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的时间过得很快,第三天的一早,白玉京就跑过来敲蓝澈的房门,好在楚雁离知道事态紧张所以也没彻夜折腾蓝澈,算是让他饱饱的睡了几觉,所以白玉京到访的时候,二人都已经起身。
“庭宣君,那我先和玉京去神州,晚些我们再汇合。”楚雁离整装完毕后便抱着蓝澈告别。
“去吧,注意安全,我和将离等你的消息。”蓝澈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安抚着他躁动不安的心,白玉京虽然已经见怪不怪,但是多少还是有点不适应,自打蓝澈和楚雁离在一起后,他就感觉自己这叱咤风云的兄长开始变得越来越人妻,简直温柔的不像话。
不过这种改变恰好说明了蓝澈终于找到了值得他依靠的人,白玉京打心眼里替他高兴,从前他看不上楚雁离,不是因为他是魔宗中人。而是因为他对蓝澈总是时好时坏,白玉京本人是最不能看蓝澈受委屈的,不过看样子两人现在相处的还算不错,所以白玉京对楚雁离的态度也柔和了许多。
“兄长放心,我和观澜已经都安排好了,十个时辰为限。”
他办事蓝澈向来放心,所以没有再嘱咐什么而是起身送两人离开,临走,楚雁离还有些不舍,迈出几步后又调转回来,在蓝澈的唇上狠狠的吻了一下,而后才潇洒离去。
蓝澈用手抚了抚隐隐作痛的嘴唇,错愕了半刻便又恢复了微笑,楚雁离的离别赠礼永远都在他的意料之外,放纵的日子也终于到了头,现在得做些正事了。
“宋景。”
“神君我在。”
“全军集结,备战。”
……
一路上,楚雁离都保持着前所未有的沉默,这倒是让一旁的白玉京有些不适应,“你这家伙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在想事情。”楚雁离道,他的颅内正在飞快思索若是一会见到楚莫辞,他该怎么应对,毕竟二人之前的矛盾还没有化解,也不知道楚莫辞看到自己的留下的信后,有没有消气。
“难得啊,你这家伙还能有这么认真的时候。”白玉京笑道。
的确,平时在未央庭,他的确吊儿郎当无所事事,可那都是在蓝澈面前才会表露出来的样子,真到了这正式场合上,他可不敢有一点懈怠。
“玉京,魔宗的人马什么时候到?”
“快了,应该还有半个时辰左右吧?”白玉京估摸道。
越过天梯结界,二人携带着人马降临在了昆仑雪原之上,冷澈的寒风呼啸着,刮的人皮肤生疼,这与方才温暖宜人的神域有着天壤之别,雪原周遭除了一间崭新的雪庐外再无旁物,白玉京带着楚雁离走了过去,而后道:“先在此等候片刻,会有人来接应。”
雪庐虽然建设的简陋,但是也算干净,作为一个暂时歇脚的位置还算不错,楚雁离心道,听闻白玉京在昆仑大兴土木,把几座山头都做了规划,看来这问天峰的雪庐应该是也是顺带手造的。
虽说以二人的修为来说,这昆仑的风雪并不会对其造成伤害,但是白玉京还是贴心的将火炉点燃,而后装模作样的坐在一旁伸手取暖。
等待了一段时间后,雪庐的大门重新被打开,走进来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对方冲着白玉京行了一礼,而后恭恭敬敬的说道:“师尊,可以走了。”
师尊?蓝澈不是说天尊神君不能收弟子吗?楚雁离有些诧异,白玉京随意的笑了笑,见他疑惑便解释道:“要集合神州的修士建立枢纽总得师出有名,没什么比成立宗门更合适了。”
也是,神州这地界较为特殊,并没有界主持政,所以大部分的修士都已规划在各个宗门旗下,想要统御这股势力,必然得入乡随俗才行。
“青砚,见过魔宗圣君楚雁离。”白玉京示意道,对方闻言,立刻恭恭敬敬的走到楚雁离面前,保全行礼道:“在下游青砚,圣君大人安。”
楚雁离见状赶忙也起身回礼,这么看来这位游青砚应该算是白玉京的大弟子了,人长得清秀,这么大的风雪都无法掩藏他身上的墨香,应该是个雅士。
“师尊,一切已经整顿完毕,所有人马随时待命,现在可要动身去往天外天?”游青砚道。
“嗯。”白玉京从腰间摸出了一张面具带在脸上,回头便看到楚雁离不解的眼神,他便又解释了起来:“观澜提醒我凡事小心为上,所以在与那些宗门接触的时候我并没有展露真容,时机还不成熟,若是让其他几界知道是我在神州坐镇,难保他们不会以为神庭另有所图,所以还是低调些好。”
楚雁离现在开始明白为什么蓝澈会格外信任白玉京,他做事确实滴水不漏,每个方面可能产生的后果他都已经想的很明白,所以未雨绸缪做了很多,三人整顿了片刻,便踏上了去往那名为天外天的地方。
“既然是统御宗门,那你这地界儿叫什么?”楚雁离好奇道。
“九阙城。”白玉京答道:“九阙之上乃是众神云聚之处,这是神州的说法。”
“还是青砚给的建议,我觉得合理所以便取了这个名字,观澜也说蛮好,你觉得呢?”
