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杨绪道，“我很看好你，你比一般的女人，不，比一般的人都要清醒。”
“谢谢，”她淡淡的。
“但是你很自苦，不是吗？”
他转身去看静堂，从高她整个头的身位看去，这个刚满十七岁的姑娘姿容还那么年轻，倔强中难掩稚态。
她回眸看杨大夫，半晌问道：“你说这句话，是替我觉得苦，还是看穿了我，准备说教一番？”
“是心疼，”他几乎想都不想，打断她的话：“我比你大许多，看你就像看自己的妹妹一样，是心疼。”
静堂略有些动容，点点头道：“谢谢你，真的谢谢。”
杨绪重重抚上她的肩，朝桌子处一瞅：“快把红枣汤喝了，夜深了，我也要回去了。”
那红枣汤加了黄芪和红花，还冒着滚烫的白气，她蓦地想起了林姨娘，继而想起自己的闺房，父亲，母亲，哥哥和静兰，眼神不由得湿润了。
她不想在外人面前流眼泪，只点点头避开杨绪，坐在桌边缓缓喝着。
次日晨起，陶然又是一整天外出。先是同钟睿林拜访了谢丞相，再是六部尚书府依次拜过，皆备了礼。陶然家中行商，从前又与京中权贵多有交涉，家底较之一般士子自是丰厚许多。可正因这层关系，礼品准备上自是要慎之又慎，既不能过厚惹人注意，又不便过轻叫人觉得小气，他很是踌躇了一番。
索性自己连中三元的荣耀抵了许多事，六部尚书连并谢渊都对他礼数有加，这才顺利揽下了一天的行程，并无差错。
入夜时分，他梳沐过后方才记起与静堂有约，于是便简单套了件丝质常服，出房轻轻扣了扣她的屋门。一阵后，屋内传出清澈又悠远的女声，说道：“请进。”
他已几天未与她碰面，这声音听起来熟悉又陌生。陶然愣了片刻，缓缓将门推开，一阵奇花的暖香漫了出来。他细细看去，屋内烛火昏昧，只星星点点地亮着，屋内装潢皆换了一新，镂花的软毛地毯铺了一地，踩上去软软的，没有半点声音。
窗帘换了她闺中惯用的软烟罗，却是不常见的海棠色，连被褥也用足了蜀锦苏绣，暗夜里泛出淡淡的辉光。
静堂一向清冷自持，不喜芳华，纵是未病时房中也多是夏枯草清苦的味道。陶然皱眉不解，又听内间隐约传来琳琅的水声，他缓缓走近，屏风后，女子袅娜沐浴的身影正正好映入他的眼帘。
陶然自觉不妥，恍声道：“抱歉”，随即调头欲出。
“陶然，”琳琅声缓缓不断，女子清冷又柔媚的声线叫他愣在原地，喉结滚滚开始发烫。
他背对着屏风，听着她从水中缓缓出浴，一阵温暖的体温伴着水汽自空气中袭来。陶然觉得自己脸面已经红了，耳边再听不见她取下衣裳的声音，走下木台的声音，当她暖软的指尖从身后握住他，时间才仿佛缓缓变得真实。
陶然不敢去看她，呼吸变得有些急促，静堂便也不着急，只缓缓探身到他面前，攀着他的肩，垫脚轻轻吻了他一下。
她的身体比平日温暖许多，此刻还带着水汽，不见清癯，陶然立时便觉得下身发胀，身体不自觉地颤抖，又强自镇定住。
“你不敢看我，”她凑近道，芬芳的气息就漾在他的鼻尖。
“颜颜，”陶然涩声道。
“你不敢看我，却叫我的名字，”她的声音很轻，垂眸去打量他的唇色。
陶然屏住呼吸，抬眸缓缓看她。颀长的睫羽挂着水珠，随眼眸微微抖动，然后是剪剪的星瞳，眸色深沉，唇红润泽，贝齿白腻。
她微微笑笑，十指放开他的衣襟，又仔细地在褶皱处轻轻拍拍。他顺着她的衣襟看下去，见她只披了一件淡粉纱衣，两颗红提若隐若现地在纱褶后面，更下面露出修长的小腿，白嫩的赤足，淡粉裙裾软软地绕着俩人。
静堂看他半刻，突然像是有些落寞，独自走开坐在床边，垂头看着自己的手。陶然冷静了一会儿，缓缓走过去，在床前站定，柔声问道：“你有话对我说？”
“是，”她侧身对着他，并不抬头。
“颜颜，”他缓缓坐过去，“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有话不妨直说。”
她不等他反应过来，抬头说道：“我要你。”
陶然愣住，刚平静下去的喉结不觉间又发干发涩，滚动起来。静堂坐近半步，目光顺着他的腿移到喉结，轻声唤道：“陶然，我要你。”
他脑袋一团浆糊，心里却渴求她再坐近半步，或者干脆缠到自己腿上，可她竟半步都不肯前进了。
陶然垂眸侧看着地毯，压抑着急促的呼吸，这样子叫她的身子也一并热了起来。
“很难受，对吗，” 她声如飘絮，缓缓凑近，轻轻左右碾了一下，他突然像是不可自持地低头去吻她，强烈的，急切的，直至她有些承受不住地呜咽一声，才慢慢变得缠绵而温柔起来。
蜀锦上的缠枝莲被揉得凌乱，小院里狂风猛烈地打着窗棂，推得木条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屋内仍是暖暖的，烛火散着点点星光，一如棋盘街暗淡的夜空。静堂蹙着眉头，咬着自己的指节，有些艰难地朝床头深处爬开，半刻后整个人才缓缓松弛下来。
