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阴冷渗入骨髓。
沈流萤被铁链吊在刑架上,脚尖勉强点地。身上的白衣早已被鞭子抽得破烂不堪,露出下面一道道狰狞的伤口。血珠沿着她苍白的指尖滴落,在潮湿的石板上汇成一小滩暗红。
"再问最后一次,"李嬷嬷捏着她的下巴,声音甜得发腻,"皇后与云家余孽是何关系?"
沈流萤吐出一口血沫,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我说了...不知道。"
"啪!"又一记耳光甩在她脸上。沈流萤的头猛地偏向一侧,耳中嗡嗡作响。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审讯了。自从三日前被太后的人抓住,她就被轮番拷问,要她指认皇后勾结云家余党谋反。
"贱骨头!"李嬷嬷啐了一口,转向旁边的刑吏,"继续。太后说了,只要留一口气就行。"
烧红的烙铁逼近胸口时,沈流萤闭上了眼。她咬紧牙关,准备迎接新一轮的剧痛——
"住手!"
一声厉喝从牢门外传来。烙铁在距离皮肤寸许处停住。沈流萤艰难地抬头,透过被血糊住的睫毛,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牢门口——云望舒。
皇后一身素白中衣,披散着长发,显然是匆忙赶来的。她的脸色比沈流萤还要苍白,嘴唇却异常红艳,像是涂了胭脂。沈流萤心头一紧——那分明是中毒的征兆!
"娘娘..."她想说话,却只发出一声嘶哑的气音。
云望舒快步上前,却在距离刑架三步远时被侍卫拦住。"放开她。"皇后的声音冷得像冰,"这是懿旨。"
李嬷嬷干笑两声:"娘娘恕罪,老奴奉的是太后懿旨。这逆贼涉嫌谋害太后,必须严加审讯。"
"证据呢?"
"这..."李嬷嬷语塞,随即又强硬起来,"刺客留下的帕子上有云纹,而这贱婢正是云家余孽!"
云望舒的眼神骤然锐利:"一方帕子就能定罪?那本宫问你,太后遇刺那晚,沈流萤人在何处?"
"自然是在逃窜——"
"错!"云望舒从袖中掏出一卷文书,"那夜沈流萤在城南药铺为哀家抓药,有掌柜和十余路人作证!太后遇刺是酉时,而沈流萤戌时才离了药铺!"
李嬷嬷脸色微变:"这...这定是伪造..."
"伪造?"云望舒冷笑,"要不要传证人当面对质?"
牢内陷入短暂的寂静。沈流萤惊讶地看着云望舒——那文书确实是伪造的,她当晚明明潜入了太后寝宫。阿姐在为她做伪证!
"即便如此,"李嬷嬷不甘心地反驳,"这贱婢隐瞒身份入宫,图谋不轨——"
"她入宫是本宫授意的。"云望舒打断她,"本宫早知她是云家旧人,特意召入宫中,就是为了查清当年云家灭门真相。"
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牢内众人皆变色。沈流萤更是心头剧震——阿姐这是公开与太后叫板!
李嬷嬷脸上的假笑终于挂不住了:"娘娘慎言!云家谋逆,罪证确凿——"
"罪证在哪?"云望舒步步紧逼,"本宫查了十年,只查到太后构陷忠良的证据!"她转向牢中其他侍卫,"你们都是大周子民,可曾想过,十年前那场大火,烧死的是保家卫国的云家军统帅满门!"
侍卫们面面相觑,有人已露出动摇之色。
李嬷嬷见势不妙,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绢帛:"太后懿旨!皇后云氏勾结逆党,即日起废去后位,押往冷宫听候发落!沈氏逆贼,明日午时杖毙!"
沈流萤浑身一颤,挣扎着想要挣脱锁链:"不关她的事!是我——"
"闭嘴!"云望舒厉声喝止,眼中却满是痛楚。她转向李嬷嬷,声音突然平静下来:"本宫要见太后。"
"太后凤体违和,不见任何人。"
"那本宫就在这里等。"云望舒径直走到刑架旁,竟在肮脏的地面上跪坐下来,"去告诉太后,本宫愿意用后位换沈流萤一命。"
沈流萤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阿姐!不要!"
云望舒没有回应,只是挺直了脊背,目光坚定地望向牢门方向。李嬷嬷犹豫片刻,终于跺了跺脚,匆匆离去。
牢内只剩下她们二人和几个看守的侍卫。沈流萤艰难地低头,看着跪坐在身旁的云望舒。皇后的侧脸在昏暗的火把光下显得格外脆弱,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嘴角有一丝未擦净的血迹。
"为什么..."沈流萤声音嘶哑,"你明知道我是来杀你的..."