“自然是不错的。”楚雁离笑了笑,看起来这游青砚应该是个饱读诗书之人,若是没有战事,他倒是可以坐下和此人交个朋友,到时候让他教教自己,看看能不能做上一两首情事哄蓝澈开心。
天外天距离问天峰并不算太远,三人御空而行很快便抵达了目的地,一降落楚雁离便心中感慨,白玉京不亏是神庭出来的人,这九阙城的正殿建的一点都不输神庭本体,用的材料都是一等一的好物,这样挥金如土的手笔,恐怕整个神州都找不出来第二个。
宫殿之内已经站了不少人在等候,其中未央庭的面孔楚雁离一眼便认了出来,这应该就是蓝澈说的,悄悄引渡护卫的人马。
还有一些人楚雁离不认识,想来是白玉京在神州集结的修士或是弟子,他站在旁边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大概清楚了现在的局势,白玉京在成立九阙城之后,夜观澜便也在同一时间立了宗门,名为归云府。
按照夜观澜的说法,九阙城现在并没有统领管辖所有人的声望,若是以强力手段压制会适得其反,所以必须要有另一个势力从旁协助,归云府所收容的弟子,都是一些被名门正派嫌弃的寒门修士,虽说战力不强但确实一股庞大的势力,只要归云府无条件的支持九阙城,那么其他宗门自然而然也会向其靠拢,等到时机成熟在建立盟会,方便统一管理。
夜观澜平时不声不响,但是做事还真是细致入微,连托底的备案都做的面面俱到,楚雁离心道,不过这还是仰仗白玉京,若不是此事是由他经手,恐怕夜观澜也不会这么上心。
九阙城虽然已经有了不小的规模,但是还没有开门收纳弟子,所以整个昆仑都空旷的很,只有由游青砚管辖的苍羽峰少有人烟,若不是有未央庭的人帮衬,恐怕这迎接仪式很难顺利进行。
“青砚,时间差不多了,你去送送圣君。”白玉京轻声道。
游青砚十分懂事,走到楚雁离身旁再次行礼,而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他从大殿走了出去,二人一路无言,楚雁离总觉得有些别扭,便尝试着说点什么打破现在的尴尬。
“没想到这昆仑寒天之境,竟然能造出这样的盛景。”
“还是师尊有心,这些都是他一手设计的,哦,夜府君也有帮忙。”游青砚解释道,中途丝毫没有提及自己的辛劳,这种谦虚的口吻让楚雁离对此人的好感度又上升一些。
“圣君大人与我想象的不大一样。”还没等楚雁离再找个话题,游青砚就自顾自的说了起了来。
“呃……哪里不一样?”楚雁离好奇道。
游青砚抚了抚滑落的镜框然后淡声道:“圣君好像并没有那么嗜血疯癫。”
这种偏见已经存世许久,游青砚的话说的虽然有些冒犯,但是楚雁离却没有介意,他扬唇一笑,大大方方的回答道:“游兄所言的,应该是魔化者吧?”
“并不是所有的魔宗人都弑杀成性,魔化者因受心魔所控才会做出癫狂的行为,只要控制**再加上言灵咒,便不会随意发狂暴走。”
听完楚雁离的解释后,游青砚短暂的沉默了片刻,而后又开口道:“但,终归是个祸患不是吗?”
