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支冷箭破空而来,擦过温茴脸颊,钉在身后廊柱上,箭羽嗡嗡震颤。
她眼皮未抬,指尖轻轻抚过颊边渗血的伤口,目光锁定暗处,声音淡得不起波澜:“倒是有些本事。”
“取你狗命来!”数名黑衣刺客从树影后窜出,长刀在月色下泛着寒芒。
温茴瞥了眼身侧的阮阳,他立刻抽腰间佩剑递上。
她接过剑,指尖摩挲着冰凉的剑鞘,声音柔得像哄孩童:“好好看,好好学。”
话音未落她身影已如疾风掠至一名刺客身后,那人尚未回头,剑已穿心而过,鲜血喷溅在青石地上,染红了半片月光。
风过林梢,沙沙作响,恰如催命的鼓点。
她旋身一脚踹开另一名刺客,剑随势刺入其胸膛;余下几人蜂拥而上,她却不慌不忙,眸光微抬间,剑影翻飞,不过片刻,地上已躺满血泊中的尸体。
温茴将剑丢回给阮阳,用衣袖拭去脸上血渍,唇角微勾:“处理干净。”
她早料到对方今夜会来,不过是在此候着罢了。
地上的尸身,她只淡淡瞥了一眼,仿佛看的不是人命,只是些碍眼的枯枝。
颜泉虽惊于她的面不改色,仍迅速唤来几名心腹侍女,将院中血迹、尸身尽数清理。
园中动静终究惊醒了府中其他人。温父带着家丁赶来时,正见侍女们拖拽尸身的背影。
温芸瑶躲在温父身后,脸上藏着不易察觉的得意,上前一步,娇娇怯怯开口:“姐姐……姐姐没出事吧?”
温茴不咸不淡瞥她一眼:“管好你自己,再有下次我不敢保证你还能站在这儿。”
温芸瑶绞着手中丝帕,心头一慌这可是她花重金请来的刺客,竟这般不堪一击。
温父看在眼里眉头紧紧皱起,哪还不明白其中关窍。
次日,宫里便传了圣旨:温芸瑶被封为三皇子侧妃,三皇子甚至吝啬仪仗,只派了顶小轿将人抬进府中。
温芸瑶坐在轿中,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凭什么她只能做侧妃?凭什么处处比不过温茴?越想越恼眼底淬了毒似的。
皇甫穆言只陪她拜了天地便转身离去,温芸瑶独坐在新房,看了眼身旁侍女,低声叮嘱几句,嘴角勾起抹阴恻恻的笑。
几日后三皇子府设宴,温茴坐在席上忽觉浑身瘙痒,很快起了一片红疹,密密麻麻蔓延至脖颈。
颜泉见状忙去请大夫,动静引得满席侧目。
皇甫穆言走上前,假意关切:“温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温茴望着他眼底藏不住的得意,霍然起身要走,却被他拦住:“温小姐这就要走?宴席还未散呢。”
下一瞬一把刀已架在他颈间,此人正是阮阳,满席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皇甫穆言又惊又怒,额上青筋暴起,手死死攥着酒杯:“你非要做得这么绝?”
他转向阮阳,厉声呵斥,“放肆!还不把刀放下!今日你若伤了本王,定让你走不出这府门!”
温茴冷漠瞥他一眼:“你大可试试,看我走不走得出去。”
她顿了顿,声音添了几分寒意,“管好你府里的人,再有下次我不敢保证这刀能不能收住。你若不服尽管去寻皇上理论,过敏可是会致死的,大不了咱们斗个你死我活。”
皇甫穆言将酒杯狠狠砸在地上,瓷片四溅。
阮阳眉头微蹙,握刀的手又紧了几分。
温茴没再理他径直往外走,阮阳收了刀紧随其后。
刚出三皇子府大门,温茴便因过敏引发的窒息感眼前发黑。
阮阳慌了神忙扶她上马车,颜泉已带着大夫赶来,匆匆喂了药,过了许久,她才缓过气来。
回到温府时身上的红疹已消了大半,温茴趴在廊下石桌上喝茶,望着院中飘落的桃花,先落的花瓣已在地上碾得溃烂,淡淡桃花香里,竟透着几分颓败。
她轻叹一声,美好的事物果然总是不长久。
正怔忡间,一颗石子“咚”地落在脚边。她抬眼望去,篱笆墙上坐着个身着墨绿锦袍的少年,嘴里叼着根草,正是蔺昱。
温茴捡起石子丢回去,被他两指稳稳接住。她没好气道:“堂堂蔺小侯爷,竟喜欢爬墙?”
少年轻嗤一声,从墙上轻跃而下,落地无声:“温小姐这话就偏颇了,我蔺昱何时算过正人君子?京中对我的评价向来是‘冷面阎王’兼‘杀人冷血’,爬个墙算什么。”
温茴给他倒了杯茶,他也不客气端起一饮而尽,还不忘点评:“茶香尚可,只是水温稍烫了些。”
温茴没好气瞪他一眼:“茶就这般,不爱喝便请回。”
蔺昱手撑着下巴,望着她笑:“听说温小姐前些天收了个侍卫,身手不错?不知能否让他与我切磋一二?”
