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孟砚舒刚到办公室就发现气氛不对。
几个同事聚在走廊讨论着什么，看到他来了立刻散开，但眼神中的好奇和探究掩饰不住。他皱了皱眉，没多问就进了自己办公室。
关上门，他注意到桌上多了一个精致的保温杯和一张便签。拿起便签，上面是熟悉的刚劲字迹：「药材茶，对腰好。记得喝。——沈」
孟砚舒把便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但保温杯却留在桌上没动。几分钟后，他还是打开了杯盖，一股中药特有的香气弥漫开来。他犹豫片刻，倒出一小杯尝了尝，温度刚好，味道苦涩中带着一丝甘甜。
这时，副院长敲门进来，脸上堆着笑：“孟教授，沈氏集团的技术团队已经到了，安排在附楼三层。沈总特意说要你先过目一下办公环境，看看是否满意。”
孟砚舒放下杯子：“这是行政处的职责，我不便插手吧？”
“哎，沈总点名要你负责协调嘛。”副院长凑近些，压低声音，“砚舒啊，你和沈总关系好，这次合作可要多费心。学校很重视这个项目，年底评优...”
“我会做好分内工作。”孟砚舒打断他，语气平淡。
副院长讪讪地笑了笑，又寒暄几句就离开了。
孟砚舒独自坐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起身往附楼走去。三层整层已经焕然一新，沈氏集团的logo醒目地挂在入口处。几个技术人员正在安装设备，见他过来都停下工作打招呼。
“孟教授好，沈总吩咐过，您的办公室在这边。”一个年轻的技术员引着他走向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
推开门，孟砚舒愣住了。这间办公室明显是特别布置过的：全新的人体工学桌椅，专业的阅读灯，甚至还有一张可调节的理疗床放在角落。书架上已经摆满了与他研究领域相关的书籍，看起来都是新买的。
“这些都是沈总亲自挑选的。”技术员笑着说，“他说您经常需要在办公室休息，特意准备了理疗床。”
孟砚舒的脸色沉了下来：“我不需要这个办公室，我在文学院主楼有办公间。”
技术员显得有些为难：“可是沈总说...”
“原话怎么说？”孟砚舒打断他。
技术员支吾了一下：“沈总说...说‘孟教授腰不好，需要特殊照顾，如果他不肯用，你们就告诉他这是项目要求’。”
孟砚舒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沈峻霆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传来沈峻霆平静的声音：“砚舒？看到新办公室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孟砚舒尽量保持语气平稳，“我不需要特殊照顾，更不需要你替我安排办公环境。”
“那不是特殊照顾，是项目需要。”沈峻霆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作为项目负责人，你将经常需要与技术团队沟通，有个就近的办公空间会提高效率。至于理疗床...医生不是说需要定期休息吗？”
孟砚舒握紧手机：“沈峻霆，我们有必要谈谈。”
“好，中午一起吃饭？我来接你。”
“不，就现在，电话里说。”孟砚舒走到走廊尽头，压低声音，“你不能这样介入我的工作和生活，这让我很困扰。”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沈峻霆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低沉了些：“三年前我离开的时候，你说永远不想再见到我。但现在我回来了，砚舒。我看到了你办公室抽屉里的止痛药，看到了你半夜因为腰疼睡不着在客厅踱步，看到了你因为久站而脸色发白却强撑着不说的样子...”
孟砚舒愣住了：“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这三年一直在关注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沈峻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我知道你拒绝了所有约会对象，知道你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工作，知道你腰伤最严重的时候甚至需要扶着墙走路...”
“你调查我？”孟砚舒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关心你。”沈峻霆纠正道，“而现在，我有能力照顾好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硬撑。”
孟砚舒靠在墙上，突然感到一阵无力：“你不觉得这样很过分吗？我们已经分手三年了，沈峻霆。”
“我们从未正式分手，只是...暂停。”沈峻霆的声音突然近了些，仿佛就在不远处，“回头，砚舒。”
孟砚舒下意识转身，看到沈峻霆就站在走廊另一端，手机贴在耳边，目光直直地望着他。
“你怎么来了？”孟砚舒脱口而出，忘了挂断电话。
沈峻霆结束通话，向他走来：“来看看技术团队安置得怎么样，顺便带你去看个中医专家，我约了十一点半。”
“我不需要...”孟砚舒刚要拒绝，却被沈峻霆打断了。
“要么现在跟我走，要么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抱你出去。选一个。”沈峻霆的声音不高，但语气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几个技术员假装忙碌，但明显在偷看他们。孟砚舒咬咬牙，最终点头：“我自己走。”
去中医馆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孟砚舒看着窗外，内心纷乱如麻。沈峻霆的举动已经远远越过了普通朋友或合作方的界限，但他却找不到有效的方式来阻止这种越界。
老中医看上去七十多岁，手法却十分精准有力。检查后，他对着孟砚舒的CT片摇头：“腰椎间盘突出不算最严重，但肌肉劳损很厉害。最近是不是经常熬夜工作？”
孟砚舒还没回答，沈峻霆已经接话：“他经常工作到很晚，有时甚至睡在办公室。”
老中医瞥了沈峻霆一眼，又看回孟砚舒：“这是你...”
