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手掌已经清理过,能清楚看到掌心的血肉模糊。
血腥味,混着**的气味让人作呕。
云晞从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死得如此难堪。
她杀过很多人,有一刀毙命,有下毒毒死。她从不知什么叫做残忍,什么叫做可恨。
成双是个很好的老师,让云晞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这样耻辱地死去。
“这是虐杀!”
丽娘捂着嘴哽咽道,床边围了很多人,云晞看着她们扑在床边为成双哭泣,为成双叫骂。
“双儿姐姐,她,她是为了救我……都是我,是我害了双儿姐姐!”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哭得抽噎,云晞将她拉起来。
“你害了她?”
小姑娘知道云晞,也知道她是成双的朋友。
“今夜,本应该是我的,但,双儿姐姐将我换了下来。呜……本来应该死的是我……”
丽娘狠狠啐了一口,“狗娘养的东西!没种的贱货!怎么活该不是你死就是她死?!”
“没长眼,没长眼啊!老天爷对我们太无情了,太无情了……”
从她们的叫骂中,云晞终于拼凑出了缘由。
有个特殊癖好的肖员外总喜欢虐待年纪小的姑娘,每每有谁出他的局,不死也脱一层皮。
成双换下来的小姑娘不过十二岁,她年纪太小,若是她去,一定是有去无回。
所以成双将她换了下来,以为自己可以扛过去。
云晞的眼睛直直望着那张脸,她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成双这么愚蠢的人?
“诶……”
丽娘看着敞开的窗户,云晞早已经没了身影。
……
翌日一早,楼里的姑娘们一起将成双安葬在后山上。
丽娘带着刚买好的香烛纸钱往后山去,路过茶摊的时候,忽然听见了肖员外的名字。
“肖员外死得是真惨啊!”
一个力巴咋舌叹道,“今日我到肖家送炭,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肖员外死了呗。”
同桌的汉子翻了个白眼,力巴啧了一声问道。
“那你可知他是怎么死的?”
“我哪知道他怎么死的?我这刚从翼州回来,连城门还没进呢。”
汉子敲了敲桌面道,另一男子接茬。
“诶诶,我倒是听说了。肖员外,是那事玩过火了,玩死的!”
“马上风啊?这有什么稀奇的?姓肖的整日混在女人堆里,早晚有一天会出事儿。”
汉子不以为然,男子表情怪异地一笑。
“你这可就只说对了一半,姓肖的玩得花,这次可不是死在女人床上。”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来了精神,纷纷催促他说下去。
男子左右一瞧,压低了声音道。
“我听说,肖员外昨夜招了七八个象姑。诶呦,后面都玩烂了!”
汉子“嘶”了一声,“不能吧?姓肖的能是下面那个?”
男子表情古怪地一笑,“你们估摸着也听说过,那厮玩女人有多变态,死在他院子里的女人少说也有十几个。”
“我以前还纳闷儿呢,做那事儿不就是为了爽快吗?怎么还动刀动棍的。”
男子哼哼笑着,“今儿我才算知道,那厮不能人道!他倒是想做上面的,能行吗?”
汉子嘬了嘬牙花子,不由□□一缩,暗自嘟囔。
“这能玩死人?”
“可不是!”
力巴忙拍桌子,将几人注意力吸引过来。
“后面玩烂还不算,诶呦,身上没一块好肉!我去的时候,肖府小厮正解他身上的绳子呢。啧啧啧,要不说人家会玩呢?”
“七八个象姑,啧,你们想想,这姓肖的得多馋?吃撑了可不就,啊。”
几人皆哈哈大笑,仿佛不是在议论一个刚死的人,而是看了一出笑话。
那边的话尽数落入丽娘耳中,攥了攥手中篮子,垂眸快步将那些污言秽语留在身后。
……
后山上已落满了枯叶,风一吹,山顶的落叶卷着纸钱与灰烬高高飞起。
丽娘刚走上山顶,便远远看到一个红衣身影站在坟前。
“我还以为,你早已经离开了。”
将香烛贡品放好,丽娘抬头看向身旁的少女。
“姓肖的是你杀的吧?”
