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夜晚并不安静。走廊上不时传来护士的脚步声、推车的轮子声、还有远处隐约的呼叫铃响。孟砚舒躺在病床上,虽然止痛药起了作用,但腰部的钝痛仍然让他难以入睡。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孟砚舒立即警觉地睁开眼。
“是我。”沈峻霆低声说,手里提着一个小型保温袋,“给你带了点粥,医生说你暂时只能吃流食。”
孟砚舒微微撑起身子,腰部立即传来抗议的疼痛。沈峻霆快步上前,调整病床的角度,动作熟练得像是专业护工。
“你怎么还在医院?”孟砚舒问,声音因疼痛而略显虚弱。
“处理些事情。”沈峻霆打开保温袋,取出还温热的粥碗,“顺便看看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吧?”
确实,从早上到现在,孟砚舒几乎没吃任何东西。他接过粥碗,小口吃着。粥熬得恰到好处,带着淡淡的鸡肉香,容易下咽又不伤胃。
“李文渊找到了吗?”孟砚舒突然问。
沈峻霆的表情沉了沉:“嗯,在我办公室。等会儿回去处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孟砚舒吃完粥,沈峻霆自然地接过空碗,递上一杯温水。
“三年前,”孟砚舒突然开口,目光直视沈峻霆,“你祖父病重,需要你去国外接手家族业务,是吗?”
沈峻霆明显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你表弟今天下午来过了。”孟砚舒平静地说,“他说你当时别无选择,必须立即出国接管海外业务,否则家族企业可能会被其他股东瓜分。”
沈峻霆的眼神复杂:“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你本想告诉我实情,但被你父亲阻止了。因为我们的关系...你父亲不能接受。”孟砚舒的声音很轻,却每个字都清晰,“这是真的吗?”
沈峻霆深吸一口气,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大部分是真的。祖父突发中风,海外业务面临危机,我必须立即接手。但我父亲并没有阻止我告诉你实情。”
“那为什么...”
“因为我当时的处境很复杂。”沈峻霆打断他,语气沉重,“公司内部权力斗争激烈,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如果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知道你是我的软肋,他们会对你下手。”
孟砚舒怔住了,这是他从未想过的可能性。
“我本想等局势稳定后再联系你,但等我掌控局面时,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沈峻霆的声音里带着苦涩,“我以为你早已move on,直到听说你一直单身,腰伤也越来越严重...”
病房里陷入沉默,只有医疗设备规律的滴答声。
良久,孟砚舒才轻声问:“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不能再看着你被蒙在鼓里,被李文渊利用。”沈峻霆向前倾身,握住孟砚舒的手,“我更不能再看着你一个人承受痛苦,而我却袖手旁观。”
孟砚舒没有抽回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猛地推开。李文渊站在门口,脸色阴沉,身后跟着两个试图阻拦他的保安。
“真是感人的重逢场面啊。”李文渊冷笑着,“表哥,你就是这样在背后说我的?”
沈峻霆立即起身,将孟砚舒护在身后:“出去说。”
“为什么要出去?”李文渊提高声音,“让孟教授也听听真相如何?比如你是怎么在祖父病床前发誓要振兴家业,不惜放弃一切个人感情的?比如你是怎么决定永远不回来,直到发现孟教授可能选择别人?”
孟砚舒感到沈峻霆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文渊,适可而止。”沈峻霆的声音冷得像冰。
“为什么要适可而止?”李文渊向前一步,“让孟教授知道,你所谓的苦衷不过是因为懦弱!因为你不敢面对可能被拒绝的风险,所以宁可三年不联系!现在看到有人接近他,你又着急了,像个领地被侵犯的野兽...”
“够了!”沈峻霆厉声打断,“保安,带他出去。”
两个保安上前要拉李文渊,却被他甩开。
“我自己会走。”李文渊整理了一下衣领,看向孟砚舒,“孟教授,给你最后一个忠告:我表哥最擅长的就是为自己找借口。三年前他选择了家族,现在他选择回头找你,无非是因为他终于坐稳了位置,需要个配得上他的伴侣罢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沉重的寂静。
沈峻霆站在原地,背对着孟砚舒,肩膀微微起伏。良久,他才转身,脸上已经恢复平静:“抱歉,让你看到这些。”
孟砚舒靠在枕头上,感觉腰部又开始隐隐作痛:“他说的有多少是真的?”
沈峻霆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夜景:“部分是真的。我确实在祖父病床前发誓要振兴家业,也确实因为担心局势不稳而迟迟没有联系你。但不是因为懦弱,而是...”
