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皇家园林,曲江宴。
今年的曲江宴因为科举舞弊的丑事,随着放榜日一起延期至夏季。
夏荷摇曳,清风掠影。
华贵精致的画舫在湖心悠哉飘着,优雅的古琴音荡开湖上涟漪。
文人墨客吟诗作画,官场子弟四处逢迎。
姜染不喜这样的场合,独自呆在露台。
身后是嘈杂的人声,身前是近在咫尺的一株开得正盛的荷。
荷香闻久了有些头晕,姜染漫不经心地捻上荷瓣,绒丝般的触感。
这样的宴会,真是无聊透了。
她今日戴了红玛瑙镶金耳坠,前几日才穿的耳洞,还没有完全恢复,耳坠拉扯耳垂,倒也不痛,只是这细麻的感觉让人心烦意乱,以及丝丝血气混在荷花香里,很难不激起她的破坏欲。
“赵兄!恭喜恭喜!”爽朗的声音像是要把这画舫拆了,“这状元郎可是要请兄弟们在红芙楼喝一杯!”
“咦,姓许的,以为谁都跟你一个尿性。”众人鄙夷,“咱们扶均兄从来不去花楼。”
赵扶均?姜染转过身,打量的目光混在人群艳羡的眼神中。
是个老实本分的长相,姜逐年要她帮的就是此人?
赵扶均在一众艳羡的眼神中轻易捕捉到姜染的审视。他朝她微微颔首,唇角勾出一抹温和的笑。
突然,画舫里面传来喧闹,惊呼声此起彼伏。
“公主掉湖里了!!”
“快来人啊!谁会凫水?公主掉湖里了。”
人群混乱之际,姜染趁机混入。
正当赵扶均准备跳水时,一抹淡蓝色的身影霎时间蹿入湖。
湖水溅出一朵睡莲,公主被婢女打扮的女子捞出水中。
赵扶均愣在原地,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不应该是他见义勇为,俘获公主芳心吗。
“忍冬!把公主抱到隔间。”姜染冷静地对浑身湿透的婢女说。
公主从湖里出来时浑身都湿透了,尽管那个婢女尽力把公主藏在怀里,但是众人依旧瞥到了一眼公主玲珑的身段。
姜染转头面向八卦的众人,“想活命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刚才你们什么都没看到。
姜染清脆果断的声音在喧哗的人声中显得突兀,众人噤声,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被一个刚及笄的小女孩震慑到。
画舫重新恢复闹腾,只是无人再提方才的意外,谈论的焦点重新聚焦在状元郎身上。
“扶均兄,你没事吧。”有人关切地问,“看你心不在焉的。”
关系好些的对他咬耳朵,“莫不是在担心公主?心悦她?”
赵扶均神色一慌,眼神躲闪,“不要乱说。”一副欲盖弥彰,确有此事的模样。
众人会心一笑,心下却鄙夷,乡下来的还敢肖想金枝玉叶的公主。
他借着透气的功夫来到刚才姜染站的露台,呼出口气,眉头紧锁。
姜染是主上的女儿,她救下公主和他救下,应该,大概,是一个效果吧?
隔间内,宋烟已转醒,她换上了姜染备用的干净衣裳。
“多谢姑娘救我,敢问姑娘叫什么名字?”宋烟喝下姜染递来的一杯热茶。
七月的天,倒不用担心受凉,喝杯热水压压惊也好。
“是我的婢女忍冬救了你。”姜染拍拍宋烟的背,帮她顺气,“我叫姜染,是镇国侯府上的小姐。”
宋烟看着姜染甜甜的笑,还有未褪的婴儿肥,“原来你就是姜染啊!”
“我们早该认识了,都怪父皇发我禁闭。这几日抄经书手都快抄断了。”宋烟没了刚才坠湖的恐惧,满是认识新朋友的雀跃,“好不容易盼着这次宴会出来透透气,结果一群人尽讨论诗词歌赋,吵得本公主头疼。”
“还好认识了你和忍冬。”宋烟说完便看向姜染。
未施粉黛的脸泛着自然的粉嫩,眼睛笑得弯弯的看着她。
“阿染,你长得好可爱。”宋烟呆呆地看着姜染,手痒得很,直接上手捏了捏她的脸。
好软,好软!好想亲。
姜染眼睛猛地睁大,看着宋烟近在咫尺的脸,一股热气直窜,她慌忙起身,默不作声的把换好衣服的忍冬往宋烟身边推。
公主这么狂放吗?皇上关得很有道理。
宋烟看着害羞的姜染兴致更高,“你还叫什么姜染,改叫姜软吧!阿软,阿软?”
