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猊香炉溢出第七粒灰檀残屑时,夜谏的十三路御史犹在丹墀遗下一摊冻血的霜痕。我从滴血描眉的青莲玛瑙奁中拈起半片玉符,指尖洇透的薄红渗入礼部新呈的《万寿山河图》夹层褶皱缝出的大河源头暗线,恰撞破琉璃漏刻指向寅正的寒芒。
垂拱殿三十六扇金铺衔环门倏然大启,报丧风呛碎了整宿未凋的七宝宫灯垂紫络。传令铁靴剐过九十九丈白玉骨浮雕的声响像赤蝎啃噬龟甲片的厉响,那人脊背着火的檄文滚落的红蜡竟比檐头日晷的阴阳齿更刺破黎明前的死寂。
"西豺十三部的鹰箭射穿了北庭郡都护府的前襟甲——"
兵部尚书抖着孔雀石纽的犀带绊翻银星岩砖缝的赤玉髓,满地流淌的军马草料预支表上粘着突厥雪蹄踏碎的血腥味。三垂冠震动的璎珞碰乱了户部尚书腰牌金龟吐舌的流影,那双枯茧手递至天子案前的仓收总录骤然被东宫太子掀出二十年前的枯墨虚字纹。
女将军握碎镇纸的烈劲挟着北邙山雪风劈进金殿:"三万石黍米撑不足十二日的寒食备戍期。"霜风呛开左衽玄袍飞斜贯檐十二翼饕餮吞檐齿的雕翎错镂云山雾罩处,满朝素帛折翅般压碎她护腕三枚赤髓珊瑚磨出的火种烬。镇国公铁杖撞击蟠龙柱崩出的余音,震醒我绯衣暗垂的朱漆绶玉鸾铃骤然荡开数粒天子的八窍赤金纽:"若让定远将军的旌旗被冬蛰兽掏空脊髓骨。"
雕螭台裂帛的朱漆文书凝成我鬓边金红玛瑙滴挑动的数串残影。赤足踏上西域贡毡浸了雪砂的锐痛分明惊断了群狼噬髓时最弱的脚踝弦音,却堪堪要学礼亲王抖着流云八达纹的紫锦褶质问:"雁门要塞守军五千足矣...加配三百万两雪花银怕是塞外红狐扒了玉门外的羊羔绒也要作妖!"
我的错金簪正穿透奏疏第三行漕陆总账目时突地坠毁御台龙案青兽笔架山,满室陡然静得能咬碎女将军腰间那筒用雪狼齿凿穿的悬楼顶杆箭头机关脆响。指腹压着凉国春猎簿画满三百圈的狼首图案缓缓铺平:"去秋漠东道的霜刺早刨空了玄戈戍边三万五千石的粮仓窖——这点朱批定数的青阳盐钱,怕是不及贺兰阙下晒成沙的前朝玄甲军盾旗用的硫精硝黄灰贵。"
七只银丝缕骨签碾成的折腿骨牌突然飞洒成顾晏清佩刀削碎的梅花络。她掀动战盔檐的朱苏垂坠正割开陇右道沙盘现半方黄蝎谷阴兵的驻洞新口型图:"要退北虏何需三千轻骑配百匹烈鸠骓。晏清单枪掠尽贺兰十四驼鹰屯便是!"
枢密院使袍角蹀躞带勾着满城布防图滚入碎琼裂雪的罡风场,青砚泼天的狼毫字正糊着半句"千金贵胄体何作穷壑豺虎饲骨尘"。我那雕青龙骨柄骤然掀开的百蝶帷倏地泻出十二箱压舱底的精鉄镞箭镝数量拓印稿,染透女将军旧银鞓带断裂的重锦莲花结痂的血砂碎。白釉秘色碗迸出五十二盏秋光映霜剑,却要笑着击冰弦提醒司农卿:"关陇十七仓藏满春发腐陈米的事——原是本宫纵火烧尽了不成?"
五岳冠垂流苏坠地的须臾里滚过了十二卷北疆六军改牒,都水监正仓皇展露的黄河流域决口分沙图示将三斗赤砂淋头糊进谏台中大夫裂眦指控的铁额棱角下。兵部右侍郎绣麒麟锦袋裂出的玉勾牌堪堪擦过那堆火器纹路机关改造图谱,却被女将军骤然射向圣听台的玄鹤淬金箭头劈破所有诡辩编织的鲛绡罩网——
顾晏清的瞳色已凝冻成十万里月晕下的单符冰川:"户部核销的八十九套新唐猊铠锻甲钱,不过十四个青楼女子腕间翡翠环珮的耗银定额。"
霁红釉花觚在辰鼓撞击第八遍玄黄破晓光时跌碎了刑部的骨蛎雕牌鉴伪令模本。礼官怀抱的玄笏滚满四君子的雪霜寒,我那垂至唇畔的错股流云璎忽卷起尚书令偷撒的药茶残丝散成毒雀散尽天际的模样——忽惊闻司天台正捧着三连震的青天鉴冲裂殿角的滴珠帘。
十二卷暗纹雪纱垂帐齐刷刷掀动的狂潮声中,正西突奔进十二只四彩锦鳞急脚递报马的铜笼头红殷映昏暝。当第九块玄色漆节牌的狼毛信旗展开残缺虎口的符图桅印时,三公席坐的蟠麒龙褥骤然刮来西域龟漏新坠的水银毒素——我的云鹤御封拓本恰好映出被撕扯的军粮分润账簿夹着一指长鹰爪骨。
忽闻殿中爆起鹰鸾卫都指挥使劈断墨蛟琴似的哑调声:"长公主殿下这般作态,岂非置北岳玄帝真纹印玺约于狼腹——"
九龙照壁腾飞的刹那间,十八具金鸾架错落的铜爵影骤然凝固成五兵部衙门共签的青檀木印图里钻出的百只蝎目红砂图钉形。玉笏撞裂明瓦飞溅残星的碎鳞里望见龙案拂落地平线的御笔挂红笺悬停三更将死的鹰喉端裂的鸣唱:那竟是三百六十五道血刃新敕令穿透十八年前玄虎兵变时的残谱遗策——
碎玉裂甲呛呛作三垒回锋笔锋鸣般的重响。顾晏清佩囊抖落的骨哨残骸堪堪剐破户部新制的西域雪蚕布尺边缘线重划的红鳞符甲价目,而她虎贲金镶纹盘钜刀的暗槽间骤落七根玄洲城都粮转运图里密押的赤砂新航线路符形!
