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孟砚舒的腰况比往常更差。
也许是连日来的情绪波动影响了身体，也许是周末照顾父亲累着了，他起床时感到腰部异常僵硬，甚至连弯腰穿袜子都困难。他不得不比平时多贴了一剂膏药，穿上支撑腰带，才勉强能够正常行动。
项目启动会定在上午十点。这是沈氏集团与S大合作的首个公开活动，学校高度重视，媒体也会到场。作为项目负责人，孟砚舒必须在场。
他提前一小时到达会场，检查最后的布置情况。会场已经基本准备就绪，主席台上摆放着名牌，他和沈峻霆的名牌并列放在中间位置。背景板上印着“沈氏- S大智能文献实验室启动会”的字样，旁边是两家单位的logo。
“孟教授，这是今天的流程稿。”助理小跑着递来一份文件，“副校长说希望您能代表学校做主要发言，大约15分钟。”
孟砚舒点点头，接过流程稿翻阅。他的目光在“沈峻霆总裁致辞”那一栏停留片刻，然后继续向下看。
九点半，参会人员开始陆续入场。孟砚舒站在后台，通过幕布缝隙观察会场情况。他看到副校长正在与几位校领导交谈，媒体区的记者们在调试设备，前排预留的嘉宾席还空着几个位置。
九点四十分，入口处一阵骚动，沈峻霆带着他的团队到了。他今天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气质沉稳而权威，与校领导握手寒暄时显得游刃有余。孟砚舒注意到，李文渊也在沈峻霆的团队中，位置比较靠后，正低头查看手机。
就在这时，孟砚舒感到腰部一阵熟悉的刺痛。他下意识地扶住墙壁，深吸一口气。真是糟糕的时机。
“孟教授，您没事吧？”助理关切地问。
“没事。”孟砚舒直起身，尽量表现得正常，“我去一下休息室，五分钟回来。”
在休息室里，他吞下两粒止痛药，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领带。脸色有些苍白，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强撑下去。
回到后台时，离开场只有五分钟了。沈峻霆正在那里等他。
“脸色不太好，要紧吗？”沈峻霆低声问，目光中带着关切。
“没事。”孟砚舒简短回答，避开他的目光。
沈峻霆却上前一步，递来一个小瓶：“口服止痛液，起效快。不会影响思维清晰度。”
孟砚舒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喝下。液体带着薄荷的凉意，确实让疼痛稍微缓解。
“谢谢。”他低声说。
沈峻霆点点头：“等下如果站不住，可以稍微靠向我这边。媒体不会注意到的。”
这时，主持人宣布会议开始，请双方代表入场。在掌声中，他们一同步入会场。
会议按流程进行。副校长致辞，校方代表发言，然后是沈峻霆作为捐赠方讲话。孟砚舒坐在台上，努力保持专注，但腰部的疼痛不断加剧，即使吃了药也只能勉强压制。
轮到孟砚舒发言时，他站起身的瞬间感到一阵眩晕，差点没站稳。沈峻霆几乎同时起身，看似自然地扶了他一下，实际上提供了重要支撑。
“谢谢。”孟砚舒低声说，然后走向演讲台。
发言过程中，他几次感到腰部刺痛难忍，但都强忍着完成了演讲。台下掌声响起时，他几乎是用意志力支撑着自己走回座位。
接下来是媒体提问环节。前几个问题都很常规，关于合作细节、技术优势、未来规划等。孟砚舒和沈峻霆交替回答，配合默契。
突然，一个坐在后排的记者举手提问：“我想问孟教授一个私人问题。听说您与沈总曾是大学同学，这次合作是否与你们的私人关系有关？”
会场顿时安静下来。孟砚舒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回答，却被沈峻霆抢先了。
“这次合作是基于项目本身的学术价值和技术前景。”沈峻霆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我与孟教授确实是老同学，但这只是增加了我们对彼此工作风格的了解，不影响项目的专业评估和决策。”
提问的记者却不依不饶：“但据知情人士透露，你们曾经有过超过同学关系的情谊，这是否...”