姜染不想理她,扯了扯忍冬的衣角,让她问话。
忍冬扶额,心下却愉悦。
很少见主子有这么少女心的时候。
“公主殿下,好端端的你为何会掉进湖里啊?”忍冬发问。
宋烟也不再调戏姜染,正色道,“我嫌那群卖弄学问的人聒噪,想一个人静静,刚走到一旁准备吹吹风,突然就被撞下去了。”
姜染唇角一扯,看来皇帝给宋烟请个伴读也不全是阴谋,应该还是有一点些许的父爱。堂堂公主把那群文人骚客贬得像是附庸风雅的伪人。
“话说那边人也不多,怎么偏偏就选中了我。”宋烟不在意地开玩笑道,“不会是想来个英雄救美,自荐驸马吧,呵呵。”
安静,诡异的安静。
宋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狐疑道,“你们怎么不说话。不用这么草木皆兵吧,我开个玩笑啦。”宋烟尬笑几声。
还是没有人作声,宋烟看到姜染和忍冬对视一眼,突然很同情的看向她。
宋烟福至心灵,颤抖着开口,“不会,不会叫本公主猜对了吧。”
她看见两人犹犹豫豫又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
“大胆!什么人,这么大的狗胆!”宋烟猛拍桌子,桌上茶杯里的水漾出来,洇湿一片。
“今日这曲江宴竟是为我做的局,气死我了!”宋烟喝下半杯水解气,“不会是那个状元吧?话本子都写贵公主看上穷状元?如此恐怖之事,要我说这编话本的人也是个没文化的,尽会白日做梦。”
“不过我听闻这个状元郎祖上是务农的,他应该没钱雇人吧。”宋烟自己安慰自己。
姜染扫了一眼忍冬,后者急忙摇头。
她可什么都没对公主说,她只负责救人。
宋烟把她们的交流看在眼里,有些后怕地开口,“又,又让我猜对了?”
“……”
两人又同时望向她,目露同情。
宋烟:“……”
忍冬把她看到的择要点对公主说了,没看到的她也编了几嘴。
宋烟听后把赵扶均这个伪人脑补成一个心机深重,眼神阴鸷的丑男。尽管她来时也听人谈了几句今年的状元郎长得是玉树临风,本来还有些兴趣的,现下是一点也提不起劲了,心机如此深沉,能长得多好看?
突兀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宋烟的脑补。
“在下是赵扶均,特来拜访公主殿下。”赵扶均接了一位婢女的活,“在下带来一些糕点,公主和姜小姐可以先垫垫肚子,船还有一阵才靠岸。”
声线清润的男声,像是碎玉碰撞,温柔细腻。
宋烟觉得四周的嘈杂喧闹突然消失了,只有干净清透的男声徘徊在耳旁。
忍冬开了隔间的门,此时恰好迎来一阵风,赵扶均耳上别的那朵鲜艳的石榴花旋转着飘落。
美男如花,素净的脸,素白的衣裳,只有一点鲜艳,楚楚可怜的样子像是勾人的狐狸精。
当然,赵扶均并没有楚楚可怜,是宋烟脑补的。
宋烟盯着他腹诽,确实是个有心机的。
赵扶均把糕点递给姜染的婢女,心下泛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公主的视线一瞬间从狂热变得鄙夷。
“我听闻公主落了水,特来探访。”赵扶均低身行礼。
虽然他低着头,但是明显感觉到刚才鄙夷的眼神更盛。
赵扶均:……
他进来时做了什么惹公主不高兴了。
赵扶均完全没把公主的冷淡归结于姜染,在他看来,姜染跟他是同一个阵营的,而且他刚刚进来时还好好的,突然间公主的眼神就变了,肯定是他哪里没做好,惹公主不开心了。
“本殿今日有些累了,你先退下吧。”宋烟装模作样地按了按太阳穴,朝赵扶均摆摆手。
赵扶均退下后,宋烟又恢复了原样,“忍冬啊,你没看错吧,我看他长得也不像坏人啊。”
忍冬:“……”
姜染:“……”
假装没看到她刚才看到赵扶均时眼里冒出的星星。
宋烟又瘪了瘪嘴,“不过话又说回来,人不可貌相,谁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姜染看着宋烟认真思考的模样,有些困惑,按理说,皇后是个心思深沉的主,皇宫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怎么就养出个这么单纯又好骗的公主?
“你为什么要抄经书?不应该是抄女诫之类的吗?”姜染真诚发问。
“阿软想知道?”宋烟对她促狭一笑,“让我捏捏脸就告诉你。”
姜染:“……”
“是我母妃礼佛,让我抄经书净心。”宋烟不在乎地说道,“女诫那种糟粕母妃不屑于让我抄。”
“皇后信佛?”姜染不解地皱眉。
“看不出来吧!”宋烟捏了捏姜染的脸,心下畅快,“我也不知道母妃这样的人为什么要信飘渺的神佛之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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