云望舒极轻地笑了一下:"那你为何不动手?"
"我..."
"因为你听到了我的笛声,认出了《凤栖梧》。"云望舒抬头看她,眼中是洞悉一切的了然,"因为你发现,那个'叛徒'每月十五都在祭奠云家亡魂。"
沈流萤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混着脸上的血迹,砸在云望舒的衣襟上:"阿姐...对不起..."
"嘘。"云望舒轻轻摇头,"省些力气。墨离会来救你。"
沈流萤瞳孔微缩——墨离?那个暗卫统领?
仿佛看穿她的疑惑,云望舒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他是陛下的人,也是...云家旧部。"
脚步声再次传来,这次更加杂乱沉重。太后在一众宫人簇拥下出现在牢门口,一身明黄凤袍,妆容精致,哪有一丝"凤体违和"的样子?
"皇后好大的胆子。"太后声音冰冷,"竟敢公然抗旨?"
云望舒缓缓起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臣妾不敢。臣妾只是不忍看无辜之人枉死。"
"无辜?"太后冷笑,"云家余孽也配称无辜?"她突然伸手掐住云望舒的下巴,"哀家早该想到,云鸿的女儿,怎会真心臣服?"
云望舒不躲不闪,直视太后的眼睛:"太后怕了?怕我说出十年前那场大火的真相?"
"住口!"太后猛地甩开她,转向侍卫,"把皇后押回坤宁宫,严加看管!至于这个逆贼——"她厌恶地瞥了一眼沈流萤,"即刻杖毙!"
"慢着!"云望舒突然拔下头上的凤钗,抵在自己咽喉,"太后若杀她,臣妾立刻血溅当场!"
太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冷静:"你以为哀家会在乎?"
"陛下会在乎。"云望舒冷笑,"满朝文武会在乎。太后难道想解释,为何一日之间,废后自尽,乐师枉死?"
太后脸色阴晴不定。良久,她突然笑了:"好,很好。云鸿的女儿果然有骨气。"她拍了拍手,一个太监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只白玉酒杯。
"既然皇后如此重情义,"太后端起酒杯,"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喝了这杯酒,哀家就饶这贱婢一命。"
沈流萤疯狂挣扎起来,铁链哗啦作响:"不要!阿姐!那是毒酒!"
云望舒看着那杯酒,神色异常平静。她伸手接过,突然转身面对沈流萤,轻声道:"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
"不——!"沈流萤的嘶吼几乎撕裂喉咙。
就在云望舒即将饮下毒酒的千钧一发之际,牢房顶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瓦砾纷飞中,数道黑影从天而降!为首的正是墨离,他手中长剑如龙,瞬间刺穿两个侍卫的咽喉!
"保护太后!"李嬷嬷尖叫着扑向太后,却被一枚飞镖正中眉心,当场毙命。
混乱中,沈流萤感到有人迅速解开了她的锁链。她虚弱地倒下,被一个蒙面人接住。"走!"那人低喝,声音竟是女子。
"阿姐..."沈流萤挣扎着看向云望舒的方向,却见皇后已被另一群黑衣人护住,正朝牢门突围。
太后在侍卫保护下退到角落,脸色铁青:"给哀家杀!一个不留!"
箭矢如雨般射来。沈流萤感到肩膀一阵剧痛,一支箭已贯穿她的左肩。护着她的蒙面女子闷哼一声,显然也中了箭,但仍死死拽着她向暗道移动。
"沈流萤!"云望舒的喊声从另一侧传来。她挣脱护卫,竟朝沈流萤奔来!
"娘娘小心!"墨离挥剑挡开两支射向皇后的箭,却被第三支射中大腿。
沈流萤眼睁睁看着云望舒在混乱中向她靠近,心跳几乎停止。就在两人相距不过数步时,太后突然从侍卫手中夺过一把弩,对准了云望舒的后心!
"阿姐!"沈流萤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推开护着她的蒙面女子,扑向云望舒!
弩箭破空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侧面撞开云望舒,箭矢深深扎入他的胸膛——是皇帝周景珩!
"陛下!"云望舒惊呼。
周景珩踉跄几步,嘴角溢出血丝,却仍强撑着挡在她们面前:"太后...弑君之罪...你担得起吗?"
太后脸色瞬间惨白,手中的弩"啪"地掉在地上。
"走!"墨离趁机拽起云望舒,另一名黑衣人则扛起沈流萤,一行人迅速撤入暗道。
黑暗的甬道中,沈流萤的意识逐渐模糊。她最后的记忆,是云望舒紧紧握着她的手,和那句带着哭腔的誓言:"萤弟,这次阿姐绝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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