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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爱恨

我坐进主驾,慌忙地启动汽车。刚刚熟悉的新车操作,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忘了个精光。

“等等啊,没事儿。”我对席沨予说,又像是尽力让自己平静。手刚摸到手刹按钮,就被席沨予握住,温暖的掌心安抚着我内心的不安。

“我来开,你现在这样不安全。”

我点点头,跟席沨予交换了位置。车子重新发动,一路疾驰驶向楝城第一人民医院。

刚才的电话是我母亲的朋友邱艳梅打来的。邱艳梅是我母亲的大学同学,我印象中只见过她一次,还是在大概小学的时候。她在电话里没有说很多,只告知我母亲明天要做手术,让我务必到医院一趟。我追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才支支吾吾说了一个字,癌。

窗外是划过的城市光影,我和席沨予飞速行驶在楝城的高架上,恍惚间有种被拉扯着倒退的感觉。我以为已经逃离了那个家,我以为幸福触手可得,可那个残破的家的幻影始终扎根在我心底深处,挥之不去。

为什么到现在才找我?为什么不自己打电话告诉我?她是不是到现在都无法原谅我?我无端生起气来。这真是相当复杂的情绪,又难过又生气。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气味鲜明,电梯口扶着病人的亲属眼神麻木,间或有一两个医护拿着病历单来去匆忙……我寻到邱艳梅说的1103号病房,脚步突然灌了铅般沉重。身侧的席沨予搂了搂我的肩,轻轻带着我向前走去。他戴着口罩和帽子,脸上遮得严实看不出表情,身体动作像是在跟我说“别怕”。

转进房内,一个坐在床边凳子上的中年女人听见动静,就抬头看了过来,是方才给我打电话的邱艳梅。邱艳梅头发剪得很短,身材微胖,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起身引我们到窗边的床位坐下。这间病房一共两张床,靠窗的这张空着,另一张床上雪白的被子轻微的隆起,一副瘦小的身体躺在里面,正闭着眼酣睡。是我的母亲周旻珍。

我的母亲,大学毕业后就在楝城市属医院工作,从护师做到主任,照顾了无数病人;如今却这么躺在病床上,孤零零一个人。经过她床位的时候,我的目光始终不敢笔直地落在她脸上,只觉得她瘦削蜡黄的面色、头顶稀少的发丝以及虚弱的鼻息都让我感到陌生和刺痛。我的母亲不是这样的,倨傲自矜的周旻珍不该是这样的,我不敢认她。

“手术是明早8点,你早点过来,陪陪你妈吧,”邱艳梅怕吵醒母亲,声音放得很低,“旻珍本来托我帮她签字,我也答应了。但思来想去,觉得事情不该这么办,所以自作主张联系了你。我是不知道这些年你们母子发生了什么,可这大病跟前,能活多久都说不准,总不能……总不能这辈子都不往来了吧?”

“邱阿姨,我妈她……”

“胰腺癌,差不多半年前查出来的,”邱艳梅看了眼床铺,叹了口气,“她到底怎么想的呢?自己一个人请了个护工,谁都不告诉,连化疗都是自己熬过去的。要不是我那天陪家里人看病,在医院碰上她,她可能真打算自己一个人等……”最后那个字邱艳梅不忍心说,含糊着咽了下去。

“医生怎么说,”我迟滞了下,“还有多少时间?”

“不好说,得看手术情况。医生说,运气好的话能多活个三五年。”

一瞬间,我感觉天地都颠倒了。眼前看到的听到的,都像是做梦一样不够真实。席沨予扶住我,手臂稳稳地托在我腰侧,我眨了眨眼睛,重新站稳脚跟。

“那我今晚就陪在这边吧,有什么要注意的……”话未说完,就被一个缥缈的声音打断。

“不用,你回去吧。”床上的母亲醒了,她的脸侧向另一边,头几乎缩在被子里面。“艳梅,你让他走吧,护工等会就过来了。”

邱艳梅走过去,又坐回床边的小凳,耐心地劝她:“旻珍啊,儿子来看你了,你不高兴吗?郁昇华再婚了,你不想打扰他,可以理解。那自己的儿子呢?你们母子曾经一根脐带上连着的啊……”

