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佑跨入正殿门槛的刹那,玄色衣摆带起一阵微寒的风。
庭佑原以为,会见到姜雅梨花带雨地向父王母后哭诉,却不想撞进满室和煦之中。
太子妃正执起姜雅的玉手轻拍,太子殿下捋须而笑,案上那盏鎏金香炉吐着袅袅青烟,将三人身影晕染得如同画中人物。
"殿下回来了。"姜雅翩然起身,广袖流云般拂过案几。
她捧着越窑青瓷茶盏迎上前,盏中明前龙井漾着春水般的波纹。
庭佑注意到她今日份换了支金累丝嵌红宝步摇,垂珠随着步伐轻晃,在颈间投下细碎的光影——恰似她眼底那抹难以捉摸的笑意。
太子忽然轻叩案几:"佑儿,姜公主方才献了份大礼。"话音未落,姜雅已从侍女手中取过一卷羊皮舆图,展开时隐约可见边境线旁朱砂标注的驻军标记。庭佑盯着那抹刺目的红,忽然明白这满室温馨从何而来——原来自己摔袖而去的背影,早被换算成了舆图上的兵力部署。
而面对如此大礼,姜雅却云淡风轻,似没发生一定。
“殿下议事辛苦了,殿下喝些茶吧,这是我姜国特产的茶叶,入口清香,殿下尝尝罢。”
柳若惜见姜雅对庭佑也是上心的很,刚刚又过来陪自己和太子,说殿下忙碌,自己替殿下尽孝心,虽然从太子口中听到一些关于姜雅的描述。
但起码,自己对姜雅没那样大的反感,毕竟自己也知道,现在这个准儿媳,是可以助东宫一臂之力的。
好面子的父皇,也会顾及一些情面的,只是苦了晴儿那孩子。
庭佑看了看太子夫妇一眼,见母妃示意自己饮下。
庭佑也接了过来。语气柔和不少,“哦,如此,那辛苦公主了。”
姜雅笑笑
“殿下说笑了,以后殿下,唤我雅儿即可,你我,都是快成亲的人了。”
庭佑听罢也不曾言语,毕竟自己与姜雅的大婚,始终是心里一根刺,庭佑只向太子及太子妃请了安,便离去了。
因为庭佑始终不知,自己该怎么去面对面对如意和柔絮,面对姜雅,面对宋语晴。
面对这个局势复杂,但又感情纠葛的现在。
姜雅想起,看着庭佑淡漠地扫过那份足以让朝野震动的驻军图,眼神竟未起一丝波澜时,胸口蓦地窜起一簇无名火。
又想起那日在御花园瞧见的情景——庭佑望着如意远去的背影,眼神温柔得能化开三冬冰雪。凭什么?她姜雅堂堂一国公主,难道还比不上……
心中便多了几分不快……
庭佑刚出了门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姜雅的声音“齐庭佑,你等下。”
等到了若兰殿的高台。
庭佑转身对姜雅开口
“在此处,公主可以畅所欲言了,也不必担心隔墙有耳,有什么话,公主请说。”
姜雅也不着急开口,只来到栏前,看着巍巍皇城,看了一会转身对庭佑说
“你是不是,也带宋语晴常来此啊?”
庭佑没好气的说
“莫非,公主你说有重要的事,是指这事吗?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不是,我要娶你了吗?”
姜雅看着庭佑,他轮廓清晰的侧脸,他脸上淡淡却是极力掩饰的哀伤。
姜雅看了看,若不是,见到柳若惜,自己真怀疑这样俊朗的男子,怎么会是那个相貌平平太子的儿子。
果真他继承了柳若惜的美,身上也是带这一份女性淡淡的感觉,不似男子那样三大五粗的。
也恰恰是样貌多继承太子妃,所以身为男子的他,更多一份清爽俊逸,甚至是有几分秀美的感觉。不由的姜雅多看了庭佑几眼。
姜雅笑笑“我只是想知道,你心里有什么人,当初,你不是为了如意,夜夜伫立风雪中吗?
