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兮慕淡淡瞥了琅琊一眼,衣袖下手掌微蜷,等再次展开时,一个红彤彤的脆桃就出现在他手中。
“既不食荤,那可吃桃?”
池鸢怔了怔,“吃。”说完在琅琊一干人的注视下,咬了一口,恰到好处的甜,吃下去,桃的清香仿佛融进了骨血,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舒畅。
池鸢知道,这桃定是云兮慕法器空间凝结出的,以他的修为,凭空拿出什么,她都不觉奇怪。
可这事落到别人眼里就有些诡异了,除了琅琊,顾修两人皆是一副诧异模样,似在想云兮慕是从哪变出来的桃子。
琅琊默默看着池鸢吃桃,眼神暗了又暗,既是挣扎,又是纠结,最后化作一声无声叹息,隐没在面具下。
很快,琅琊说的惊喜就到了,食摊的伙计抱了个大食盒回来,他将食盒里的各式果子菜品摆放在空桌子上,摆好后,叫了后厨的人,一起抬着桌子搬到池鸢面前。
看着这一大桌子吃食,池鸢皱起眉:“琅琊,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琅琊收起不该有的情绪,笑着回:“不惊喜吗?你不是饿了?你看,这些都是素菜,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池鸢摇摇头:“可是我已经吃饱了。”
“就一个桃?”
“对啊,就一个桃。”
琅琊看着池鸢,心情是无奈郁闷的,却莫名的想笑,心想还好有张面具挡着,不然脸上这副难看的表情,绝对藏不住。
就在琅琊暗自伤神之时,池鸢却拿起竹箸,在他特意准备的餐食中,夹了一块翡翠玉糕品尝。
琅琊心情起起伏伏,一时控制不住,说出的话带起三分哑:“好吃吗?”
池鸢认真品尝,微微点头:“还不错。”
堵在琅琊心口的那股郁气瞬间散开,眼里总算是有了笑意:“你喜欢就好。”
云兮慕饶有兴味地瞧着两人,唇角噙着淡淡的笑,竟也不去搭话。
云兮慕是不搭话,但池鸢却忽视不了他的存在,又夹了一块翡翠玉糕,放在他的碗里。
“这里的食物怪,吃这个吧,味道还不错。”
云兮慕偏了偏头,丝绸一样的发梢随同他耳畔的垂带一起滑落,这幅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画面,却好像生了勾子,让池鸢移不开眼。
“好。”云兮慕轻轻应答着,优雅拾箸,将碗里的翡翠玉糕吃下。
琅琊撑着手看着这一幕,明明眼里带着笑,却让人浑身发冷。
诡异气氛再次盘绕在食摊内,就连顾修也察觉到了不对,他下意识地去看身边的姬无寐,姬无寐朝他眨了眨眼,暗示他不要多言,自个却背过身去,笑得肩头耸动。
池鸢作为肇事者对此全然不觉,挑了几样顺眼的菜吃了几口,见身旁的琅琊只顾着喝酒,不由转向他。
“这酒就那么好喝?”
琅琊动作一顿,酒水顺着面具涓涓流下,深黑的衣袍微敞,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和微微紧绷的胸口,一眼望去,有种难言的性感。
“你要尝尝么?”琅琊转过脸,眼中的冷意化作带着几分惆怅的柔情。
“好呀!”池鸢端起碗,扬了扬下颌,示意琅琊给她倒酒。
琅琊怔怔望着她,好一会才抬手倒酒,等池鸢喝了一口,就迫不及待的问:“如何,可对你胃口?”
“不怎么好喝。”池鸢如实回答。
琅琊闷笑一声,“嗯,确实不好喝,又酸又苦,难以下喉。”
“既是不好喝,那你为何一杯接着一杯,像是在饮琼浆玉液一样?”
琅琊眼眸微晃,慢慢推开手边的酒坛,“我也不知,只是突然口渴的紧。”说着,目光移到池鸢桌前的茶杯,“还是茶水更好喝。”
对面的顾修听了,低头看着碗里的酒,鬼市的酒虽不比云梦轩的佳酿,但也是市面上难见的好酒,怎么会有酸苦的味道?
