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撞在门板,房门在剧烈的推撞下再次关上。我惊魂甫定,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嘴就被堵上了。席沨予按着我的后脑勺,结结实实地吻了上来。
我被挤压在席沨予和门之间,被动仰起脖颈,承受着如暴雨狂风般的吻。呼吸被掠夺,唇舌被侵入,我两手无力地推拒着席沨予,却被搂地更紧实,喉咙间呜咽不出具体的词句。
“呼吸。”席沨予的声音湿热地落在我耳边,连同他急促的喘息一起骚动着我的神经。
“席沨……”刚开口的话又被不依不饶的吻吞噬。我无力地捶打着席沨予,最终放弃了挣扎。
水声连连,席沨予的亲吻无休无止。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晦暗的街灯模糊地描摹着席沨予右肩的轮廓。我的感官在黑暗中被逐渐放大,绵长又深重地感受着来自席沨予的鼻息、体温和动作。他的鼻尖轻戳在我的脸颊,从左边换到右边,再到左边。我察觉到席沨予的吻发生了变化,由一开始的强势攫取渐渐变得温柔缠绵起来。
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我的嘴唇被吻得发麻,双腿也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不知过了多久,席沨予终于放过了我。舌与舌分离的时刻,暧昧的银丝在唇与唇之间勾起,最终在我的下巴滴落。我支撑不住,身体无力地下滑。席沨予却托着我的臀部,一下把我抱了起来。我被吓了一跳,本能地用手勾在席沨予的后颈,两腿牢牢地圈在他腰间。
在黑暗中,席沨予用这种奇怪的姿势仰视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用那副低沉的嗓音叫了声“郁成樟”,而后吻了一下我被沾湿的下巴。
“叫我的名字。”他语气蔫蔫的,仿佛受了什么委屈。说完就丧气地垂下头,把脸埋在我的胸口,没有了动静。
席沨予灼热的呼吸就这么渗透衣物,进入我的身体。我要推开,他就更热烈地凑上来,热烘烘的像一只金毛。我突然觉得席沨予有点好笑,就因为我不当心叫了何迹扬的名字,深更半夜的要跟我闹这么一出。
“你这种醋都要吃吗?席沨予,你今年几岁?”
“郁成樟,你好过分。你知道我是在追你吧?”声音嗡嗡地在我胸口处徘徊。
下唇处的疼痛越来越清晰,我舔了下,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后背贴着冰冷的门板,身前是不肯松开桎梏的席沨予。我今天真的好累,工作了一天到家,只想尽快洗澡睡觉,谁承想被席沨予这么猛亲了一通不算,竟然还要安抚他这毫无道理的妒忌心。
“我怎么过分,我哪里过分了?我跟何迹扬那段,连嘴都没亲过,就牵了个手,你还要我怎样?你跟何颂谈了五年,我吃过醋吗?不就睡迷糊叫了下他名字,你恨不得把我嘴啃秃了!你说你追我?有你这么追人的吗?”
我原本是不生气的,可说着说着却越发感到不痛快。突然而至的情绪就像是攀至顶点的过山车,不可抑止地全然冲撞而下。心里某些由来已久的委屈,也在情绪的发泄中和盘托出。
“嘴都被你咬破了!还有上次,你半夜找过来,莫名其妙摔我手机,抓着我亲,亲完就睡死了。我费老大劲才把你弄到床上!还有,还有……之前住在桉城的时候,你也亲了我好多次……可是为什么你亲了我那么多次,却没有一次说过喜欢我……”说到后面,我控制不住地抽泣起来。
我其实没想说这些的,我本来只想冲席沨予发点脾气,好让他放开我早点睡觉。可是多年以来心里积攒的那些酸涩,似乎并没有随着时间变动流失,只需找到一处微小的缺口,就会溃堤漫溢。我当然清楚席沨予在追求我,我也知道自己无可救药地依然喜欢他,可我就是对席沨予三年前抛给我的犹豫和不确定耿耿于怀。
房间骤然点亮,是席沨予打开了灯。在被泪水模糊的苍白视野里,我看到席沨予红着眼睛,虔诚又哀伤地望着我。我被他的目光刺痛,伸出手去,把灯关上了。
整个房间又陷入熟悉的黑暗,我把混乱不堪的心绪掩藏其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席沨予没再执着开灯,抱着我几步踱到床边,让我坐了下来。而后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一只小巧的盒子,递到我的掌心。