这话已经有些挑衅的意味,可楚雁离却没有动怒,而是耐心的继续道:“的确,我承认游兄所言在理,但这是天命所定,无法更改,若是能有选择,谁愿意做一个随时会失控的人。”说话的同时,楚雁离一直在观察游青砚的表情,似乎他对这个问题很是执着。
“游兄与魔宗的人打过交道?”
“嗯。”游青砚的回答有些冷淡,显然这个提问触及到了他内心深处的一些过往,楚雁离也不敢往深询问,只能浅浅的提了一嘴。
“我的父母还有兄弟姐妹,都死在魔化者的屠刀下。”
游青砚最终还是开了口,声音有些微微颤抖,楚雁离一时之间也语塞了起来,毕竟这是对方的隐痛,所以他只能歉意的低声说道:“抱歉……”
“无事,都过去了。”
“圣君倒是刷新了我的认知,我没想到,魔宗之中也有通情达理的人存在。”
“我以为魔宗之内好战者比比皆是,但我听师尊说,圣君此行是来劝和的?”游青砚并不想过度追溯这个话题,便将目光转移到了楚雁离身上。
“魔宗不是邪恶的代名词,这只是种族的命名,生来与常人无异,不瞒游兄,这失去亲人的痛苦我可以感同身受,但有些不同的是,我的父母死于战火。”楚雁离苦笑道。
“魔化者不光对于诸界是困扰,在魔宗也一样,我曾经生活的地方也是被魔化者付之一炬,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些魔化者的出现,是受人所控。”
“当权者并不在意兵卒的损耗,他们要的是听话的狗,所以催化魔心反噬,也成了培植兵力的重要一环。”
“诸界之中,不仅仅只有魔宗有这样的行为,细想看来,神州之内难道没有类似的行径吗?”
“一切始于野心,呈于战争,终战养息,还安宁于天下才是避免悲剧的最优解。”
“我楚雁离深知其苦,所以才以身相搏,希望神魔之间的这场战争不要发生。”
楚雁离的一番慷慨陈词,令游青砚刮目相看,他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白玉京可以与之平等交流,此人的确与他认知中魔宗子弟有着天壤之别,似乎在冠以罪恶之名后,楚雁离并没有因此沉沦,反倒是良知觉醒,这一点实在难能可贵。
“是我狭隘了,望圣君海涵。”
“无妨的,这种偏见,正是我想洗刷的,只要有一人还在努力,那这隔阂迟早会打破。”楚雁离笑道,每次谈到这个话题,他都会不经意的想起蓝澈,若不是他从中助力,自己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决心。
将话说开之后,游青砚也与楚雁离搭起话来,二人深度交流了一下各界现在的情况,还有接下来可能遇到的危机,不知不觉,二人便行出昆仑,来到了与魔宗连接的结界入口。
“前方就是魔宗的临时驻地,我不便继续前行,就留在此处等候。”
“十个时辰为限,圣君请一定要注意时间。”
“望圣君一切顺利。”游青砚道。
楚雁离礼貌的回了个礼,便转身向着大营而去,一想到时间有限,他脚下的步伐也不由的加快,待他进入营地之后,与他料想中的分毫不差,商丘派来的先遣使正是楚莫辞。
“兄长。”楚雁离唤道。
“称我为先遣使。”楚莫辞很是冷漠的纠正了他的用词,气氛立刻被这一句话弄得降至冰点。
还在生气吗?楚雁离心道,他很少见楚莫辞用这种口气同他说话,看来当初的那封信并没有让他消气,不过楚莫辞此言说的也在理,毕竟现在是在办公事,还是严谨一些好。
楚雁离撩袍跪地,双手抱拳成礼,恭恭敬敬的对着楚莫辞一拜,而后正色道:“圣君楚雁离见过先遣使大人。”
“起来说话。”楚莫辞依旧保持着一副冷颜,而后转身坐回了主座之上,并用丝毫没有感情的声音继续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奉白玉京之命,迎先遣使入昆仑一叙。”楚雁离淡声道。
“奉命?呵……你这是在神域待得太久已经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了吧?”
