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和医院的理疗室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孟砚舒趴在治疗床上，感觉到电极片贴在腰部的冰凉触感，随后是细微的电流刺激带来的轻微麻痹感。
理疗师是个三十多岁的男性，手法专业而利落：“肌肉紧张度很高，平时坐得太久了吧？”
“嗯。”孟砚舒简短回应，不想多言。
“得定期来做，至少连续两周。”理疗师调整着仪器参数，“最好有人陪着，做完之后腰部会有些无力，不建议自己开车。”
孟砚舒闭上眼，没有接话。他不想告诉理疗师，自己是被人半强迫来的，更别说找人陪同了。
一小时后，理疗结束。孟砚舒慢慢从治疗床上起身，确实感到腰部比来时更加无力，但那种尖锐的疼痛减轻了不少。
“谢谢。”他向理疗师点头致意，小心地扶着墙走向更衣室。
换好衣服出来，他惊讶地发现沈峻霆还在等候区坐着，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正专注地看着屏幕。
“还没走？”孟砚舒问道。
沈峻霆合上电脑，站起身：“说好要送你回去的。感觉怎么样？”
“好一些了。”孟砚舒实话实说，“不过不必麻烦，我可以自己打车。”
沈峻霆已经拿起外套：“车就在楼下，走吧。”
回程的路上，沈峻霆接了几个工作电话，语气果断而冷静，与面对孟砚舒时的态度截然不同。孟砚舒望向窗外，不禁想起多年前的沈峻霆——那个曾经冲动又热情的年轻人，如今已经成长为沉稳的企业领导者。
“明天下午同一时间，我再来接你。”车停在公寓楼下时，沈峻霆说道。
孟砚舒解开安全带：“不必了，我会自己安排。”
“医生说要连续治疗两周，你忘了？”沈峻霆的语气不容拒绝，“明天下午三点，准时到楼下等我。”
孟砚舒皱眉：“沈总，你没有权利安排我的时间。”
“作为项目投资方，我有责任确保项目负责人的健康状况。”沈峻霆回答得滴水不漏，“或者你更希望我向学校申请，给你放两周病假专门治疗？”
两人对视片刻，孟砚舒先移开目光：“三点我会下来。”
第二天上午，孟砚舒刚到办公室，就发现门口放着一个精致的纸袋。打开一看，是一款高级人体工学腰靠和一套日本进口的膏药贴，还有一张简洁的字条：「试试这个。——沈」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腰靠放在椅子上试了试。确实比学校配发的普通靠垫支撑性更好，能有效减轻腰部压力。
十点钟，项目组开会讨论与沈氏集团的合作细节。副院长特意前来参加，态度比以往更加热情。
“孟教授啊，沈总那边特别强调了与你合作的重要性。”会议结束后，副院长留下孟砚舒单独谈话，“你们原来是老相识？怎么不早说呢！”
孟砚舒保持面无表情：“只是小时候认识，并不熟悉。”
“哎，不管怎样，这次合作对学院很关键。沈氏集团的资金和技术支持能大大推进我们的数字化进程。”副院长拍拍他的肩膀，“你多与沈总沟通，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回到办公室，孟砚舒感到一阵无力。沈峻霆总是这样，不经意间就将他卷入自己的节奏中。
下午三点，他准时下楼，沈峻霆的车已经等在路边。
连续三天的理疗后，孟砚舒的腰况明显好转。但他不喜欢这种被安排的感觉，尤其是被沈峻霆安排。
周四晚上，项目组需要赶一个进度报告，孟砚舒留在办公室加班。八点左右，他正专注工作，突然听到敲门声。
“请进。”
门开了，沈峻霆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两个餐盒：“副院长说你还在加班，顺便给你带点吃的。”
孟砚舒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刚好来学校开会，听说你还没走。”沈峻霆自然地走进来，将餐盒放在茶几上，“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正准备叫外卖。”
“那就别叫了，这是从江南宴带来的，你以前喜欢的清炒虾仁和冬瓜排骨汤。”沈峻霆打开餐盒，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孟砚舒确实饿了，但他不喜欢这种被“投喂”的感觉：“谢谢，但我自己可以解决晚餐。”
沈峻霆不理会他的拒绝，自顾自地摆好餐具：“趁热吃吧，工作可以等会儿再做。”
僵持片刻，孟砚舒最终还是走过去坐下。他不得不承认，比起外卖，这些菜肴确实更合他的口味。
“项目进展如何？”沈峻霆坐在对面沙发上问道。
“按计划进行。”孟砚舒简短回答，专心吃饭。
沈峻霆环顾办公室：“你的办公环境需要改善。明天我让人送一套符合人体工学的桌椅来。”
“不必了，学校有规定...”
“以合作方名义捐赠，不会违反规定。”沈峻霆打断他，“你的腰需要更好的保护。”
孟砚舒放下筷子：“沈峻霆，我们有必要把界限划清楚。”
“什么界限？”沈峻霆直视他，“是老同学之间互相关心的界限，还是项目合作方之间的界限？”
“所有界限。”孟砚舒语气坚定，“你不应该介入我的私人生活。”
沈峻霆沉默片刻，忽然问道：“那天晚上，你为什么答应和我在一起？”
孟砚舒的手指微微收紧：“那是过去的事了。”
“但我还记得很清楚。”沈峻霆的声音低沉，“你站在图书馆后门那棵老槐树下，路灯照在你脸上...”