盒子是八角异形的,很轻,表面摸起来是皮革的质感。席沨予带着我的手,一起按下盒子中间的按钮。盒盖轻启,里面露出的金属光泽划开一小片黑暗,成为晦暗房间内无法忽视的焦点。指尖滑来微弱的凉意,席沨予摘取其中一枚小小的光,圈在我左手的无名指上。
“这是什么?”很明显是一枚戒指,我明知故问,因为脑袋已经无法顺畅运转。
“是你21岁的生日礼物。”
“哗啦”一声,记忆的书页霎时间漫天翻飞,在无数的回忆碎片中,有那么一页被折成纸飞机的形状精准地降落在我手心。我摊开它,看到一个被泪水湿透的雨夜。在那个夜晚,我浑身冰冷地蜷缩在沙发上,决心要把席沨予这个人从生命中剥离。我和席沨予发生了单方面的争吵,我用谎言掩藏真心以保留最后的体面,我拒绝来自席沨予的一切好意,包括眼前这份已经过期的生日礼物。
原来是这样。原来我渴望已久的真心、答案、迷宫游戏的出口,早在三年前的那个雨夜就已经被装进这只小小的盒子,只是我们彼此都错过了打开它的时机。怎么会这样?我和席沨予就像是在地图上绕了一个巨大的圈,最终却在原点相遇。
泪水蓄满眼眶,而后一颗颗滚落,我控制不住地抽噎起来,心里除了难过还有无法言说的委屈。席沨予半蹲在我面前,轻柔而耐心地为我拭去眼泪。
待我情绪逐渐平复,他才缓缓开口道:“对不起,我好像总是让你掉眼泪。我刚刚太粗鲁了,不该那样对你,还有之前醉酒那次……没能控制好情绪,妒忌心太重,这都是我的问题。所以你只管骂我或者打我都行,但不要这样哭,好吗?”
席沨予牵起我的手,细细摩挲着那枚戒指。他的指尖好像有点颤抖,不确定是不是我的错觉。
“面对你的时候,我总是很矛盾。就像是身体本能,我想要靠近你,想要碰触你,想要自私地占有你,但理智告诉我不行,我应该尊重你,爱惜你,给你你想要的自由。所以我一直很害怕,害怕你对我的喜欢只是出于好奇,害怕我对你的爱意会成为一种束缚。
“郁成樟,你很优秀,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思维和意志。尽管如此,你遇见我的时候还是太小,稚拙又青涩。我常常会想,如果你在更成熟的年纪认识我,在你经历更多事情,结识更多优秀的人之后,你大概不会选择我。我很对不起,应该早点向你坦白,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哭得这么伤心?
“戒指很早就买了,但真正动心思想送,是在你把‘小郁’带回家的那天。我记得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我从卧室出来,看到你像猫一样缩成一团蹲在客厅。我当时突然想,要是能把你永远圈在自己身边就好了。后来才知道,那天是你的21岁生日。对不起,我早应该把它送给你的……”
席沨予一股脑地说了许多,断断续续地,像是在剖开自己滴血的胸膛。认识他这么多年,我好像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内心。原来他也跟我一样,会在喜欢的人面前感到不安,会觉得自己不够好配不上对方,会为对方考虑胜过自己。所以我们就这样互相试探着,却始终不敢表露真心,最终错过了彼此。
这真是……
“席沨予,不要道歉。”我握着那只戒盒,起身再次打开了顶灯。
耀目的光线在房间内铺陈开来,眼睛因为短暂的不适而闭了片刻。在这样黑白更替的混沌中,我仿佛看到过去那个在爱情面前懦弱困惑的自己。那个“我”坐在地上默默地流着眼泪,我走上前去,轻轻抱住他。他便用力地回抱过来,而后擦着眼泪,嘴巴一张一合地传达字词的轮廓。我仿照他,一字一音地念了出来:
“我喜欢你。”
“我爱你。”席沨予的声音叠过我的,一同搅乱着这个原本寂静的夜晚。
重新点亮的房间内,席沨予单膝屈在地上,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他望着我,眼睛湿漉漉地闪着破碎的光,一颗盛着碎光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堪堪挂在下巴尖上。
“郁成樟,我真的……很爱你。”碎光随着话语抖落,泅湿了席沨予的衣领。
我蹲下身去,把已经被攥得滚烫的另一枚戒指,戴到了席沨予手上。
盒子里的秘密终于被打开。我过去的21岁,原来真的有被人好好爱着。
***
我躺在床上,盯着手上的戒指发呆,恍恍惚惚的没有什么实感。这枚圈在无名指上的戒指,表面采用不规则的拉丝工艺,看起来像是树皮的纹理,底部则镶了一排细小的钻石,是简约而克制的设计。席沨予在我21岁那年买下它,却拖到现在才送到我的手上。
如果不是今天这段莫名其妙的吵架,他是不是还打算继续藏着不肯拿出来?这个平日里看起来什么都无所谓的人,怎么在感情里突然就变得这样胆小?