八股牛筋辫绑裂的红封折陡然从御前金雕玉盒滑出一道豁口状裂缝。谏台大夫十指紧扣的珊瑚血戒崩裂了御史台红印半幅遗落的卷轴绸带碎散为漫天玄鳞光雨。刑部勘合司乌沉沉的水苍玉阶迸开三十九圈涟漪中跃出个鲜红若厉鬼的真相墨痕。我在青丘国贡扇后掩去舌尖的腥咸望着玄螭兽爪悬空抓出三页空疏奏效仿古鉴,被狼人传调令压得残破的血斑正是边州六位主将签押的九命玄阴书契残片。
司宝娘娘突跪裂的地裂斑如残阳噬狼颈:那原是掖庭令查抄前相书牍时藏起的通婚血书上所押的红珊瑚指印被磨成了宫变残局中子遗破局的阴阳倒旋诀。三百年麒麟柱基漫洒过八十一枚透色松竹编就的断甲信札中忽然惊现镇兵虎符双连雕的裂岩图形——顾晏清护甲的玄纹恰好咬紧了金甲人临刑图残留的骨刺残印!
辰时三叠鼓残震崩碎了垂拱殿玄螭衔星顶洒落的玉鳞霜华刹那。那厢凉州道都监跪破流石玄铁砖,从鱼袋里倒出西沙洲军镇被掏空箭羽仓的八重钢桦锁纹密钥和十二张油腊封裹的精弩改绘图。六十五道目光凝成极北银霜撞向女将军劈砍云雕柱断的金刚玉剑鞘,满殿金阶瞬间开满霜红带齿莲状剑痕渗出的冷淬寒毒似在诛灭百年前陨落的将星魂。
我的流翠翟裳在烈响中旋开十九褶山河染秋红似的战图:青麟道十面埋伏局恰对狼居胥山十六主锋线的残红烽烬末了篇。玉笔挑起的九霄赤霞锦堪堪映出户部堂官裂锦袍泄露的墨鱼印张伪造工部火铳司通关文符的刺青断尾符。兵部尚书跌折的绿端砚飞削出的苍鹰碎翎点状图谱骤然连成了女将军那幅沙盘残缺的东突厥主力鹰骑军集营缩略图的逆转棋劫争。
血光撕开万籁俱寂时忽有霜钟摇响二十年前的惨败回音潮。护甲碎裂声里冲出的金蝉丝突然编成七百赤翎哨兵的悬颅链捆住中书郎新得的和田软璁。那些被五镇铁将军咬碎的红缨散在万国堪舆图新拓的星宿断裂处像未瞑的瞳。
顾晏清靴底碾压着碎瓷的余响裹挟西凉地窟龙出洞似的嘶喘。虎狼首御座旁垂须突然燃作九幽冥焰跳动的火蚕蜕形,她踏飞银鞍马的姿态正割裂我翻腕覆上的凉州道诸关隘连年存粮损耗册里最后一册线钉腐朽的血丝:原是十年前的玄阴月蚀光覆上了护疆使碎骨前画下的三组箭群定位阵法残诀。
左相袖底的八棱铜仪坠作万雀分茶式时,正午日光忽然剥蚀了朝班半数权贵的青蟒补紫鹭服朱纹形。我抛落金玉镂空连环的三千丝雨幕被都察院御师撕裂作十二枚边饷调银票的空白存疑银数。待鸿胪礼卿泼出的酽青春茶染臭新科状元的蓝鹿补藏珠内纹银镶里时,突然暴响的女将军骨链将垂帐钉裂出百年前前将军在铁索桥自剔腐肉用的双叉骨钿新痕。
最后一道虎头金牌摔断阶时惊现雪白的牦牛头骨反扣着三州调戍请粮兵的七宝璎珞穗。我的赤红犀带骤然紧勾住玄武金钩,满殿朱砂如暴雨倒灌——
正恰望见顾晏清反手提满十矢射星穿月的弯弓崩碎墨砚龙形的凌厉刃光正中破开我昨日埋在青玉璋奏疏夹层间的六万军粮应急条契终现出十二处红钤双印纹!
西苑梧桐凋尽的碎玉金铃声里腾起的青鬼魅面,忽被寒露浸透成玄色绢甲下滚动的碎刃影缠入三万赤电锁河山的旧约劫光雷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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