“下个问题。”沈峻霆直接打断，语气冷了下来，“请提问与项目相关的内容。”
主持人赶紧接话，点了另一个记者。但现场气氛已经变得微妙起来。
孟砚舒感到后背渗出冷汗。他看向台下，注意到李文渊正在悄悄用手机录制现场情况，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接下来的几个问题都围绕着项目本身，但孟砚舒能感觉到，许多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项目上了。他的腰部疼痛越来越剧烈，几乎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
就在这时，最后一个提问机会给到了一家知名科技媒体的记者。然而，站起来的却是一个陌生年轻人，他拿着话筒，声音清晰而咄咄逼人：
“孟砚舒教授，听说您之所以能成为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是因为与沈总的特殊关系，而非专业能力。您对此有何回应？”
会场一片哗然。副校长急忙想打断，但年轻人继续道：“我还有证据显示，您最近接受的医疗服务和贵重礼物都来自沈总，这是否构成利益输送？”
孟砚舒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扶着演讲台，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在他身上，腰部的剧痛几乎让他无法思考。
就在他几乎支撑不住的时候，沈峻霆突然站起身，拿过话筒：
“关于这些毫无根据的指控，我的律师会与各位详细交流。本次发布会到此结束。”
他放下话筒，在一片混乱中快步走到孟砚舒身边，低声说：“撑住，我带你离开。”
在众目睽睽之下，沈峻霆扶着几乎无法直立的孟砚舒，在保安的护卫下快速离开会场。记者们想追上来，被工作人员拦住了。
一进电梯，孟砚舒就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瘫软下来。沈峻霆及时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坚持一下，车就在楼下。”沈峻霆的声音异常冷静，但搂着孟砚舒的手臂却很用力。
孟砚舒已经疼得说不出话，只能点头。他的额头渗出冷汗，脸色苍白如纸。
地下停车场，沈峻霆的司机已经接到通知，车已发动好在等待。沈峻霆几乎是将孟砚舒半抱着塞进后座，然后对司机说：“去协和医院急诊，快！”
路上，孟砚舒蜷缩在后座，咬紧牙关忍受着一**的剧痛。沈峻霆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一只手稳稳地扶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打电话：
“王院长，是我，沈峻霆。有一位急性腰椎病发作的患者正在前往贵院急诊，请准备好止痛和检查...对，很紧急...谢谢。”
挂断电话后，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声音轻柔下来：“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医院了。”
孟砚舒想说什么，但又是一阵剧痛袭来，他只能死死抓住沈峻霆的手臂，指节发白。
到医院后，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医生护士迅速将孟砚舒安置在推床上，推进急诊室。沈峻霆想跟进去，被护士拦在了外面。
“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沈峻霆站在急诊室外，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的焦虑。他来回踱步，几次想打电话，又放下手机。李文渊的名字在他脑海中反复出现，眼神逐渐冷厉。
一小时后，医生走出来：“患者是急性腰椎间盘突出发作，已经用了强效止痛药，现在稳定下来了。需要住院观察几天，做进一步检查和治疗。”
沈峻霆松了口气：“我现在可以看他吗？”
“可以，但病人需要休息，不要聊太久。”
病房里，孟砚舒躺在病床上，脸色依然苍白，但表情已经放松了许多。看到沈峻霆进来，他微微动了一下。
“别起来。”沈峻霆快步走到床边，“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孟砚舒的声音很轻，“谢谢您...今天的事...”
“先不说这个，你好好休息。”沈峻霆为他掖了掖被角，“我已经让人去处理发布会的事了。”
孟砚舒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那个提问的年轻人...”
“是李文渊安排的。”沈峻霆的语气冷了下来，“我已经知道了。”
孟砚舒惊讶地看着他。
“我的助理在会场发现了录音设备，追踪到了文渊那里。”沈峻霆叹了口气，“抱歉，把你卷进了我们的家族矛盾中。”
孟砚舒沉默片刻，轻声问：“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沈峻霆在床边坐下，犹豫了一下：“简单说，他认为我应该把公司的一部分管理权交给他，但我觉得他能力不足。所以他试图通过打击我来证明自己。”
“为什么要牵扯到我？”
“因为他知道你是我的软肋。”沈峻霆直视着孟砚舒的眼睛，“一直都是。”
两人对视着，病房里只剩下医疗设备规律的滴答声。
最终，孟砚舒先移开目光：“我想休息一下。”
沈峻霆点点头，站起身：“我就在外面，有事随时叫我。”
走到门口时，他听到孟砚舒轻声说：“三年前的原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沈峻霆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等你好了，我会全部告诉你。我保证。”
门轻轻关上。孟砚舒望着天花板，腰部的疼痛已经被药物压制，但心中的波澜却远未平息。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映照着他复杂的目光。
走廊上，沈峻霆拨通了一个电话，语气冰冷：“找到李文渊，带他来见我。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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