肖员外不好男色,怎么可能招来七八个象姑。而且以色侍人的,从来只有被玩死的,哪有将财主玩死的。
昨夜云晞离开,想必便是去了肖家。
望着面前新立的墓碑,丽娘哽咽道。
“谢谢。”
青楼女子,死也就死了,官府不会管,老鸨只会骂一句晦气,也就不了了之了。
她们没有办法叫屈报复,因为没有人听得到她们的痛苦。
“双儿救我一命,我为她报仇,如此,也就两清了。”
云晞淡淡道,这话虽然好像无情,但丽娘还是感谢她,擦去脸上泪水笑道。
“云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九泉之下,双儿也会感激你的。”
「好人?」
云晞不由嗤笑,这话若是让孟柯他们听了,那可是天大的笑话。
祭祀完后丽娘便离开了,成双的死就像下雨放晴一样,过去了也就算了,而她们的生活还在继续。
山顶的风愈发紧了,带着凛冬的寒冷。落在脸颊上的凉意让云晞抬头,灰蒙蒙的天空下飘着数不清的灰点。
初雪,就这样落在了新坟之上。
孤坟、只影,明明她穿着最热烈的红色,可却让人觉得那样孤寂清冷。
孟柯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心中复杂。一路走来,他也听到了肖员外的事,与成双的死。
从丽娘口中,他知道了这段时间以来云晞发生的什么,也知道她与成双之间短暂的相处。
“你为成双报仇,是因为,你对她的怜悯吧。”
孟柯靠近她,看向她的星眸带着些许亮光。
“你虽然与丽娘说只是为了还成双救你的恩情,但,你完全可以一剑杀了肖员外,你这样做,是为……”
“孟柯。”
云晞打断了孟柯的话,看着他眼中的亮光与雀跃不由嗤笑。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不甘心喜欢的人是一个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妖女。”
“你想从我身上找到一点所谓善良,或是良心未泯的理由。这样,你便可以安慰自己,你并没有错,对吗?”
孟柯脸上的笑僵住了,看着她眼中的讥讽嘲弄,不由反驳道。
“我没有,我……”
“就算你嘴上不承认,可是你心里是这样想的。”
云晞上前一步,指尖点在他的心口,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想从我身上找到值得你喜欢的理由,这样你心里才会好受些。”
刺痛似乎从那相接的一点密密麻麻地包裹住他整颗心脏,孟柯想要反驳,可对上她眼中的笃定,也不由怀疑自己。
「我,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云晞轻笑一声退开,拂开肩头发丝淡漠道。
“我不想欠死人恩情,仅此而已。”
“收起你那些泛滥的好心,我不需要你在我身上加注什么值得原谅的标签。”
“我从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想做你们口中的好人。”
望着远去的红影,孟柯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看着失神的少年,躲在远处的沈听澜不由叹息。
“云晞也太狠心了,说那些伤人的话干嘛?”
白疏雪瞥了他一眼,“她说错了吗?”
“当然错了!”
沈听澜理直气壮道,“我二弟怎么可能那样想?你们这是对他的污蔑!”
“呵,也许吧。”
白疏雪翻了个白眼,扭头下山去了。沈听澜张了张嘴,扭头看了眼伫立的身影,不由现身走近。
一旁的男子又是挠头又是皱眉,孟柯不由轻笑。
“大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干嘛犹犹豫豫的?”
听他这么一说,沈听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二弟,我知道你不是云晞说得那样。那丫头惯会在人心上捅刀子,你不要听她胡说。”
孟柯却有些迷茫,“也许,晞儿说得没错,我真的是这样想的。”
他自小在扶风谷长大,师父教导,与书中所学,都是仁义道德为先。
云晞很符合他们所说的妖女,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曾经,孟柯给自己找过许多理由,告诉自己她所做的事都是有苦衷的,是可以原谅的。
但是没有人可以骗得了自己,谎言终究是谎言。
养伤的这段时间,孟柯想了很多,也听莫惊春与沈听澜说了许多。
汪衡元的死、朱清寻的死、竹叶青的死,还有方枕书、江自流,那些许许多多伤亡的人,都让他难以再自欺欺人。
云晞,的确是一个恶人,他无法再欺骗自己。正如莫惊春所说,他不应该再喜欢她,那样只会伤人伤己。
这次追来鹤唳城,他本是要将云晞擒住带回武林盟,问清楚方枕书的死。
可是在得知成双与肖员外的事后,他的心中升起了难以自持的欢欣雀跃。
直到云晞无情地捅破,孟柯才发现,原来是这样。
“大哥,也许,我真的错了。”
孟柯茫然道,沈听澜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回答。只是,看着那双暗淡的星眸,沈听澜心有不忍。
“是对是错,我无法评价。我不是你,我也没有经历过你经历的那些。”
“但我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
“也许,云晞不是一个好人,但是,不能因为她不好,我就说你的喜欢是错的。”
感情一事如人饮水,沈听澜无法说孟柯应不应该喜欢谁。
一语破障,孟柯顿时心明眼亮。握住沈听澜的手臂,笑道。
“大哥,谢谢你,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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