他凑到她的耳边，喘息着呓语道：“颜颜，我给你。”
这句迟来的回复叫她闭眸轻笑，只艰难地转过身来与他相对，说道：“好啊。”
他抱着松软的她入浴清洗，静堂精疲力尽，猫儿一样的颓缩在他的怀里，胸膛上若隐若现的肌肉就这样贴着她的侧脸，不消半刻她便缓缓睡去。
床榻上，软烟罗隔绝了外头的寒气，陶然指尖玩弄着她的长发，任她在自己怀里酣睡，只怔怔地望着床顶。静堂突然皱眉哼了一声，像是做了什么噩梦，双手不自觉勾住他的脖颈，整个人又往他怀里缩了一缩。
陶然侧身抱紧她，不再多想，随着花香沉沉睡去。
次日晨起，他略动了动放在枕侧的手臂，发觉空空如也，昨夜那个猫在自己怀里的人已不知去了何处。
今日是入职前最后一日，又是一日大晴天。外头的阳光已透过窗棂上的明纸，穿过软烟罗漫了进来，陶然难得晚起，竟又是在床上赖了片刻。
中堂内，静堂身着白衣，挺直脊背跪在陶父陶母面前，小厮阿旺正狞笑着挥动着鞭子，一鞭一鞭朝她身上抽去。
季眠被一名小厮钳制着站在一旁动弹不得，声音哭得老高。墨香亦被两名小厮压在一旁堵住了嘴，只皱着眉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她努力挣脱身后两人，脖颈身体像静堂处够去，静堂周身疼痛，嘴里不免发出嘶嘶的作疼声，却仍旧立声道：“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不必哭，既然错了，我们认便是！”
季眠对这话充耳不闻，哭得更大声了，墨香却像是清醒过来，不再挣扎着超前够，只立直身体，端端正正跪好，肩膀也沉沉落下来。
陶父陶母一左一右端坐在太师椅上，正对着下跪的季静堂。陶父抬手，示意阿旺停下鞭打，问道：“怎么？还说那汝窑天青瓶是你打碎的吗？”
她想起自己惨死的家人，父母尸骨未寒，昨夜的欢愉越深，自己的罪恶越重。静堂宁愿鞭子打得再狠些，缓了缓，沉声道：“老爷夫人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要打要罚，静堂受着。”
“哼，”陶父道，“你倒是会说话。”
陶母却恨极了她这幅样子，好听的话说尽，勾得自己的儿子处处向着她，却给自己惹了一身骚。
她一拍桌子道：“死丫头嘴硬，我今天不叫你求饶，就不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阿旺！给我接着打！”
“是”，阿旺叫唤一声，把皮鞭在手里又缩短了一圈，狠狠朝静堂背上抽去，一道血印瞬时就漫了出来。
堂外站了十多名侍女小厮，有那心软的已经急得垫脚，似是悄悄说着要去找人。不想陶父却命道：“都给我站住！今天就好好看看，看看违拗我的下场！”
他拄着拐杖站起来道：“这个家，还没轮到别人做主的时候！”
“是吗，”陶然从堂外连廊走过来，衣裳已穿得齐整，沉声道：“住手。”
堂外的侍女小厮慌忙让开，阿旺的下一鞭子凝在手上，却还是凭着惯性打了下去，正正好映入陶然的眼帘。
静堂身体孱弱，支持不住地侧杵在地，他看一眼堂中情形，又去看父母，面色阴沉，几步跨过去把她从地上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她什么都没说，只喘息着朝他笑笑，鬓间的碎发荡在睫羽间。
他替她拂开，陶父陶母翻了个白眼，无奈坐下，在太师椅上不停吐气。
陶然轻轻拉开她的广袖，见白皙的手臂上有两道刺眼的血印，底色是一块块的淤青。他略顿了顿，心知是昨夜所至，心里愧疚，又把她的头往怀里揽了揽。
陶父看不下去了，喊道：“陶然，陶然！”
他回过头去看父亲，神色阴冷，不见喜怒。
无奈删了很多，见谅...我的写作过程一直受上海新感觉派影响，必要的**描写我一直认为非常必要，是男女主关系转折的重要原因，但无奈**审核非常变态，审了一整天才放出来，效果也不理想，完美果然是不可求的，我们只能接受。
为了弥补昨天审核没放出来，今日连更四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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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心机·洞房花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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