“楚雁离,你是魔宗人,听的应该是魔尊的号令,白玉京算是什么东西,你居然拿他的话当圣旨。”楚莫辞对这个用词很是不满,继而话语也阴阳了起来。
“看来那位蓝澈对你训化的很好,竟然让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有事说事,不要牵扯庭宣君!”楚雁离原本还想保持正常的状态来应付楚莫辞,但是好巧不巧的楚莫辞竟然挑了他最不愿意听到的话来讥讽他,这一下瞬间让楚雁离的心火翻涌。
“我说错了吗?”楚莫辞戏笑道,“如果你还记得自己是魔宗子弟,就现在回无妄天,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都不要再踏足神州。”
虽然楚雁离现在心口憋闷一股无名火想要发泄,但是他没有忘记的职责,剥丝抽茧的从楚莫辞这一句简单的话语里淘出了关键信息,定论一词用的很微妙,签订贸易往来之约已经是既定的事情,还有什么需要确认的?
这只能说明,他和蓝澈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已经在酝酿发生,楚莫辞是作为先遣部队来的。
“你们最终还是决定攻打神域了是不是?”见楚莫辞已经露了态度,他也不再装模作样,反正现在商丘不在,冒犯一点也没什么。
“这是你该问的问题吗?”楚莫辞的话语也变得不客气了起来,“作为先遣使,我有资格决定你的去留,你在神域的任务已经结束,回无妄天候命,若敢抗命……”
“怎样?你还打算拘捕我不成?”楚雁离道。
“猜的不错,我知道蓝澈一定会派你来,所以这次,就算动用非常手段,我也不会让你离开这里一步!”楚莫辞双目犀利,瞬间魔气便将整个营帐扑满,强烈的威压之下,楚雁离也不甘示弱,直接释放气场与之对抗。
反正还有十个时辰,这个时候和楚莫辞撕破脸岂不是浪费刺探情报的大好时机?楚雁离斟酌再三,话语一软叹声道:“非要如此吗?我们兄弟之间已经到了需要兵戈相向的程度了吗?”
“你若乖乖听话,自然不会。”楚莫辞道。
见状,楚雁离便将气场回收,然后坐在客座上静饮起茶,“那就免了这遭吧,你又打不过我,你我无论谁伤了残了,开心的只有荧惑魔宫那位。”
这意有所指的话听的楚莫辞骨髓发凉,这小子怎么去了一趟神域变得如此狂妄,现在竟敢直接称商丘为“那位”,这好在是没人,否则一定会被扣上一个不顾尊卑的罪名。
“楚雁离!注意你的言辞!”
“省省力气,不让我走我不走便是,都遂了你所求还有什么不满的。”楚雁离意外的配合了起来,这反倒弄得楚莫辞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他方才已经做好了要和楚雁离对阵的准备,手中的子夜笛已经充能到了盈满,结果楚雁离居然直接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不走。
古怪,该不会是诈降吧?
楚莫辞对他这个弟弟还是有些了解的,刚才自己只不过说了蓝澈一句他就激动的要死,现在不让他回去反倒是没有反抗情绪,这小子肯定又再谋划着什么。
“把你的纵偶丝给我。”
“不给。”
楚雁离拒绝的很干脆,当然他并不是舍不得,而是像造出假象迷惑楚莫辞,如果自己太过配合,楚莫辞肯定会怀疑有诈,所以自己得装出来一副被他识破的样子,楚莫辞才能歇心。
“你别想着偷偷溜出去,能让你进来,我肯定做了十足的准备。”楚莫辞走到他身前,再次命令道:“把纵偶丝给我。”
“不给,乔大哥送给我的东西,凭什么给你。”
“或者我换句话问,你是用什么身份来向我讨要?乔大哥的旧部?我的兄长?还是荧惑魔宫的先遣使?”楚雁离这接二连三的问题抛出,直接让楚莫辞没了气焰。
一提到乔心尘,楚莫辞心中最柔弱的部分就开始隐隐作痛,虽然伤害他并不是楚雁离的本意,但是非常之事行非常之法,他只能在心中默默道歉。
楚莫辞见他负隅顽抗,直接二话不说走上前,在他眉心一点,而后释放出一股强横的天魔咒印覆锁在他身上,继而一摊手,楚雁离身上的纵偶丝便从袖口飞出,稳稳落在了他的掌心。
失算了,商丘居然分化了红莲分身给楚莫辞?
