要活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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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赏赐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滴入冷水，后宫彻底炸开了锅。
长春宫内，又是一地狼藉。万贵妃气得浑身发抖，美丽的五官扭曲狰狞：“永葆此心？不负朕望？陛下何曾对后宫妃嫔说过这样的话！她邱莹莹算个什么东西！”
妮项棠闻讯，更是妒火中烧，几乎咬碎银牙。她找到万贵妃，添油加醋地道：“娘娘，您看看！皇后娘娘早上刚训诫过她，陛下下午就赏赐，这分明是没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那邱莹莹，如今怕是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长此以往，这后宫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吗？”
万贵妃眼中杀机毕露：“翘到天上？本宫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几时！秋纹！”
“奴婢在！”
“去，给本宫好好‘关照’一下绛雪轩！还有，告诉咱们的人，该怎么做，不用本宫再教了吧？”
“是，娘娘！奴婢明白！”
一场针对邱莹莹的狂风暴雨，在赏赐风波之后，正式拉开了序幕。暗潮化为明浪，汹涌地拍向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孤木难支的绛雪轩。邱莹莹的“心静则安”，即将迎来最严峻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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