“别说了。”孟砚舒打断他，“那些都没有意义了。”
沈峻霆注视着他：“对我而言，一直都有意义。”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孟砚舒站起身：“谢谢你的晚餐，但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沈峻霆也站起来：“好，不打扰你了。明天理疗时间不变，我会准时来接你。”
“我真的可以自己去。”
“但我已经答应医生会陪同。”沈峻霆走向门口，转身补充道，“那个理疗师是我大学同学，我拜托他特别关照你的。”
孟砚舒愣在原地，终于明白为什么理疗师对他格外关注。
第二天理疗时，孟砚舒忍不住问理疗师：“你和沈峻霆是同学？”
理疗师笑了：“大学室友，还是篮球队队友。那家伙从来没求过人，为了你居然连打三个电话叮嘱，真是少见。”
孟砚舒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说你总是忽视自己的身体状况，让我务必严格监督治疗。”理疗师调整着仪器，“要我说，有这么个朋友关心是好事，别辜负人家心意。”
孟砚舒闭上眼，心中五味杂陈。
周末，孟砚舒原本计划在家整理资料，却接到母亲的电话，说两家人要一起吃饭。他本想推辞，但母亲语气坚决，只好答应。
聚餐地点选在一家高档餐厅包间。孟砚舒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就座。沈峻霆自然地向他招手，示意自己旁边的空位。
“砚舒最近气色好多了。”沈母微笑着说，“看来峻霆回国后，你们经常见面？”
孟砚舒正要否认，沈峻霆已经接话：“最近因为项目合作，见面多一些。砚舒的腰不太好，我也顺便帮忙联系了医生。”
孟父孟母顿时露出欣慰的表情：“真是麻烦峻霆了。砚舒这孩子从来不说自己的困难，多亏你细心。”
孟砚舒在桌下握紧了拳头，但表面仍保持平静：“只是小问题，不必劳师动众。”
饭后，沈峻霆自然地说送孟砚舒回家。一上车，孟砚舒就忍不住发作：“你为什么要在我父母面前说那些？”
“哪些？”沈峻霆平静地发动汽车，“说你腰不好，还是说我帮你联系医生？”
“你明知他们会对我们的关系产生误解。”
“什么误解？”沈峻霆转头看他一眼，“我们难道不是老同学，现在的合作伙伴？”
孟砚舒语塞，只能扭头看向窗外。
周一上午，沈峻霆承诺的人体工学桌椅送到了办公室。安装工人还带来了一台高级显示屏和一套文档管理系统，说是沈氏集团为项目提供的技术支持。
孟砚舒看着焕然一新的办公环境，心情复杂。不得不承认，新桌椅对腰部友好多了，但他不喜欢这种被沈峻霆一点点渗入生活的感觉。
下午理疗时，他直接对沈峻霆说：“不要再送东西到我的办公室了，这让我很困扰。”
沈峻霆正在看手机邮件，头也不抬：“这只是基本的办公条件改善，项目组其他人也会陆续配备。”
“但你明显...”
“明显什么？”沈峻霆抬头看他，“明显对你有特别关照？那是因为你的腰伤确实影响工作，我有责任确保项目顺利进行。”
孟砚舒无话可说。沈峻霆总是能找到合理解释，让他无法反驳。
理疗结束后，沈峻霆没有直接送他回家：“先去吃饭吧，我知道有家餐厅的菜对恢复有帮助。”
“我想直接回家。”
“你需要补充营养，医生说的。”沈峻霆已经设置好导航，“那家餐厅的菜品蛋白质和钙质含量高，适合你现在的情况。”
孟砚舒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争辩不过，只好默许。
餐厅环境雅致，客人不多。点完菜后，沈峻霆突然问：“你还记得大学时我们常去的那家小面馆吗？”
孟砚舒手指微微一动：“不记得了。”
“我去年路过那里，已经拆了，盖起了商业大楼。”沈峻霆语气平静，“很多东西都在变，但有些东西不会变。”
孟砚舒没有接话。
菜上来后，沈峻霆自然地给孟砚舒夹菜：“多吃点，你比大学时瘦多了。”
“我自己来。”孟砚 Subtle地移开碗。
沈峻霆不以为意，继续说着项目的事：“下周开始，我的技术团队会进驻学校，需要你协调一下办公空间。”
孟砚舒点头：“已经安排好了，在文学院附楼三层。”
“很好。”沈峻霆注视着他，“你的工作效率还是那么高。”
饭后，沈峻霆送孟砚舒回到公寓楼下。孟砚舒正要下车，沈峻霆忽然拉住他的手腕：“砚舒，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孟砚舒僵住了：“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沈峻霆目光深沉，“三年前我离开是有原因的，现在我可以解释了。”
孟砚舒轻轻挣脱他的手：“不必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但它并没有过去，不是吗？”沈峻霆声音低沉，“否则你不会每次见到我都这么紧张。”
孟砚舒推开车门：“谢谢你的晚餐，明天见。”
看着孟砚舒离去的背影，沈峻霆轻轻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帮我查一下，孟教授这三年的感情状况...对，包括所有的交往记录。”
电话那头似乎有些犹豫，沈峻霆补充道：“我知道这涉及**，但很重要。尽量 discreet。”
挂断电话后，他在车里坐了很久，最终发出一条短信：「无论你需要多少时间，我愿意等。——沈」
楼上，孟砚舒看着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没有回复。他走到窗前，看着楼下那辆黑色轿车缓缓驶离，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从书柜最底层，他翻出一个旧相框，照片中是两个年轻人在校园里的合影，笑得灿烂无忧。指尖轻轻拂过画面，孟砚舒低声自语：“为什么现在回来...明明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他将相框重新藏回深处，仿佛这样就能把往事一并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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