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砚舒出院后的第一周，生活异常平静。
每天早晨，他会收到沈峻霆的短信，简短询问他的身体状况，但从不打扰。下午，会有快递准时送来熬好的中药，保温瓶上贴着打印的服用说明。除此之外，沈峻霆没有再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这种保持距离的尊重，反而让孟砚舒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以沈峻霆的性格，会趁着他休养的机会频繁来访。
周五下午，孟砚舒终于回到学校。办公室里的新桌椅和理疗床还在，但他注意到多了几盆绿植，桌上放着一本最新的学术期刊，是他一直想买却没来得及订购的。
“孟教授，您回来了！”助理高兴地迎上来，“这几天沈总派人来给您办公室加了加湿器和空气净化器，说对您的呼吸道好。”
孟砚舒点点头，没说什么。他注意到助理桌上也多了一个新的人体工学椅。
“沈氏集团给项目组都换了新椅子。”助理解释道，“说是改善办公环境，提高工作效率。”
孟砚舒检查了一下项目进度，发现一切正常。技术团队的入驻很顺利，数字化工作比预期进展更快。他不得不承认，沈峻霆的资源和效率确实给项目带来了实质性的提升。
下午三点，他准时收到沈峻霆的短信：「今天感觉如何？药按时吃了吗？」
孟砚舒犹豫了一下，回复：「还好。吃了。」
几乎是立刻，电话打了过来。孟砚舒接起来，听到沈峻霆的声音：“在学校？”
“嗯，刚回来看看项目进度。”
“腰能撑住吗？不要久坐。”沈峻霆的语气带着关切，“我让人送去的靠垫用了没有？”
“用了。”孟砚舒停顿了一下，“谢谢。”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沈峻霆说：“周末的晚饭，还记得吗？”
孟砚舒确实差点忘了这茬。他想了想，说：“记得。你什么时候方便？”
“看你的时间，我都可以安排。”
“那就周六晚上吧。”孟砚舒说，“在我家，简单吃点。”
“好。”沈峻霆的声音里能听出一丝愉悦，“需要我带什么吗？”
“不用，我会准备。”
挂断电话后，孟砚舒看着手机，轻轻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邀请沈峻霆来家里吃饭是对是错，但既然答应了，就要兑现。
周六一早，孟砚舒去超市买了食材。他的腰还不能久站，所以选择做简单的三菜一汤：清蒸鱼、白灼虾、蒜蓉西兰花和山药排骨汤——都是不需要太多烹饪时间的菜品。
下午五点，门铃准时响起。孟砚舒开门，看到沈峻霆站在门外，手里提着水果和一瓶红酒。
“欢迎。”孟砚舒侧身让他进来。
沈峻霆打量了一下公寓。装修简洁雅致，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客厅一角放着理疗设备和几个腰靠垫，显示着主人近期的状况。
“很整洁。”沈峻霆评价道，将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需要帮忙吗？”
“不用，差不多准备好了。”孟砚舒走向厨房，“你先坐吧。”
但沈峻霆还是跟进了厨房，自然地系上围裙：“我来处理虾吧，你腰不能久站。”
孟砚舒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熟练地清洗虾线，动作流畅自然。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他忍不住问。
“在国外那三年。”沈峻霆头也不抬，“开始是不得不自己做，后来发现烹饪能让人放松。”
晚餐准备得很顺利。两人在厨房里的配合意外地默契，沈峻霆打下手，孟砚舒主厨，很快就做好了四道菜。
餐桌上，气氛起初有些拘谨。沈峻霆很自然地给孟砚舒盛汤夹菜，举止得体不过界。
“项目进展比预期快。”孟砚舒找话题说，“你们的技术团队很专业。”
“应该的。”沈峻霆点头，“下周有个学术论坛在北京举行，与你们的项目相关，想去参加吗？”
孟砚舒确实知道这个论坛，但因为腰伤原因原本打算推掉。
“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安排专车和陪同人员，确保旅途舒适。”沈峻霆补充道，“酒店也会选离会场近的，减少步行。”
孟砚舒犹豫了一下：“我考虑考虑。”
饭后，沈峻霆主动收拾洗碗。孟砚舒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突然问道：“你这三年，真的没有和别人在一起过？”
沈峻霆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冲洗碗碟：“没有。尝试过，但发现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每次看到别人，都会不自觉拿来和你比较。”沈峻霆关掉水龙头，转身面对孟砚舒，“然后发现没有人能比得上你。”
孟砚舒移开视线：“甜言蜜语。”
“是真话。”沈峻霆擦干手，走近一步，“砚舒，我知道重建信任需要时间。我可以等，但希望你能给我机会证明。”
孟砚舒没有后退，只是轻声问：“怎么证明？”
“用每一天的行动证明。”沈峻霆的目光认真，“不是送昂贵的礼物或做出夸张的承诺，而是持续地关心你，支持你，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不需要的时候保持距离。”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孟砚舒能闻到沈峻霆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道。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让他心跳加速。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起。孟砚舒愣了一下，看向门口：“这个时间会是谁？”
