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成个什么样子”,陶父坐着,拿拐杖指着二人,一脸嫌弃,“大庭广众,不顾礼教!你老子娘还在这儿呢!进来问过一句安没有?”
陶然冷笑一声,朝下人问道:“怎么回事?”
无人敢上前回答。
他环视周围一圈,向墨香身后的小厮道:“放开你们的手。”
两人闻言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主座的陶父陶母,见他们并无异议,便悄悄把压着墨香的手挪开。
季眠止住哭泣,挣扎开身后的大人,去替墨香解绳子。
陶然一手揽着静堂,一手朝外唤道:“云生。”
云生进来,他淡然道:“把阿旺拖出去,打死。”
这话惊得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变色,就连静堂都抬眸看他,表情里掩饰不住得惊惧。
云生愣了半刻,便道:“是!”
说着又唤来了一众小厮,眼瞧着压着阿旺就要去院中用刑。
阿旺挣扎着反抗,皮鞭却又被更多人夺下,只嘴里嚷嚷着:“老爷夫人救我!是这女人的丫头打碎了老爷的瓷瓶,是老爷夫人叫我打的!公子要杀要剐,何必拿我们出气!你去找老爷夫人讨说法去!”
那边,陶父陶母都站起来,气得跺脚,朝下人吼道:“还不快住手!”
一起子小厮有些犹豫,陶然冷声道:“今后这个家谁做主,你们最好心里有数。今日拦一个,我便打死一个,你们尽管听人使唤。”
小厮们互相看看,云生吼道:“还不快去!”
那一起子人便像即刻做了决定,不由分说地压着阿旺就往院子里拖,院子那边,早有人备好了条凳、麻绳和红木粗杖,列队排好要打了。
阿旺像条案板上的活鱼,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静堂摇着陶然的胳膊,阻止道:“你刚刚上任,这话传出去会叫人怎么说?还不快住手!”
他却把她的头轻轻扣下,柔声道:“我有分寸。”
那边季眠已解开了墨香身上的绳子,她把口中棉布一吐,跑到陶然身边道:“陶公子,那汝窑天青瓶我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是夫人她自己打翻的!”
陶然点头,道:“你受委屈了”。又叫人取来椅子给二人坐下,自己揽着静堂站定一旁,看那阿旺已被粗麻绳绑上条凳,木杖一下下落在他的下身。
他疼得鬼叫,嘴里再没力气喊那些不干不净的话,只有哇哇哇的声音,随着木杖落下的快慢转变,不消一会儿,那麻衣上便被血染了深深的一片。
云生悄悄对执杖的小厮道:“手上有点儿分寸,别打实了!”
两人应下,果真打得轻了些,但方才到底是真打得皮开肉绽,此刻轻轻一碰也疼得不可自持,外人听来,依旧是哇哇哇的叫唤。
静堂不忍再看,阳光下,气弱得几近昏倒,一个踉跄往陶然那边跌去。
他慌忙揽住她,听她在怀中喘息着道:“你说过,要和我一起做新的人,就是这样做的吗?”
静堂不可自持地漫出眼泪,陶然闻言心酸,边用指腹抹去,边朝院里道:“住手!”
那边落棒的声音停住,陶然忍了忍自己眼中的泪意,对周围人道:“从今天开始,陶府不再是没名没分的商宅,而是朝廷六品宅第。你们做事,为人都要涨齐眼色,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能做,什么事做不得。”
“是,”满院侍女小厮跪了一地,低头颤声。
陶然继续道:“我治下的宅子,自是不会蛮横不讲理,但也休要以为我是个性软的,不敢处置了你们。从今天开始,若再有人欺侮颜姑娘半分,对颜家人不敬,阿旺便是你们的下场。”
“是,”一堆人声音更颤了。
陶然转身看父母,沉声道:“二老辛苦一场,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现在时候不好,等过段日子,儿子自会另辟一处宅邸与你们住下,比起这侍郎府只好不差,你们自便就是。”
语罢,他不再去看众人的眼色,只扶着静堂慢慢走回偏院。经过连廊时,他打横将她抱起,不顾他人目光,款款走回院落,那月亮门的假山石,已不知何时被人移开。
屋内,他缓缓剥开静堂的衣物替她上药,她在他的怀中疼得咬唇颤栗,一身的淤青像雨水漫过的马牙石子路,深深地浸染了她整个脊背。
“对不起,”陶然皱眉,手中的动作尽可能轻缓,她却还是疼得满身细汗。
“你答应过我,”静堂揪着他的衣襟颤声哭道,“你答应过我你会和别人不一样。”
“是,”陶然涩声回答,她再也支持不住,裸露着肩膀就扑倒他怀里哭。
陶然轻轻揽住,又怕用力弄疼了她,只蹙眉解释道:“只是今日情状实在不同,颜颜,我不得不下此重手。”
她颤声哭着抬头,眼睛肿得像两枚红桃,含泪问道:“是为了权力吗?”
陶然叹气,避开她的目光,反问:“难道就不能为了你?”
她冷静下来,微不可见地点点头,用他的衣襟去擦自己的眼泪,半晌后,重新抬头看他,说道:“陶然,我要走了。”
“走?”他皱眉,惊惧,问道:“你要去哪?”
“进宫。”
“进宫做什么!”
她吻了吻他,叫他安静下来,含着眼泪说:“我是季家的女儿,不是陶家的新妇,我要去找我的姐姐。”
陶然几乎要一腔情绪涌了出来,无奈叹息道:“你怎么去?你怎么可以去?去年你在宫里伴读,宫中认识你的人多如牛毛,你不想活了吗?”