饭后,几人踩着最后的闭门时间进了回楼,回楼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前来迎接的仆婢十分热情,将池鸢他们请进了会场二层的包厢。
这会场包厢不是有钱就有资格进的,一般都是九派掌门或是地方豪强世家,通过验明身份才有资格,并且,包厢位置也分好坏,会根据入场的权贵地位来分配。
被请进包厢,池鸢毫不意外,毕竟琅琊的身份摆在那里,无论是江湖还是世家,他都够资格。
比起池鸢和云兮慕的淡然,被一同请来的顾修和姬无寐则是惊诧万分,姬无寐是最先看出琅琊身份不简单的人,可惜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出,琅琊是何方神圣。
包厢内,无论是视野还是隔音都极好,站在窗前,能看到会场的每一处角落,相反,隔着竹帘帐幔,即便包厢点了灯,底下的人却瞧不清包厢里的人。
池鸢坐在窗边,一边瞧着下面的人,一边听着台上的面具男热情的介绍拍卖品。
小小的案几只能坐两个人,云兮慕坐在池鸢的对面,琅琊则被挤到一边去,和顾修他们同坐一张长案。
坐包厢的好处有很多,拍卖会期间,不仅有好酒好菜无限量供用,还能点乐师舞姬上来助兴。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真正有用的是,包厢内有一本花名册,上面详细记载介绍了今晚要拍卖的物品。
今晚的拍卖会共有一百零三件物品,越往后,东西越珍贵,起拍价越高,池鸢将册子翻了一遍,随手丢给琅琊,除了素月波,其余的她都不感兴趣。
今夜赶赴来的各路人马也基本都是冲着素月波来的,不过大多数只是来开开眼界,真正对它角逐的都是包厢里坐着的人。
当拍到第十九件物品的时候,下面经历了一场十分激烈的抢夺战。那是一本失传已久的心法秘籍,听介绍说是从墓中挖出来的,此秘籍是百年前一个大派的不传之秘,物品一经开拍,众位江湖人士根本坐不住,纷纷拿出家底对其加价。
现场哄闹的气氛,让姬无寐也有些受不住诱惑想出手,但被顾修劝了下来。
心法得配相应的武功去练,光有心法没有功法终是无用。
看着底下人对此心法趋之若鹜,池鸢不由心生好奇。
云兮慕隔着竹帘往窗下淡淡扫了一眼,像是知道池鸢好奇,温声解释:“问心阁消失了整整三百年,据云家族文记载,当年的问心阁睥睨整个江湖,便是天机宫也只能排第二,只不过问心阁择徒十分严苛,导致门徒越来越少,最后不知何原因,整个门派一夜之间消失,留下的山门驻地,像是被一双大手夷平,没留下半点痕迹。”
“一夜之间,这般蹊跷?问心阁山门在哪?”
“蜀地,千嶂山。”
“你刚才说,天机宫也只能排第二,天机宫很厉害吗?”
云兮慕顿了顿,转过眼眸看着池鸢:“当世九派天机宫为首,创立天机宫的宣辰道人,和云家先祖一样,已经踏碎虚空跨界而去。”
池鸢有些惊讶,还不等她问出口,云兮慕又道:“不过,天机宫已不问世事三百年,此事说来,还与当年消失的问心阁有关,但知晓当年之事的道长已经故去,族文亦没有记载,个中原因我也不知。”
“这般说,那问心阁莫非也修玄门之术?”池鸢听凤音尘说过天机宫的事,天机宫的人参玄,那比他们还要厉害的问心阁必是如此。
“和天机宫一样,外门修武,内门修心,修玄术的门人极少,但不是没有。”
池鸢缓缓点头,想修玄术也看天份资质,门内有此传承,自是比一般的江湖流派要高出一阶的,也难怪底下那群人要哄抢了……
“这些人之所以这么激动,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相传司珏的师父就是问心阁的人。”
“司珏……你也知道他?”
“族文记载,六十年前的天下第一剑,纵横整个江湖的绝世天才,号称百年内无人超越。”
听到此,池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百年内无人超越,还真敢说,虽不知他有多厉害,但我绝对能超过他。”
云兮慕淡淡勾唇:“嗯,族文确实夸大其词了,不过,记载族文的先人大概也没想到,几十年后,会有你这样的旷世鬼才出现。”
“没有没有。”池鸢连连摆手,“我哪算什么鬼才,比起我,你才配得上这样的夸赞。”
云兮慕眸光晃动,淡淡叹谓:“我算不得鬼才,只是有些许天资,比常人修习更容易罢了。”
“这还不算天才吗?别谦虚了……”池鸢突然一顿,心想云兮慕确实天才不假,可他身负锁魂咒,就算是天才又有何用?
见池鸢突然止言,云兮慕心中了然,“想说什么就说,我不会怪你。”
池鸢沉默片刻,俯身凑近问他:“这么多年,你们云家出了多少有灵根的人?”
此事算是云家的绝顶密事,对此,云兮慕依然直言不讳,只不过在开口前,随手施了个隔音术。
“算上我和濯雪,共有十七人。”
“多少年?”
“两千六百年。”
池鸢听了却不是很意外,两千年能出十七人算不错了,凡界灵气稀薄,有灵根者几乎都是万中无一的微小概率。
像她自己,出生灵界,接触的人不多,有灵根者也只占一半。
就在池鸢唏嘘感叹之时,云兮慕又补了一句:“这十七人中,有十五人是一千年前的事。”
池鸢心头震动,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云兮慕:“也就是说,你们云家已经一千年不曾出现过有灵根的人了?”