温茴朝阮阳点了点头。
阮阳上前一步,拱手道:“听闻蔺小侯爷武艺高强,属下早想领教还望小侯爷指点。”
两人立在院中,蔺昱打开手中折扇,扇面绘着几枝寒梅,他嘴角噙着笑:“请。”
温茴望着那折扇微微出神,他好像总爱带着这把扇。
阮阳拔剑刺去,蔺昱用扇一挡,“当”的一声,侧身躲过攻势,还慢悠悠扇了扇风。
阮阳旋即用上这几日温茴教他的“九泉寒剑法”,剑势凌厉,带着彻骨寒意。
蔺昱眉头微蹙,没想到这小姑娘连这剑法都教了,可惜阮阳出剑的速度还是慢了些。
他身形一晃,不知何时已绕到阮阳身后,剑竟到了他手中。
他悠悠开口:“她可曾告诉你,这剑法是我教她的?”
说着将剑丢还阮阳,淡淡道:“速度太慢。”
随即一脚踹在阮阳膝弯,阮阳踉跄跪地。
他却没再理会,慢悠悠朝温茴走去。
温茴望着他……少年五官清俊,一双桃花眼尤其勾人,此刻望着她,眸中竟似有深情流转,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扇着风。
蔺昱在她对面坐下:“怎么?看小爷看入迷了?莫不是心悦小爷?”
温茴回神,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只是觉得蔺小侯爷风度翩翩罢了。”
她与蔺昱自幼相识,幼时打架,她还曾一拳砸掉他一颗门牙,只因他嘲笑她梳的麻辫丑,她恼羞成怒,扑上去将他按在地上,一拳下去,他门牙便落了。
蔺昱叹了口气:“你莫不是因三皇子娶了侧妃,心里难过?”他顿了顿,认真道,“他并非良人。”
温茴轻吹着杯中茶沫,不解地看他:“为何要难过?你说得对,他本就不是良人。”
蔺昱倒有些意外往日他说一句,她总要顶十句,今日怎这般顺着他?莫不是前些天过敏烧糊涂了?
他定了定神,又问:“听说温小姐已有了心上人?”
问出口才觉唐突,忙找补,“温小姐的心上人……是什么样的?”
温茴放下茶杯,了然轻笑:“蔺小侯爷何时爱偷听了?”
想来是上次宴会上她随口说的话,被他听去了。
蔺昱用折扇敲着掌心,辩解道:“我那不是偷听,只是碰巧路过。谁叫你当时嗓门大,想不听到都难。”
温茴挑眉:“不过小侯爷许是听错了,我当时说的是未有心上人。”
蔺昱猛地扭过头,耳根悄悄泛红:“你别多想,我就是随便问问。”
温茴望着他泛红的耳根,眉眼弯弯:“蔺小侯爷莫不是想娶我?”
蔺昱一怔,随即皱起眉强装镇定:“所以你是打算拒了三皇子,转而和我成亲?若是这样,小爷倒也可以勉为其难答应……”
温茴忍不住睨他一眼:“我怎么不知你何时这般自恋了?”
蔺昱端起茶杯掩饰心虚:“这可不是自恋,是有先见之明。”
温茴轻笑:“照小侯爷这话,是我配不上你了?”
蔺昱轻抿一口茶,声音低了些:“温小姐若要这么想我也没法,不过你若真想嫁,小爷勉为其难娶便是。”
说这话时,他自己都没察觉心跳快了半分,耳根红得更厉害了。
温茴刚喝进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忙扯开话题:“蔺小侯爷打算在我这待多久?”
她不过是开个玩笑,两人自幼互不顺眼,见面总免不了吵几句,哪谈得上“嫁娶”。
不知不觉,夕阳已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蔺昱满脑子都是“未有心上人”五个字,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起身道:“那便改日再聊。”
温茴望着他的背影,不知他在笑什么,还是提醒道:“小侯爷记得走正门。”
蔺昱已跃上墙头,闻言回头,一脸傲慢:“就不!你又不是我媳妇儿,管那么多干嘛!”
温茴顺着他的话打趣:“那我劝你早日寻个媳妇儿,不然哪天爬墙摔断腿,可没人管你。”
蔺昱心里却甜滋滋的,她这是在关心他!
他趴在墙头上,在心里碎碎念:她怎会不喜欢我?谁还会像她这样关心我?说不定她就是喜欢我,只是不好意思说……
温茴望着他跃出墙头的背影,轻嗤一声。
好像什么都没变,他还是那个爱爬墙的犟脾气;又好像什么都变了,他方才看她的眼神,竟让她有些心慌。
脑海中忽闪过前世画面,快大婚时少年一身盔甲立在她面前,声音带着哽咽:“不嫁给他行不行?”
那时她何等傲慢,别过脸道:“我心悦三皇子,定要嫁他为妻。”
最终,少年只落寞地转身,盔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背影萧索得让人心头发酸。
温茴望着院中飘落的桃花,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世,该不一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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