“妈。”我苍白地喊了声。由于这个字已经消失在我的生活许久,因而在出声的时刻,显得格外陌生和怪异。“我留下陪你吧。”无力地看着雪白被褥中露出的细弱发丝,我觉得自己近乎是在央求。

“回去,你留这反而不方便。”飘忽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却是和记忆中一样的不容反驳的口吻。

邱艳梅尴尬地看着我,又看看周旻珍,露出无奈的神情。我点点头,跟邱阿姨明确了明天手术的细节,又找到医生签了手术知情同意书,就离开了医院。既然周旻珍不想看到我,我又何必留着惹人厌烦呢?

重新回到车里,我靠上椅背,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席沨予从刚才开始就很沉默,安静地陪在我身旁,什么都没问。今天本来想给他一个难忘的生日,却没成想变成现在这样。

“席沨予你先回家吧,时间不早了,我找附近的酒店住一晚。”

已经很晚了,明天又需要早点去医院,考虑到从这到家的车程,干脆还是找家酒店对付一晚好了。席沨予就让他回去,他住外面不方便,而且没必要让他掺和这些事情。生日蛋糕等之后再给席沨予补上吧,得补一个更大更好看的。牧老师那边得请个年假,还好现在手上没有什么要紧的项目……我在脑中一件件梳理着事情,即便慌乱无措,我也必须逼着自己冷静地处理好眼下的一切。

“我送你过去吧。”席沨予挨过来,帮我系上了安全带。

等再睁眼的时候,车子停在一处老旧的小区门外。借着路灯昏暗的光线,我努力辨认着石砖墙上钉着的几个破败的金属字。

“安、馨……安馨家园?”我疑惑地看向席沨予。

“嗯,这里离楝城第一人民医院很近。”

“为什么来这里?”

“6栋2单元503,我买下了。”

安馨家园,6栋,2单元,503室……

脑子因为信息超载而麻木运作,我呆愣地盯着席沨予澄澈的眼睛,机械般地消化接收到的讯息。记忆中爬楼酸软的感觉,初秋微冷的夜风,还有混杂着酒精的香水气味,通通敏锐地复苏过来。安馨家园6栋2单元503,我在这里度过了无聊孤寂的高三时光,也是在这里,我第一次遇见席沨予。

重新踩上熟悉的阶梯,盘旋而上,席沨予牵着我,一路来到503室。房门已经被换过,由之前老旧的钥匙锁换成了密码锁,席沨予按下六位数密码,而后开门让我进去。

房间是重新装修过的,跟我当年入住时的格局不太一样。席沨予把这里弄得很温馨,客厅铺了橡木地板,厨房的锅具调料齐全,次卧放了书桌和一张小床,像是新婚夫妻为迎接即将到来的孩子而买的新房。

“啊,蛋糕还在后备箱,要不要拿上来吃点,礼物也……”

“没事,你先去洗漱,我来处理。”席沨予递来新的毛巾和牙刷。

“真的很抱歉……”我低头盯着那块雪白的毛巾,感到一阵鼻酸。

席沨予俯下身,手轻柔地捏在我的后颈,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追逐我逃避的视线。眼中的不安与惶惑被席沨予撞破,他紧紧地盯着我,表情格外严肃:“郁成樟,这会是很艰难的一段时间。你需要打起精神,需要时刻紧绷,需要保持理性。但你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一阵湿润袭来,在眼眶中转了几转,终于被酸涩地忍下。我点点头,接过了那块雪白的毛巾。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席沨予正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那只草莓蛋糕。蛋糕在后来的路途中又经历了几次颠簸,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造型,大颗的草莓滚落在一旁,熄灭的蜡烛歪斜地插在中间,非常残破的模样。

“礼物不拆吗?”