那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会比我更早吗?但那时候我们拢共才认识多久,戒指不都是等恋爱谈得差不多了才买的吗?
我翻来覆去,想着关于席沨予的各种,怎么都睡不着。客厅里传来“小郁”的叫声,我索性起身走出了房间。客厅里亮着一盏小灯,席沨予也没睡,抱着猫静静坐在沙发里。听见动静,他向我看过来,淡淡地笑了下。
“怎么还不睡?”我问他。
“睡不着。”他朝我勾勾手,示意我坐在旁边。
“你在想什么。”我刚在沙发上坐下,席沨予怀里的猫就一下跳走了。于是席沨予就把我搂过去,让我枕在他的腿上,仿佛取代了方才“小郁”的位置。
“在想你。”席沨予回答得倒是坦白。
客厅有些冷,我靠着席沨予的大腿,汲取着来自他身体的温度。在他这样低下头温柔说话的时刻,我心间油然生出一种感觉,一种温暖的、恬静的,可以称之为“幸福”的感觉。我抬手摸到他的脸颊,顺着他的话轻声询问:“想我什么?”
“想你刚才帮我戴戒指的表情,也想我是不是送得太仓促,应该要挑个更好的时机。”
“席沨予,那时候我跟你吵架,从永安小区搬出来,你伤心吗?”
席沨予不置可否,思索了片刻后只说:“我尊重你的选择。你的人生道路上即使没有我,也会很精彩。”话倒是说得漂亮。
“这样啊……”我盯着席沨予的眼睛,直戳他逻辑中的漏洞,“那你再遇后又说要追我?怎么,再见到我,发现还是割舍不掉吗?”
被我这样戏弄,席沨予也只是笑了笑,坦然地回了个“是啊”,而后用手轻而有节奏地拍着我的肩膀,像是真把我当猫了。我牵起他的左手,看着无名指上那枚和我相似的戒指,心下只感到安宁和满足。
眼前的这个人,他好像比我预想的,还要爱我,也比我预想的,还要笨拙。这种朴素的爱意和席沨予呈现出来的形象存在着强烈的反差,而正是这种反差,让他在我的眼中变得更加鲜活可爱。
夜已经深了,困意顺着席沨予轻拍的掌心传来,我打了个呵欠,但仍是不想错过此时此刻的席沨予。我还想和他说好多好多话,还想问他好多好多问题。我知道他都会回答我,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我轻挪了下身体,重新在席沨予腿上找到一个舒适的角度,而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席沨予聊天——
“席沨予,如果我刚才不答应你,你怎么办?”呼吸渐渐深沉。
“不知道,当时只想哄你,不想你哭。”
“席沨予,我们的节奏好像有点奇怪,感觉像是没谈恋爱就闪婚了……”眼皮缓缓阖上。
“那明天开始我们好好谈恋爱。”
“席沨予,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
没来得及听到席沨予的回答,我的意识就已经被睡意模糊,只在昏沉中感到世界在轻缓的脚步声中摇晃,而后慢慢陷进一片温软芳香的草地——轻柔的风拂过草地也拂过我的脸颊,我的发丝被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小鸟为我衔来沾着晨露的四照花,清凉的露水顺着花瓣流下,一滴一滴携着清新的香气温存在我的眉心。我听到远处的樟树林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枝叶摇晃着枝叶,震颤出海浪一样的声音。在声声叠起的枝叶浪潮中,传来一个熟悉而令人沉醉的声音。
那个声音说:“大概从一开始……”
发出前又重读了这章,印象中这场告白是突然而来的,比我的大纲中提前了些,然而这种冲动的、仓促的、热烈的、笨拙的告白,似乎真的很适合他们。再读这些文字依旧会很感触,竟然真的开始想他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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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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