“朋友。”孟砚抢先回答。
老中医笑了笑，没多问，开始给孟砚舒做针灸治疗。一根根细针扎入腰部穴位，带来酸胀的感觉。
治疗结束后，老中医开了一副中药方子，直接递给了沈峻霆：“按这个方子抓药，早晚各一次，连续两周。最重要的是休息，不能再熬夜久坐。”
沈峻霆认真记下所有注意事项，然后自然地扶起孟砚舒：“能走吗？”
“没那么娇气。”孟砚舒轻轻挣脱，自己站起来，却不由得晃了一下。针灸后的腰部比想象中更加无力。
沈峻霆立即稳住他，这次没有放手：“别逞强。”
回程时，沈峻霆绕道中药店抓了药，然后又去超市买了熬药用的砂锅和保温瓶。整个过程熟练得像是经常做这些事。
“你怎么会懂这些？”孟砚舒忍不住问。
“在国外的时候，我也腰伤过一段时间。”沈峻霆轻描淡写地说，“久病成医罢了。”
孟砚舒愣了一下。他从未想过沈峻霆也会遇到健康问题，在他记忆中，沈峻霆总是那个精力充沛、无所不能的人。
回到公寓楼下，沈峻霆坚持要送他上楼：“药需要现在开始熬，我教你方法。”
孟砚舒想拒绝，但确实不懂如何熬中药，只好默许。
一进门，沈峻霆就熟练地走进厨房，清洗砂锅，浸泡药材，点火熬药。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这是他的家一样。
“半小时后转小火再熬40分钟就好。”沈峻霆洗着手说，“记得早晚各一次，饭后服用。”
孟砚舒靠在厨房门框上，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愧疚？补偿？还是觉得这样很有趣？”
沈峻霆擦干手，转身面对他：“如果我说是出于爱，你信吗？”
孟砚舒的心脏猛地一跳，但表面仍保持平静：“三年前你离开的时候，可没表现出多少爱。”
“那时我有不得已的理由。”沈峻霆向前一步，“现在我可以解释了，你愿意听吗？”
孟砚舒移开视线：“不重要了，都过去了。”
“但它没过去，砚舒。”沈峻霆的声音低沉，“它一直横在我们之间，像一道看不见的墙。我必须推倒这堵墙，即使你会恨我的方式。”
就在这时，孟砚舒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我需要接个电话。”
沈峻霆点点头，自然地走到客厅，假装看书架上的书，实则注意着孟砚舒的通话内容。
“嗯，收到了...谢谢关心...不用来看我，真的...工作忙，改天吧...”孟砚舒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沈峻霆还是能听到片段。
电话结束后，沈峻霆状似无意地问：“有人要约你？”
“同事问项目的事。”孟砚舒简短回答，明显在回避。
沈峻霆没有追问，只是说：“药快好了，我再等一会儿。”
接下来的几天，沈峻霆以“项目监督”为名，几乎每天都出现在学校。每次来都会带些对腰伤有益的食物或用品，然后找各种理由与孟砚舒相处。
周四下午，孟砚舒正在新办公室整理资料，沈峻霆又来了，手里提着两个纸袋。
“给你带了护腰和升降桌的遥控器。”沈峻霆自然地走进来，“试试看合不合适。”
孟砚舒放下手中的文件，正视着他：“沈峻霆，我们需要谈谈。”
“好。”沈峻霆放下纸袋，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想谈什么？”
“你的行为已经超出了合作方的范围，这让我很困扰。”孟砚舒尽量保持专业语气，“我希望我们能保持适当的工作距离。”
沈峻霆注视着他：“什么是适当的工作距离？看着你腰疼却假装看不见？明知你需要帮助却袖手旁观？”
“那是我的私事，不劳你费心。”
“但如果我想费这个心呢？”沈峻霆向前倾身，“如果我告诉你，这三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没有一天不后悔当年的决定呢？”
孟砚舒的手指微微收紧：“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但它过不去！”沈峻霆突然提高声音，随即又压低，“我试过了，砚舒。我试过忘记你，试过投入工作，试过和别人在一起...但都没用。最后我不得不承认，我只要你。”
孟砚舒怔住了，从未见过沈峻霆如此直白地表达情感。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看到来电显示，他明显犹豫了一下。
沈峻霆瞥了一眼屏幕，眼神微沉：“又是那个‘同事’？”
孟砚舒挂断电话，面色不悦：“这不关你的事。”
“是李文渊吧？”沈峻霆突然问，“历史系那个副教授，最近经常约你吃饭的那个。”
孟砚舒震惊地看着他：“你连这个都调查？”
“我不需要调查。”沈峻霆站起身，走到窗前，“他刚才就在楼下，看着我进来的。现在还在那里等着。”
孟砚舒走到窗边，果然看到李文渊站在楼下花坛旁，不时看向办公楼入口。
“你怎么认识他？”孟砚舒问。
沈峻霆转身，目光复杂：“因为他是我表弟。”
孟砚舒彻底愣住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一个月前，我妈告诉我，小文对他们说最近在追求一个人，叫孟砚舒。”沈峻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你能想象我当时的心情吗？”
孟砚舒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所以我提前回国，加快与学校的合作谈判，千方百计接近你...”沈峻霆深吸一口气，“因为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别人追求你，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楼下，李文渊似乎等得不耐烦，开始拨打电话。孟砚舒的手机再次响起，两人看着震动的手机，谁也没有动。
“你需要接电话吗？”沈峻霆最终问道。
孟砚舒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又看看沈峻霆，缓缓按下了静音键。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与此同时，孟砚舒感到沈峻霆的手轻轻覆上他的后腰，温度透过衬衫传来。
“还疼吗？”沈峻霆的声音异常温柔。
孟砚舒没有躲开，只是轻声回答：“好多了。”
两人站在窗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楼下，李文渊终于放弃等待，转身离开了。
“现在，”沈峻霆注视着孟砚舒的眼睛，“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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