她点点头,沉声道:“你知道的,他们大多都死了,和我的父母一起。”
陶然闻言滞住了,胸腔里像刺入了千万根针,把她的头揽到自己的胸前,安慰道:“颜颜,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好不好?不要那么心急,我答应你,季家的事我不会不管,一切会有沉冤昭雪的那一天。”
“怎么沉冤昭雪,”她哭笑道,“你能反了皇帝吗?”
这话将他问住了。他不能,何止是不能,他的一言一行,一饭一粟,今后都要仰仗着皇帝施与,他如何可能反了他?
“那你能吗,”他反问她。
“我不知道,”静堂如实回答,“但我一定要杀了严忍冬,谢渊,还有谋害季家的所有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陶然皱眉,叹气,无奈地扶额喘息。
“陶然,我要的,从来不是你能给的。”
“那你又这样对我!”他像是情绪有些不能自控,问道:“你一早就打算好了要离开,对吗?好,那既然如此,昨晚算什么?我们之间算什么!”
“因为我爱你!”她几乎是低吼了出来,眼泪一股脑地飞溅,“因为我爱你,我舍不下你,因为我要你永远记得我,哪怕我走了,我死了,我也不要你忘了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这话来得猛烈、天真、执拗,陶然眼睛湿润着,不给她机会地吻她。他堵住她的唇舌,纠缠一阵后缓缓离开,痛苦道:“别说了,颜颜你别说了。”
她哭得浑身颤抖,言语模糊,揪着他的衣襟道:“陶然我求求你,让我走吧,我不会拖累陶府,也不会叫人认出我来。我知道你担心严忍冬,但有千百种法子可以躲过他,陶然,我就在后宫,好吗?我就和自己的姐姐在一起,但我必须叫她知道我还活着。”
陶然皱眉不语,她继续哭着软化他:“给我一点活下去的希望,不要那么狠心,也给我姐姐一点活下去的希望,我知道的,季府毁在外面,她就快死了。”
他闻言,冷静了片刻,抚住她的后脑,柔声道:“我总有机会见到她,我去替你说,好吗?”
“她会信吗,”静堂自言自语,“不,她不会的,陶然,你没有经历过家族覆灭,你不知道我们的想法。除非她亲眼见到我,就像我亲眼见到她,除此之外,我们一切都不会相信的。”
他知道,静堂是个无比执拗的人,此话一出,像是判官地敕令,进宫之心已定,任他再说什么,她都不会扭转自己的意志了。
陶然擦擦眼泪,握住她柔软的手,轻声道:“那我怎么办?”
她抬头,皱眉疑惑。
“颜颜,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半刻都不想叫你离开我。”
陶然轻轻抚住她的小腹,说道:“从昨夜开始,我就忍不住地想,想你有了我的孩子,想你的肚子一点点变大,这一切不是不可能,我怎么忍心让你独自在后宫呢?人生的变数那样多,颜颜,有时候离开半刻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不想你在外面。”
这话叫她的心落进了肚子里,她知道她赌对了,成功了,她知道陶然再也无法一时半刻抛下她。此刻她越是利落地走,他越是会将一颗心拴在她身上,便越是能抵挡数不清的上门攀亲者,季静堂要的就是这个。
她闻言冷静下来,点点头,重新靠回陶然怀里,疲惫地说:“你放心,如果有了孩子,我就生下来。”
这话又叫他紧张起来,搬正她问道:“什么意思?生在哪里?宫里吗?你要去多久?”
“陶然,还记得我们原来的样子吗?我和你的婚约,全然拴在你的科举上,科举成,则成;不成,则灭,如今是一样的。”
“什么意思,”他问。
“我不会没名没分地跟着你,永远不会。我和你的事,依旧拴在我姐姐的地位上,她复位,则成;她失败,则灭。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若不成,我一个人也能在宫中养活他。”
“这是什么话!”他激动得一搡她的肩膀,气得扶额皱眉,不停地叹气。
“陶然,”静堂道,“你如果真的清醒,就好好努力,盼我姐姐好,只有她好了,我们才能好,不是吗?”
陶然抬头,突然意识到事情即将变得愈渐复杂,如今他已然被视为皇后一党,那么将来,一旦静言成功了,他又将被视为静妃的外戚吗?
陶然道:“颜颜,别逼我好吗?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走我的路,实现我的理想,我不想事情变得一团糟。”
她点点头,默然道:“我没想拘着你,你不愿意,我们彻底分开就是了。”
“你又说这样的话!”
“陶然,你是新科状元,连中三元,新贵翘楚,你有无数的女人可以选择,实在不必揪着我不放。”
她捧着他的脸,认真说道:“只要你舍得。”
陶然败下阵了,重新搂住她,半晌,缓缓说道:“我舍不得。”
静堂缓缓闭目,瓮声瓮气地说:“让我进宫吧,陶然,让我进宫吧。”
事情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他已丢盔弃甲,她也自损一千。
入夜,他不忍再碰她,两人相拥斜靠在床上,各自沉沉地不说话。依兰花香还留着淡淡的余韵,她入睡前感受到他的异动,索性侧身缠上去,带着困意去吻他。
陶然几次抽离开,却又似心甘情愿地被缠上,几次后,索性翻身下来欺压上去,克制又温柔,一点点研磨她的耐性,直到她不可自抑地颤抖,才缓缓退了出来。
两人都未尽兴,她汗津津地趴在陶然身上,颤声问道:“明天就要入职了,现在是什么心情?”
“心里痒痒的,身子很轻盈,脑袋却好像很沉重。”
语罢,两人一齐笑笑。静堂吻他,嘘声问道:“明日若迟到了,可如何是好?”
他暗涌着身体,坐起来应道:“那便迟到吧。”
季静堂这个人有一些天真又残忍的...品质。
下章正式开始她的高能宫斗,看季静堂是如何一步步把恶人置于死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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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权力·宫斗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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