“等之后再拆吧。”席沨予切下一小片蛋糕,招招手让我过去。

茶几下铺着柔软的地毯,我接过那块蛋糕,在席沨予腿边的位置坐了下来。就这么托着纸质的蛋糕盘,背对着席沨予,一口接一口麻木地进食着。蛋糕照理是甜的,我却食之无味。

席沨予拿过我脖颈上的毛巾,两腿圈着我,轻缓地帮我擦着湿发。头发被温柔地抚触着,从头顶到发尾,连耳垂都被妥帖地照顾,我环顾着这个可以称之为“家”的舒适空间,记忆中那个一身酒气剃着寸头的席沨予重叠复现。我忽然意识到,我跟席沨予在八年前的初遇,并非偶然。

“席沨予,这里原本是你的家吗?”

擦拭的手停了下来,席沨予“嗯”了一声,而后缓缓道:“我爸妈结婚买的这套房子,我在这里一直住到高中毕业。后来给我爸看病,不得已把房子卖了。钱倒是勉强凑够了,但我爸撑了一年多还是走了。”

所以被席沨予卖出的安馨家园503室,中间或许被转过几手,最终被我父母租下,用来安置犯了同性恋“错误”的小孩。在高三的那个夜晚,我以为席沨予是喝得烂醉的怪人,其实不然,他只是一个想家的可怜人罢了。

“那天,你一定很难熬。”我歪着身子靠在席沨予的腿上,忍不住设想自己如果经历这种痛苦会变成怎样。

“我爸走的那天,意料中又有些意外。其实心里早就做好准备了,但真的到来的时候,还是会觉得难过。我一个人坐在河边喝酒,想着要不跳下去算了,反正日子过着也没什么意思。但是临走前还是想回家看看,于是就一路跌撞着来了这里。

“门锁早就换过了,手里的钥匙根本打不开,我绝望地意识到这里已经不是我家了。我站不住,索性就躺在地上,半睁着眼睛看天上的月亮。那天是一弯细月,说不定就跟我父母相爱那天一样。我看着看着就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就没了意识。等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

“阳台上见到你的那刻,我突然想到,”席沨予轻揉着我耳后的头发,“说不定在冥冥之中,是我父母让我遇到你的。”

说不定是这样没错。或许在那个夜晚,席沨予在内心里曾真实祈祷过有人能为他打开那个家的门,而我碰巧有那扇门的钥匙,我把他带进了房间,我们彼此的人生轨迹因此发生了变化。

“他们很爱你。”

“是啊。”

“你也很爱他们。”

“嗯。”

“真好。”我半张脸埋在席沨予的大腿,说话的声音颓丧地摩擦着裤子的布料:“在我们家,我没法笃定地说爱。我不知道他们爱不爱我,也不确定自己爱不爱他们。”

席沨予没出声,两手细细地摩挲着我的发丝。

“我父母对我要求很高,我也努力按照他们的期望成为一个品学兼优的听话小孩。但他们似乎总是对我不太满意,给我的批评很多,赞美却很少。我犯错的时候,我爸会打我,我妈呢会把我关到门外,等她气消了再开门。你知道吗?被关在门外,比被打还要难熬。因为时间太漫长又不确定,碰上雷雨天就感觉自己像是惹主人不高兴被弃养的宠物。

“我后来离家出走,我以为他们会来找我的,结果不多久后却告诉我他们离婚了。哈哈,原来他们早就不想要我了。不要就不要了吧,他们却还要时不时给我打钱,像是在施舍我一样。但我情愿去打工、去办助学贷款,也不想用他们的钱。

“我真的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他们了,甚至设想过万一出什么事他们联系过来,自己一定会严词拒绝。可事实是,我傻乎乎地一股脑儿跑过去,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你说她是不是太狠心了?恨我恨到情愿独自接受化疗手术,也不肯给我打来一个电话?胰腺癌那么痛,她到底是怎么熬过去的啊……”

“我怎么接受眼前的现实?我没办法立刻变身孝子在她床边嘘寒问暖,更做不到绝情地转身走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席沨予,我好恨她,我好恨他们……可是,可是我也不希望是这样的结局……”

我没有哭,席沨予却安抚似地顺着我的后背,一下一下,带着沉静的力量。他的裤子被我的头发蹭湿了,留下一片深色的痕迹。深色的痕迹弯起褶皱,席沨予陪我一起坐到了地毯上。他从身后温暖地环抱着我,低沉的嗓音从头顶落下:

“傻瓜,恨的来源和归处都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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