他转过身,目光坚定:“而是因为我需要先确保自己能给你绝对的安全和保护,而不是让你卷入危险中。这三年,我清理了公司内部的反对势力,巩固了地位,就是为了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回到你身边。”
孟砚舒闭上眼睛,感到一阵疲惫。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时间消化。
“你先休息吧。”沈峻霆轻声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峻霆。”孟砚舒突然叫住他,“我需要时间。”
沈峻霆点点头:“我明白。我会给你所有需要的时间和空间。”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补充:“但请记住,无论你需要多少时间,我的选择都不会改变。”
门轻轻关上。孟砚舒望着天花板,脑海中回荡着两人的话语。真相往往比想象中复杂,而信任的重建需要更多时间。
第二天清晨,医生来查房时,孟砚舒的腰况已经有了明显好转。
“恢复得不错,但还需要住院观察两天。”医生检查后说,“最重要的是避免久坐和劳累,定期做康复训练。”
孟砚舒点头记下。医生离开后,他尝试着自己下床走动。腰部仍然无力,但已经不像昨天那样剧痛难忍。
病房门被敲响,一个陌生年轻人捧着花束和果篮进来。
“孟教授您好,我是沈总的助理小王。沈总今早临时有重要会议,让我先送来这些。”年轻人礼貌地说,“沈总说下午会过来看您。”
孟砚舒道谢后,助理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犹豫了一下:“孟教授,有件事沈总不让我说,但我觉得您应该知道。”
“什么事?”
“昨天发布会上的事,沈总已经处理好了。那个提问的记者承认是受人指使,沈总拿到了录音证据。今天早上,他已经向董事会提交了材料,要求解除李文渊先生在公司的所有职务。”
孟砚舒愣住了:“这么严重?”
助理点点头:“沈总说,这次不能再姑息了。另外,他还让我转告您,学校那边他已经沟通过,副校长完全理解,不会有任何对您不利的影响。”
助理离开后,孟砚舒陷入沉思。沈峻霆的处理方式依然强势果断,但这次是为了保护他。
下午,沈峻霆果然准时到来。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精神还不错。
“感觉怎么样?”他自然地摸了摸孟砚舒的额头试温度,“好像没那么虚弱了。”
“好多了。”孟砚舒看着他,“听说你解除了李文渊的职务?”
沈峻霆的表情淡下来:“这是他应得的。不只是因为这次的事,还发现他之前就有挪用公款的行为。”
“你会起诉他吗?”
“看他的选择。”沈峻霆在床边坐下,“如果他安分离开,我可以给他一次机会。如果他还要生事,那就依法处理。”
孟砚舒注意到沈峻霆左手关节处的擦伤:“手怎么了?”
沈峻霆下意识藏起手:“没什么,不小心碰到的。”
但孟砚舒已经猜到了:“你们动手了?”
沉默了一会儿,沈峻霆才承认:“早上去找他时,发生了点冲突。不重要了。”
孟砚舒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有必要。”沈峻霆的目光坚定,“我不能允许任何人伤害你,无论是谁。”
两人聊了一会儿,护士进来送药。孟砚舒吃完药后,明显有些疲倦。
“你休息吧,我明天再来。”沈峻霆为他掖好被子,动作轻柔。
走到门口时,孟砚舒突然叫住他:“峻霆。”
沈峻霆回头。
“谢谢。”孟砚舒轻声说,“为你做的一切。”
沈峻霆的眼中闪过一抹光亮,点点头,轻轻带上门。
接下来的两天,沈峻霆每天都来医院,但从不久留,只是确保孟砚舒的需求得到满足。他带来了孟砚舒需要的书籍和资料,甚至还安排了一个临时的远程办公设备,让孟砚舒能在不加重腰伤的情况下处理紧急工作。
出院那天,沈峻霆亲自来接。办完手续后,他推着轮椅送孟砚舒到停车场,尽管孟砚舒表示自己可以走。
“医生建议尽量少走路,至少再坚持一周。”沈峻霆不容拒绝地说。
车上,孟砚舒突然问:“你为什么坚持做这些?”
沈峻霆专注地看着路况,良久才回答:“因为三年前我选择了责任而放弃了你,这是我最后悔的决定。现在我有能力兼顾两者,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车停在孟砚舒的公寓楼下,沈峻霆扶他下车,却意外地没有坚持送他上楼。
“你需要空间,我明白。”沈峻霆从车里拿出一个纸袋,“这是接下来一周的药,已经分好剂量了。记得按时吃。”
孟砚舒接过纸袋,有些意外:“你就这么走了?”
沈峻霆微微一笑:“如果你邀请我上去喝杯茶,我当然乐意。”
孟砚舒犹豫了一下,最终轻声说:“那就喝杯茶吧。”
沈峻霆的眼中顿时亮起惊喜的光芒,但他很快控制住情绪,只是点点头:“好。”
上楼时,孟砚舒走得很慢,沈峻霆耐心地陪在一旁,没有搀扶,但时刻准备着伸手相助。
进门后,孟砚舒泡了两杯茶。两人坐在客厅里,一时无言。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沈峻霆先开口。
“先休息几天,然后回学校工作。”孟砚舒说,“项目不能耽搁太久。”
“关于项目...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可以退出,让其他人负责。”
孟砚舒摇摇头:“不必了。工作是工作,我会专业对待。”
沈峻霆点点头,喝完茶后站起身:“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送到门口时,孟砚舒突然说:“周末如果你有空...可以过来吃饭。”
沈峻霆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好,我一定来。”
门关上后,孟砚舒靠在门上,轻轻叹了口气。信任的重建需要时间,但他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
楼下,沈峻霆坐在车里,没有立即发动。他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之前说的那件事暂停吧...对,暂时不需要调查了。我想给他一些时间和空间。”
挂断电话后,他望着孟砚舒公寓的窗户,轻声自语:“这次我会耐心等待,砚舒。无论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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