红莲业火分身上携带的天魔之力虽然很少,但是对于魔宗人来说,是绝对的压制,被咒印控制在原地的楚雁离表面上显的焦灼无比,但是内里却安定异常,楚莫辞并不知道沧渊剑的存在,只要这个神兵在握,他就有绝对的胜算。
“还给我!”
“来人,带圣君下去休息!”楚莫辞将纵偶丝收好,而后便撤回了铺设的气场,门外进来数人,将楚雁离拉起,而后强制将他押往帐外。
“楚莫辞!你欺人太甚!”该有的拌嘴楚雁离没有忘,临走时依旧骂骂咧咧,但一出了营帐,他便将怒容收起,全身心的观测着周围的情况。
营帐之间,行商打扮的人络绎不绝的出入着,这再次印证了他们在神域时的推测,所谓的贸易都是掩藏身份的方式,现在的神州已经被侵染的千疮百孔,白玉京那边的联盟还没有建立,若是在这里开战,恐怕要遭难的人会有很多。
甲兵将楚雁离带到了一个单独的营帐内后便转身离开,放在以前楚雁离肯定要发一通脾气才能了事,但是现在他却不怒不恼,没人盯着他刚好方便他行事。
楚雁离查探着身体里的状况,天魔之力四处游走,封锁在他的各个要穴,这种效果与都云谏的止穴术有些相似,只不过天魔之力干脆直接将他的魔心都封闭了起来,现在的自己莫说是调动沧渊剑了,连基本的魔心运作都困难。
唉,现在的自己变得脆弱的不堪一击,楚雁离心道,遇事不要慌乱,至少现在楚莫辞很放心,不会对自己太过监控,某种程度上,只要自己不踏出魔宗的大营,楚莫辞是不会对自己不客气的。
现在要做点什么?楚雁离从营帐中探出头,四下张望着,看着人来人往的行商潜伏者,他的心里开始有了其他的打算,楚莫辞此来既然是为了先遣准备,那么一定会有相对应的部署图。
只要拿到这个,再去找游青砚求助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楚雁离回想着刚才在主营帐看到的一切,脑子里开始呈现出画面,他一一搜寻着,最终视角停留在了桌面上那一封带有红蜡贴封的信函。
那是荧惑魔宫的直达信件,一般用于传递机要信息,就算里面写着的不是部署安排也肯定是什么有用的线索,楚雁离立刻将主意打到了信函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楚莫辞离开主营帐,这样自己才有机会查阅里面的内容。
声东击西!楚雁离暗笑,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他很是乐意做。
趁着守卫不注意,楚雁离一个闪身翻出了营帐,一边躲避人群,一边向着大营后方摸去,战备期间,粮草的存放是重中之重,所以只有这里有了麻烦,楚莫辞才会亲自来查看。
放火烧仓虽然是上上之策,但是楚雁离并不打算如此,毕竟这里是自己的部队,折损战力有违本心,最优解便是用一些带有神域表示的东西来混淆视听,所以他上上下下的寻找了一番,最终从怀中摸出了那块他一直舍不得还给蓝澈的手巾。
只能忍痛割爱了,楚雁离万般不舍,他只能一直宽慰自己,等回去再让蓝澈送他一块,现在这块舍了就舍了。
巾帕上绣有未央庭的纹样,这东西只要出现在众人视野里,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不过楚雁离并不打算做的太明显以免穿帮,所以绕到了粮仓之中,将巾帕塞在了最外侧的两个麻袋之下,然后故意从带子中掏了一些面粉扑撒在地上,而后在上面踩出行走过的痕迹。
只需等到今日开伙,就一定会有人发现此处有人潜入,而这会自己已经回到了营帐,算是有了足够的不在场证明,楚莫辞就是想怀疑也怀疑不到自己头上。
一切部署完毕后,楚雁离便又潜回了自己的营帐,坐在椅子上盯着炉火发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强行安抚着自己有些聒噪的内心。
“还算是听话,没有做外逃的打算。”楚莫辞的声音翩然而至,楚雁离头也没抬的继续望着火焰,而后懒懒的说了一句,“逃?我怎么逃?武器让你拿走了,经脉也被你封了,还派了专人看守,难不成你指望我一头撞死在这里逼你就范吗?”
