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执政官办公室还亮着灯,百叶窗没拉严,漏进几缕月光,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影子。乌逢玲坐在真皮座椅里,指尖悬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上,屏幕停留在助理发来的那段视频界面。
已经是凌晨两点,桌上的黑咖啡凉透了,杯壁凝着水珠,像她眼下的青黑。这三天,她平均每天只睡三个小时——白天应付议会质询,晚上处理赵显团队泼来的脏水,还要抽空审阅前任执政官留下的半本未完成的改革草案。
“嗡嗡——”私人手机在桌面震动,是个匿名号码发来的彩信。点开,是张合成照片:她的脸被P在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身上,背景是燃烧的别墅,配文“弑亲者的午夜狂欢”。
乌逢玲面无表情地删掉信息,随手将手机扔在桌角。这种程度的污蔑,比三天前收到的带血匕首温柔多了。她重新点开那段视频,进度条拉回开头。
十年前的阳光很好,透过议政厅的彩绘玻璃,在地板上拼出斑斓的图案。十岁的姜蝼月穿着熨帖的白色小西装,领口系着红色领结,站在前任执政官脚边,手里捧着的《礼记》比他的胳膊还宽。
“……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他的声音还带着童音的软糯,却咬字清晰,每个字都像落在玉盘上,脆生生的。
台下响起善意的笑声,前任执政官弯腰,接过他手里的书,指着扉页问:“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姜蝼月仰头,阳光刚好落在他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他想了想,认真地说:“就是当官的不能只疼自己家的人,要让所有人都有饭吃,有地方住。”
老人朗声大笑,扶着他的肩膀对镜头说:“听听!十岁的孩子都懂的道理,我们这些大人反倒糊涂了。若世间皆如此人,贼寇易除,民族可兴啊!”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乌逢玲盯着屏幕里姜蝼月那双清澈的眼睛,像含着一汪泉水,干净得让她觉得刺眼。
她点开评论区,最新的一条是十分钟前发的:“现在再看这段话,多讽刺啊。真正的‘如此人’在做慈善,某些人却靠着杀亲上位。”下面跟着上百条附和,有人贴出姜蝼月最近在山区小学支教的照片,配文“这才是国家的希望”。
“希望?”乌逢玲低声重复这两个字,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她想起三天前就职礼上,赵显秘书在记者群里发这段视频时的备注——“对比之下,高下立判”。
这哪里是对比,分明是捧杀。把姜蝼月架到“理想人格”的神坛上,再把她钉在“弑亲毒妇”的耻辱柱上,用民众对姜蝼月的好感,反衬她的“不堪”。赵显这步棋,走得比直接弹劾她更阴。
她打开加密文件夹,调出姜蝼月的初步资料:
姜蝼月,20岁,江城姜氏集团嫡长子。
学历:16岁考入哈佛政治系,辅修古籍修复,连续三年拿全额奖学金。
社会活动:创立“蝼月基金会”,专注乡村教育与非遗保护,个人累计捐款超十亿。
评价:无负面新闻,被《时代周刊》评为“亚洲青年领袖”,民众支持率78%(远超同期执政官)。
资料末尾附了张近期照片:他穿着蓝色工装服,蹲在山区的土路上,给一个赤脚的小男孩系鞋带,阳光落在他微垂的侧脸上,鼻梁高挺,唇线柔和,连额角的汗珠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光影。
“完美得像个程序。”乌逢玲冷笑一声,将照片放大。她不信这世上有毫无破绽的人,尤其是在江城姜家这种盘踞百年的望族里长大的孩子。所谓的“礼之所至”,不过是没被撕破的伪装;所谓的“与世无争”,或许是在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她拿起内线电话,拨通助理的分机:“林森,之前让你查姜蝼月,有进展吗?”
电话那头的林森顿了一下,声音带着犹豫:“执政官,姜家的安保系统是国际顶尖的,公开信息里……确实挑不出错。他名下的基金会账目干净,连员工的工资单都能在官网上查到。”
“公开信息没用。”乌逢玲靠向椅背,目光扫过窗外的夜空,“我要他的私人关系网,他的资金流向里没记录的部分,还有……他十年前在议政厅那段话,是谁教他说的。”
“您怀疑……”
“我怀疑什么不重要。”她打断林森,“我只要结果。记住,动静小点,别让姜家察觉到我们在查他。”
挂了电话,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电脑主机的低鸣。乌逢玲重新看向屏幕上姜蝼月的照片,那个十岁男孩的笑脸和二十岁青年的温和重叠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她忽然想起父亲生前说过的话:“最可怕的敌人不是举着刀冲你喊杀的,是站在你对面,笑着递给你一杯毒酒的。”
赵显的刀她看得见,躲得开。可姜蝼月这杯“美酒”,裹着民意的糖衣,藏着未知的毒,她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设防。
桌上的时钟指向三点,远处传来第一班地铁进站的轰鸣声。乌逢玲关掉视频,点开改革草案的文档,指尖落在键盘上,却迟迟没敲下去。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句“若世间皆如此人”。
她倒要看看,这个“如此人”,到底是救民于水火的君子,还是藏在道德外衣下的猎手。
窗外的月光移了位置,刚好照在桌角那枚执政官印鉴上,冰凉的金属表面,映出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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