沈峻霆皱眉：“你约了别人？”
“没有。”孟砚舒走向门口，通过猫眼看到外面站着的人时，脸色微变。
是李文渊。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李文渊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果篮，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
“孟教授，听说您身体不适，特意来看看。”李文渊说着，目光却越过孟砚舒看向屋内的沈峻霆，“表哥也在啊，真是巧。”
沈峻霆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问了下学校同事就知道了。”李文渊自然地走进来，将果篮放在桌上，“不欢迎我吗？”
孟砚舒关上门，感觉头痛起来：“有什么事吗？”
“主要是来道歉。”李文渊说着，表情诚恳，“之前的行为确实过分了，我想当面说声对不起。”
沈峻霆冷哼一声：“道歉收到了，你可以走了。”
“别这样，峻霆哥。”李文渊反而在沙发上坐下，“我是真心来道歉的。而且，关于公司的一些事情，我觉得应该让孟教授知道。”
孟砚舒感觉到气氛不对，插话道：“如果是你们公司内部的事，我不需要知道。”
“但事关你啊。”李文渊看向孟砚舒，“你知道为什么峻霆哥突然决定与S大合作吗？真的只是因为项目价值？”
沈峻霆上前一步，声音冰冷：“文渊，适可而止。”
“为什么适可而止？”李文渊站起身，与沈峻霆对峙，“让孟教授知道真相不好吗？你之所以选择S大，是因为发现我在接近他，不是吗？你害怕我们之间会发生什么，所以急忙插进来...”
“出去。”沈峻霆的声音低而危险，“现在。”
李文渊却笑了，转向孟砚舒：“看，他不敢否认。他做的这一切根本不是因为项目价值或对你余情未了，只是出于嫉妒和占有欲...”
“不是这样。”沈峻霆打断他，目光却看向孟砚舒，“我选择S大确实有你的因素，但不是因为嫉妒。”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三年前我离开时，就计划有一天要回来。与S大合作是我早就考虑的方向，因为我知道你在这里，知道这是重新接近你的最好方式。发现文渊接近你后，我只是加快了进程，但并非临时起意。”
李文渊冷笑：“说得真好听...”
“文渊，”沈峻霆突然转向他，眼神锐利，“你挪用公款的那笔钱，如果下周还不能补上，就不仅仅是解除职务那么简单了。现在离开，我还可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李文渊的脸色瞬间苍白，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摔门而去。
公寓里陷入沉寂。孟砚舒靠在墙上，感觉腰部又开始隐隐作痛。
“抱歉，又让你看到这些。”沈峻霆轻声说。
孟砚舒摇摇头：“他说的是真的吗？你选择S大是因为我？”
“部分是。”沈峻霆坦诚道，“项目本身确实有价值，但选择S大而非其他学校，确实是因为你在这里。我不否认这一点。”
孟砚舒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那笔公款，是多少？”
沈峻霆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三百多万。他以为做得隐蔽，但我早就发现了。”
“你会起诉他吗？”
“看他选择。如果下周内还钱并离开公司，我可以不追究。”沈峻霆叹了口气，“他毕竟是我表弟。”
孟砚舒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走到沙发边坐下，揉了揉太阳穴。
沈峻霆观察着他的神色：“需要休息吗？我先回去。”
“等等。”孟砚舒叫住他，“有件事我想弄清楚。”
沈峻霆坐回对面，等待他继续。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孟砚舒斟酌着用词，“如果我们尝试重新开始，你会如何定义我们的关系？”
沈峻霆的表情变得认真：“以结婚为前提的认真关系。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任何事情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
“即使你父亲仍然反对？”
“我父亲已经不再反对了。”沈峻霆微微一笑，“这三年来，我不仅巩固了公司地位，也让他接受了我的性向和选择。他不会成为问题。”
孟砚舒有些惊讶：“你怎么做到的？”
“用时间和行动证明。”沈峻霆简单回答，“现在，我能给你承诺的不仅是一段感情，更是一个完整的未来。”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
最终，孟砚舒轻声说：“我需要更多时间考虑。”
“我明白。”沈峻霆站起身，“不着急，你慢慢想。我先回去了。”
送到门口时，沈峻霆突然转身，轻轻拥抱了孟砚舒一下，很快又放开。
“晚安，砚舒。”他的声音温柔，“照顾好自己。”
门关上后，孟砚舒靠在门上，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沈峻霆上车离去，尾灯在夜色中渐行渐远。
手机响起提示音，是沈峻霆发来的消息：「下周的北京论坛，我仍然希望你能参加。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你的专业发展。一切以你的舒适为前提。——沈」
孟砚舒看着消息，久久没有回复。窗外，城市的灯火绵延至远方，如同他心中逐渐明亮却又复杂的情感。
最终，他回复了两个字：「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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