“你不会。”楚莫辞笑道:“只要蓝澈还活着,你就不会。”
这句算是拿捏到了关键,也终于引起了楚雁离的兴致,他冷笑一声道:“这倒是。”
“你若一直这么听话,我倒也不用如此操心。”楚莫辞淡淡道,“等下向乐生到了,我们就去九阙城面见白玉京,你便后续部队会魔宗候命。”
“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出门。”
这话说的严厉之际,按照以往的关心,楚雁离一定会与他拌上两句嘴才能舒坦,但是这次,楚雁离却意外的笑了起来,这倒是让楚莫辞有点摸不清状况,“你笑什么?”
“我笑兄长训人的架势,简直和庭宣君一模一样。”
“你……”楚莫辞被气的说不出话,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对那个蓝澈念念不忘?但谁让楚雁离是他唯一的亲人呢,就算是再看不惯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楚莫辞心里也做出了些许妥协,他走到楚雁离身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道。
“你若真的喜欢那个蓝澈,我便去求君上,看他愿不愿意网开一面留蓝澈一条命将他赏给你。”
“到时候你是想带回府中做妻做妾都由你说了算。”
楚雁离一时之间被弄的哭笑不得,哭是因为他有些感动,楚莫辞居然会让步,甚至还放下身段来替他考量,笑则是因为楚莫辞实在有些不了解蓝澈的势力,有了之前的秘密交换,现在的蓝澈可不会轻易的受制于人。
“那我……先谢过兄长?”
不管结局如何,这个提议楚雁离倒是很是赞同,等一切结束,他一定得要想尽办法迎娶蓝澈,蓝澈身份尊贵,做妾还是免了,自己也不是花心浪荡之人,娶一个就足够了。
“但是有前提,你最好安安分分的不要动什么歪脑筋,不然君上那边,我不好交代。”楚莫辞见他欣喜,便又嘱咐了一句。
正在这时,帐外忽然有人来报,说是在粮仓附近发现了可疑行迹,一听这个楚莫辞的脸色立刻又阴沉了起来,楚雁离十分配合站起身拉住了他的衣袖道:“兄长是不是神域的人来过?”
“你若捉了此人,能不能不要夺他性命?”
“胡闹,未邀而入是严重的挑衅,这会你还打算讨好蓝澈吗?”楚莫辞用力的甩了甩袖子,头也不回的跟着守卫一起前去查看。
等人一走,楚雁离刚才万分焦灼的表情立刻回归到了平静,想要骗过他这个兄长不演的可怜点还真的不行,时间有限,得抓紧,想到这里他便不敢再耽搁,趁着人马调离赶忙溜到了楚莫辞的营帐。
桌面像是被重新整理过,印象里的那封信也不知道放到了哪里,楚雁离翻箱倒柜的四处寻找,尽量保证每个东西都不显现被移动过的痕迹,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一摞闲杂文书中找到了信函。
蜡印有被开启过的痕迹,看来在自己走后,楚莫辞已经看过了里面的内容,他小心翼翼将信纸打开,但是让他感到震惊的是,里面竟然是一封空白的书信。
怎么回事?荧惑魔宫怎么会发一封没有任何文字的书信给楚莫辞?
不好!中计了!
