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碎雨，抽打在大会堂的立柱上，发出呜咽似的响。乌逢玲站在后台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国徽别针，金属的凉意透过薄薄的丝绒礼服渗进来，像一道细小的冰痕。
“执政官，该您出场了。”礼仪官的声音带着程式化的恭敬，眼神却在她身后那排空着的家属席上顿了顿——按惯例，新任执政官就职，至亲应当列席，可乌逢玲的席位牌从早上就空着，像一块醒目的补丁。
她没回头，只是理了理深灰色礼服的袖口。这身礼服是连夜赶制的，剪裁利落，肩线挺括，设计师说“能压得住场子”，可她总觉得领口太紧，像有什么东西勒着喉咙。
聚光灯骤然打在通道尽头，刺得她眯了眯眼。掌声响起来，稀稀拉拉的，像落进空桶里的沙粒。她迈步走上红毯，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被麦克风放大，在穹顶下反复回荡，衬得全场愈发安静。
主席台上，前任执政官的遗像摆在正中，黑框里的老人笑得温和。乌逢玲的目光扫过那帧照片时，心脏猛地一缩——三天前的深夜，她也是这样站在老人的病房外，隔着厚重的门，听见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以及一个压低的、带着笑意的声音：“老东西，该让位了。”
她当时想推门，却被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拦住。其中一个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乌小姐，别做傻事。您父亲的死，还没查清楚呢。”
“乌逢玲女士，请宣誓。”司仪的声音将她拽回现实。
她举起右手，目光扫过台下。前排的政要们大多面无表情，只有右侧第三排的赵显，正用指关节轻轻敲着桌面，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就是这个男人，三天前在病房外拦住她，也是他，这几天让“弑父杀弟逼母”的帖子在全网疯传。
誓词念到“恪尽职守，为民服务”时，台下突然响起一声嗤笑，紧接着，几张传单从后排抛出来，像白色的鸟，打着旋儿落在红毯上。乌逢玲眼角的余光瞥见传单上的字——“毒妇掌权，国将不国”。
她的声音没断，甚至比刚才更稳：“……此誓。”
掌声依旧稀疏，夹杂着窃窃私语。礼仪官递上执政官印鉴，冰凉的铜制螭龙纹硌着掌心，沉甸甸的，像压着无数双眼睛。她接过印鉴的瞬间，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助理发来的消息：
“赵副执政官的秘书在记者群里发了段视频，十年前的。”
视频只有十几秒。画面里，十岁的姜蝼月穿着小西装，站在前任执政官身边，手里捧着一本《礼记》，奶声奶气地念：“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老人摸着他的头，对着镜头感慨：“若世间皆如此人，贼寇易除，民族可兴。”
下面的评论像潮水：
“看看人家姜公子，再看看台上那个……”
“这才是真正的名门风骨，乌逢玲连提鞋都不配。”
“姜家怎么不出山？我愿选他当执政官！”
乌逢玲捏紧了手机，指节泛白。她早就知道姜蝼月，江城姜家的长子，哈佛博士，慈善先锋，媒体笔下的“当代君子”。以前只当是个被家族包装出来的花瓶，可现在，看着屏幕里那张干净的小脸，听着那句“天下为公”，再对比台下的嘲讽与传单，一股寒意从脊椎爬上来。
这个姜蝼月，或许比赵显更危险。赵显的刀明晃晃，而他的“完美”，却像一把裹着丝绸的剑，能在她最狼狈的时候，轻轻一下，就刺穿所有防线。
就职礼结束时，雨还没停。乌逢玲走出大会堂，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她却没动。助理撑着伞跑过来：“执政官，车备好了。”
她望着远处模糊的街景，那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看她，有期待，有憎恨，更多的是等着看她摔下来的幸灾乐祸。
“查姜蝼月，”她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查得越细越好。我要知道，他这‘君子’的面具下，藏着什么。”
车窗外，雨刷器左右摆动，擦掉一层又一层水痕，却擦不掉玻璃上倒映出的、她自己那张冰冷的脸。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