你不是,很在意如意吗?怎么,我感觉你对宋姑娘的情也是很深,似乎是多于对如意的情?”
庭佑则身,看着姜雅一字一顿的说
“我爱谁,又与你何关?总之,我不曾爱你。若公主所说的重要之事,事关东宫生死,却是如此话语,想必庭佑也没什么兴致陪公主殿下了”
姜雅听了这话,也不是懊恼,只是轻轻一笑,伸手想抚上庭佑的脸,庭佑知她意图,转过身去。
“公主请自重”
姜雅有些尴尬的笑笑“自古男儿多妻妾,何况是你,堂堂的皇孙殿下呢。
我作为,你即将成亲的妻子,在过门前,了解自己夫君,心中究竟是何人,难道这不是很重要?何况你也知,娶我这个异国公主,对于东宫意味着什么。
难得你会不知。利大于弊,现在的我,对东宫而言就是另外一层保护,不是吗?
我父皇,即使很爱我母后,不也是三宫六院的。作为女子,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又能如何,只是被利用的工具罢了。我只是想在被利用时,得到一些真情实意的宽慰罢了,又有什么不对呢。”
庭佑听出姜雅语气了低沉,这样的话语,出自这个给自己影响中,伶牙俐齿,个性张扬,琢磨不透的公主口中,庭佑有些诧异。
庭佑转过头去看,只见姜雅微微轻药朱唇,脸上有些哀伤,那是真实的哀伤,那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哀伤,这一刻,庭佑知道自己有一些同病相怜的怜惜。
就连语气也变的柔和了起来
“那为什么,要选择我呢?卿本佳人,我非良人。将赌注压我这,未免太自信了吧?”
姜雅看着庭佑笑笑“你这是心疼我了?”姜雅开心的笑着看着庭佑,希望从庭佑的脸上看出一丝丝对自己的怜悯爱惜。
庭佑摇摇头“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选择我罢了?”
姜雅有些小小失落的哦了一声,不再看着庭佑,只目光直直望向远处。
“不嫁你,又嫁何人,齐皇族里,成年的皇子皇孙,适婚的有四十一人,但是若论将来能护好妻儿的,依我看便寥寥,能真心实意待我的,我笃定便是你一人而已,不过父皇和皇兄,的确曾有意让我嫁晋国太子”
“哦,如此,听闻晋太子是个不可多得人物,晋国在他支持下变法,国政民意颇为可喜,公主怎的不嫁,且晋太子成为晋皇的几率,比我这个太孙将来的前途,可是大多了”
姜雅笑笑,“我当你是在吃醋咯”姜雅难得露出少女的矜持灵动,却又随即脸上露出异国公主的端庄。
姜雅又继续说“可能,是看到,你对如意的心意,心里嫉妒了,才想嫁给你,也想拥有那份深情吧。”
“但是可能,我穷其一生,都无法得到吧”
只是最后这一句声音时极小极小的,小的连自己都有些听不清楚。
庭佑也不语,俩人只安静的看着远方,心中却是同样的哀伤。
庭佑却是想起了宋语晴,宋谷托人带来书信。晴儿病了,想来若非是药食不灵,依宋谷的性子,也不会在这样的敏感时候给自己书信吧。
姜雅看着庭佑,心中也大致,明白了庭佑心中,此刻应该是极度思念宋语晴的吧。
“你放心吧,宋姑娘很好。我偷偷去看过了,你放心。”
庭佑转头看着姜雅“公主多想了,我与宋语晴既然和离,我便不去在意她了,何况有十七叔的关怀,我又何必去牵挂在意呢。”
庭佑却是在心中苦笑着:如今我又有什么资格,什么身份去在意她呢?但是对于姜雅的那句她很好,庭佑心里好受些。
姜雅也明白,此刻的庭佑对自己,还是有些敌对之意的,他对自己只是客气与礼貌。
姜雅也不去点破“殿下放心吧,姜雅并无害你之意,不然,也不会去顾府送药了。”
庭佑笑了笑,让人琢磨不透他的表情,回答
“也正是,知道你有赠药之恩,不然你我此刻,不会在此说话了”
姜雅笑笑
“既然明白我赠药,那聪明如你,殿下可曾怀疑过,那毒药是我下的,不然我怎有解药?”