楚雁离马上意识到了什么,迅速将书信叠好塞回原处,想趁着没人发现马上溜走,但是偏偏是这个时候,耳畔想起了一个久违的声音。
“怎么样,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说话的人正是楚莫辞刚刚提到的向乐生,见自己的行迹已经被发现,楚雁离便也不打算继续装下去,而是冷面而对道:“看来,这是专门为我设下的陷阱。”
“不错,你声东击西,我便守株待兔,这局入不入都在你的选择。”
“不过看样子,你是选择了神域背叛魔宗,对吗?”向乐生走到客座边缓缓坐下,而后托腮问道。
“我没有背叛,是你们妄图毁坏现在建立起的一切!”楚雁离白了他一眼,这个家伙是商丘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所以他的行为一定是受商丘指派,看来之前的书信往来并没有获取商丘的信任,不然也不会在这里摆了自己一道。
“这话,你犯不着对我说,君上自会亲自过问。”向乐生显然没有楚莫辞的好性子同他聊,直截了当的结束了话题。
“是君上让你算计我的?”楚雁离道。
向乐生闻言,立刻摇了摇头否认,“不,是你的兄长设的局。”他并没有说实话,因为商丘曾经一再强调,楚家兄弟为了对方可以不顾一切,所以他便借着这个机会分化二人,即便此事并不是楚莫辞所为,这黑锅也必须扣在他的头上。
楚雁离听后嗤笑一声,然后坦然的往向乐生旁边一坐,“我到底还是低估了我这兄长。”语气之中充满了淡淡的失望。
“这里还得留给你兄长办公,淮洲,换个地方聊如何?”向乐生淡笑道,他不必将话说明,楚雁离就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楚莫辞已经给了他机会,自己既然没有听话,那等着自己的,就不再是以礼相待,而是牢狱之灾。
事发突然,楚莫辞在拿取到楚雁离专门留下的巾帕之后陷入了沉思,不应该啊,自己的安排已经足够稳妥怎么还会有神域的人渗透进来呢?等他回到大营之时,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主座上的向乐生。
“你来早了。”楚莫辞将巾帕藏在身后,虽然他暂时没有证据将事情与楚雁离联系起来,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事情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我不来早些,淮洲便要犯下大错了。”向乐生用手指轻敲着台面笑道。
“你的好弟弟,趁你不在可是又偷偷摸了进来,想干什么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将此事,告知给君上?”
这话语中有意无意的透露出一股威胁之意,楚莫辞立刻骤起了眉头,显然这与他刚才不太好的预感不谋而合,果然是楚雁离从中作梗,更糟糕的是,此事居然被向乐生抓了个正着,这下恐怕事情要麻烦起来了。
“淮洲呢?”
“随营大牢,放心,我不会虐待他的,毕竟也是圣君之一,只是关起来让他不要乱跑而已。”
“否则若是人丢了,君上怪罪下来,你也一起连坐。”向乐生用及其轻松的语气将如此沉重的话讲了出来,楚莫辞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对方简单的三言两语,已经将现在的情况介绍了个清清楚楚。
“淮洲只是受人蛊惑,此事我会给君上一个交代的,不需要旁人提醒。”楚莫辞衣袖下的手不断攥紧,向乐生是什么货色他清楚的很。
“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家事还是国事,都在楚淮书你的一念之间。”向乐生见对方冷了脸,便也不再嬉笑,而是沉声道:“是该让他吃些苦头了不是吗?否则,再捅下娄子,可及不是你我二人这么轻描淡写一句就能轻轻放过的事情了。”说完便将一根已经浸染了弱水的棘刺鞭子扔在了楚莫辞面前。
“淮书,你不会让君上失望的对吧!”
楚莫辞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向乐生此言便是要他对楚雁离施以重刑警告,这样在商丘面前也算是陈了情表了态,就算圣君之位保不住,至少能留他一命。
他从地上将棘刺鞭缓缓捡起,而后目光凌厉的看着向乐生道:“这里的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但现在不行,我得去见白玉京。”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准备的事宜交给我,你先安心处理你弟弟的事情,晚个一时半刻不成问题,希望淮洲已经认识到自己错在了哪里,否则……”向乐生走到楚莫辞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聪明人,话不需要我多说,你我即为同僚,理应互相帮衬,这已经是我的权限范围内,能做的最大宽容。”
“淮洲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你都说服不了他,那接下来,就得由你亲自送他上路了。”
临走前,向乐生似乎又想起来什么,便转头又道:“我没在大营里看到将离,他不是和淮洲的关系很好吗?”
这话是在提醒楚莫辞,他已经替楚雁离准备好了替死鬼,到时候只要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将离身上,那么商丘就不会把所有怒气撒在楚雁离的身上。
没得选,这根本就是一道单选题,楚莫辞心道,为了保下弟弟,牺牲谁他都可以,包括自己。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去了大牢,路上他已经脑补了各种楚雁离对自己发火的样子,但是直到见到楚雁离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判断有误,被缚在刑架上楚雁离不声不响,再见到他的时候更是沉默的不说话,像是从不认识一般。
“长本事了,居然敢给我下套?”楚莫辞厉声道。
“哼,你不也一样?”楚雁离白了他一眼,然后冷漠回应道:“说吧,现在要怎么处理我?”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楚莫辞一见他这破罐破摔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给了他一耳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楚雁离咧嘴一笑,然后将口中的血沫吐出,事情发展到了现在,他也不必再伪装,“只要你们不停止战争,我就会和庭宣君抗争到底!”
“庭宣庭宣庭宣,你满脑子都是那个蓝澈!”楚莫辞被气的心口发闷,他这弟弟怎么是个会被美色迷惑的蠢蛋?自从去了趟神域,整个人都像是被下了蛊一样,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见状,楚莫辞便将鞭子扬起,狠狠地抽在了楚雁离的身上,“啪”的一声,楚雁离立刻皮开肉绽,沾染了弱水的鞭子在触碰皮肤的一瞬间便嘶嘶作响,痛感顺着伤口一路攀窜到了大脑。
“我教你的,是不是都忘了!”
“我真后悔让你入了荧惑魔宫,若是你不踏足那里,就不会卷进这场风波!”楚莫辞大声的叱骂着,楚雁离却不为所动,继续保持冷淡的态度道:“不去荧惑魔宫,我还真不知我们的当政者竟如此不顾天下苍生,为了那所谓的名头不肯退一分一毫!”
“兄长,你可还记得我们的父母是怎么亡故的吗?”
“还有乔大哥!见你从苦难中救赎出来的乔大哥!他是怎么死的你也忘了吗?”
“是战火,是那无休无止的战火!”
“现在的你,和害死他们的凶手,有什么分别!”
被楚雁离这么一骂,楚莫辞当即楞在了原地,这样严重的指控险些让他五内尽碎,他浑身颤抖,手中的鞭子再次扬起,而后用力抽打在楚雁离的身上。
“闭嘴!”
越打楚莫辞越失去理智,楚雁离的质问像是刀子一样插在他的心口,他不仅开始质疑自己的决定。
错了吗?
真的错了吗?
可即便是错了,他也没办法回头了。
巨大的负罪感将他层层包裹,压的他无法喘息,即便是真的做错了,他现在也只能错下去,因为只有这样,楚雁离才能活命。
他们都是生活在最低的蝼蚁,为了生存而不顾一切的向上攀爬,站的越高,命便越不由己,楚莫辞并非生性凉薄,相反,他格外重情,所以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什么人比楚雁离更加重要。
所以,他愿意当这个罪人,哪怕是被楚雁离记恨,他也必须保证楚雁离的性命无虞。
在他思考的过程中,鞭子并没停歇一分,楚雁离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抽打的破损,鲜血将白色的里衣浸润成鲜艳的红色,没有魔气护体的他在这剧痛之下直接昏了过去。
“淮洲?”见对方没了动静,楚莫辞立即慌了神,他将鞭子扔下,飞快的扑到楚雁离身上查探情况,见他身体发凉,便赶忙将自己的魔气引渡到他体内为其续命。
你怎么这么傻!那个蓝澈真的值得你如此吗?
楚莫辞看着鲜血淋漓的楚雁离心疼不已,但是他必须执行向乐生的命令,否则向乐生便不再会为他做保。
“是兄长不好,是兄长下手太重。”楚莫辞急的直掉眼泪,但就在此时,向乐生的声音如鬼魅般飘然入耳。
“认错了吗?”
“……”
“是个有骨气的。”向乐生走到楚雁离身旁打量了一番后,摇着头叹息道,“淮书,你到底还是下不去手啊!”对于楚雁离现在的状况,向乐生没有一丝同情,反倒是满眼的不悦。
“你这样,我很难交代的。”
“来人,过来帮圣君行刑。”
话音刚落,外面就走进来七八个带着不同刑具的人,楚莫辞一看这架势,立马护在了楚雁离身前,恶狠狠的瞪着向乐生道:“你要干什么!”
“自然是替你给君上一个满意的答复。”
向乐生摸了摸下巴,故作悠然之态道:“淮书,你越不忍心,他面临的危机就越大,难道你想我将他带回荧惑魔宫法办?”
“不弄的凄惨点,君上怎么会信你?”
听到这里,楚莫辞的眼眶湿红,他怎么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但是他又不想楚雁离再受苦,百般权衡之后,他只得将身子让开,然后咬着牙说道:“行刑。”
“打到他认错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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