庭佑笑笑“不曾怀疑过你,因为我知道下毒的必定,不是你。”
姜雅有些玩味的笑笑“难道是,是因为你爱上我了,所以才相信我?”
庭佑转身看着姜雅,神情哀伤的,又是很认真的说
“我说过。我不会爱上你,至于为什么知道不会是你,因为我知道是谁下的毒。”
姜雅好奇的问“是谁,是谁要用这样恶毒的东西伤你?”
姜雅此刻却是真的慌了起来,因为那种毒药的厉害,自己是知道。
谁会用这样恶毒的计谋和恐怖的毒药,若非解药及时,毒入心脉,那可是每隔一个时辰要承受撕心裂肺之疼,身体表面无伤害,到时候内脏却是被吞噬的所剩无几。
会很痛苦的死去。却是没有任何表面的伤痕。让人无法查觉。
庭佑看了看姜雅“好了,我不想去谈论此事,公主不是说,有重要的事要说,是什么?”
姜雅看了看庭佑眼中带不舍的说“哦,是我不日,便要回国了,父皇病重,我想……我想…和你一起回姜国,父皇和皇兄想见你。”
其实姜雅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出来,那人是断不会和自己回国的,但还是不死心的想得到答案,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希望。
果真庭佑拒绝了自己。姜雅也只是轻轻一笑,并不言语了。
俩人陷入沉默之中,庭佑有些不忍的开了口
“那个,公主何日启程,若时间充裕,让庭佑为你践行。”
姜雅笑笑“好啊,安排在了,三日之后启程,我听闻,宫外春秋楼的菜式很是不错,不若你明日带我去那吧。”
庭佑看着姜雅她满眼的期待,庭佑点点头
“我让人去安排,不行让厨子进宫吧。这样也可以食用的正宗的菜肴了。”
姜雅摇了摇头笑笑“厨子入宫了,也是百般拘谨的很,那样也失了原有的味道感觉,殿下若愿意,便花个几个时辰陪我去罢,明日可好?明日的晚膳就在那吧。”
姜雅的话语中,已是不容人拒绝了,连时辰也给自己订下了,何况庭佑也知现在,自己与姜雅的婚事对自己,对东宫意味着什么。
庭佑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姜雅却是像个孩子般,快乐的笑了起来。
“说了就不能反悔哦,若你,真带我去,我就送你份礼物。不过到时候你,必须是全程牵我的手,你必须叫我娘子。因为的礼物分量很重,值得你如此。”
庭佑思索了一会“带你去可以,但至于后俩个就不必了,你若不喜,前呼后拥的,不喜人多,我就带几人好了。”
姜雅低头思索了一会抬起头,语气有些微微羞涩的说
“若不是,是你的妻子,我是断不会送那份礼的,那礼物,也是你紧需的。不管了,就这样决定了,嘻嘻,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我还想,明天让你带着美美的娘子出去的呢?”
说完也不管庭佑,开心笑笑的离去了。
只留庭佑一人呆呆着看着眼前的景物,什么都没变,只是身边少了重要的那个她,那个不知如何的她。
“若兰殿,晴儿你曾说过的,有郎可依
现在的我,还站着这里,你呢?我在等你回来,你呢是否也等待我将你接回。”
而不远处姜雅抬头,看着伫立高台,风中璎珞墨发随意飘着的庭佑。
那额前,刚刚自己想去触碰的伤疤,此刻的他,该是多么寂寞,多么想念宋语晴?
这个傲世而绝立的高贵皇家男子,他该是多么厌恶这个圈住他的牢笼啊,春秋楼,齐庭佑,我只想,让你在那个春秋里,都能收获最真,最美好的回忆与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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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若兰高台道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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