“是。”
“因为灵气越来越稀薄吗?”
云兮慕略略思忖:“或许有,但我觉得是界壁封锁的原因。”
池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一千年,云家好不容易出了个像云兮慕这样的天才人物,却不想身上被烙下了锁魂咒,这究竟是诅咒还是惩罚?
“那……天机宫的人可有灵根?”
云兮慕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面具下映出一圈浮动的阴影:“一个都没有。”
五个字好似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池鸢心口,所以这个世界,除了云家两位,就没有别的灵根者,如此艰难的境地,她真的能在这里求得灵根吗?
一缕清风卷起池鸢额前的碎发,池鸢抬起头,对上云兮慕深邃的眼眸,他温和的笑,低沉的声音让她微微忧绪的心情缓了口气。
“天机宫虽没有灵根者,但修玄术的人却不少,还有三百年前,问心阁的阁主是灵根者。”
听完,池鸢不再谈论此事,托起脑袋,意兴阑珊地望着窗下乌泱泱的人,忽然,面具男的一声高喝,将她从神游状态拉了回来,一听拍卖品已经到了第五十件,急声道:“糟了,那本问心阁的秘籍!”
云兮慕轻声安抚:“只是一本外门弟子修习的心法,于你无用。”
“啊,那算了。”
半个时辰后,终于迎来最终的压轴至宝,素月波的登场。
两位蒙面少女抬着一个红布包裹的东西,在万众瞩目下缓缓走上台前,锣鼓敲响振奋人心,面具男拿着一支金色的长杆,一边激动地介绍,一边挑起红布。
“诸位,诸位,这就是本场拍卖会的压轴珍宝,素月波!”
红布掀开的刹那,全场寂静落针可闻,二层包厢里的贵客纷纷围聚到窗前,挑开竹帘,一观素月波的真容。
但没想到红布下还有一层宝匣,在众人低呼声中,面具男微微抖着手将宝匣打开。
突然,台前灯火尽数熄灭,会场众人惊呼不断,还以为是盗匪刺客来袭。
“诸位,稍安勿躁,熄灯是为了展现素月波的亮点。”
面具男话音一落,台上就泛起一簇淡淡的白光,白光很淡很微弱,但在这偌大漆黑的会场内,却显得格外扎眼。
素月波静静躺在宝匣的丝绒绸布上,它没有剑鞘,剑柄处有一圈从残月到满月的图案,细看下,还有一些篆刻密集的铭文,沿着剑柄延伸到剑身上。
它的整个剑身都充盈着冷冷的清光,似月光也似雪光。
就在这时,面具男突然点了一盏烛灯,他将烛灯悬到素月波上方,顿时,场中人讶声不断,因为在那暖红的灯火照映下,剑上的清澈冷光在一点点变化,最终变成如月华一样的柔和淡银色。
最令人惊讶的,是它剑身上还散着一层稀薄的白雾,像是终年不化的冰川,流泻下的冰雾。
不过这冰雾要在灯火下才能看清,在很亮的地方,基本看不到。
“素月波,起拍价十万两!”
面具男一开口,底下哗然一片,这个价格但凡是有些家底的都能拿得出,还不等人反应,价格转瞬就炒上了天,变成所有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看到素月波,池鸢不得不承认,那把剑确实和她的灵兮剑很像,不过她剑上的银光来自她所修炼的功法,若是换个人来催使,灵兮剑的光就不是银色了。
并且,素月波剑上的光很淡,不在暗处根本看不见,但此剑的气场确实与她契合,也难怪江湖人都传,此剑和她的灵兮剑有三分相似。
“怎么样,你喜欢吗?”池鸢问云兮慕。
云兮慕看了一眼,转回眸:“你若喜欢,我就喜欢。”
池鸢听言微恼:“我是问你喜不喜欢?别管我喜不喜欢。”
云兮慕笑了一下,再次去看素月波,这一次他多看了几眼,“此剑千年玄铁打造,确实是一柄好剑,但此剑锐气不足,阴寒迫人,若不是修炼的功法相近,拿此剑会相斥。”
经此一提,池鸢才注意到素月波剑身流窜的冰川寒气,那寒气于她微不足道,但对旁人却是百害而无一利,也难怪这把剑排名最末,如此阴寒的剑,只有修炼阴寒功法的人才可使用,放任整个江湖,修炼阴寒功法的人寥寥无几。
所以,素月波即便再厉害,用不得,也只能买回去当摆设。
“池鸢,如何?这把剑可入你的眼?”琅琊从后面走来,停在窗前。
“这剑不合适。”池鸢回答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却落在云兮慕身上。
她是在思考云兮慕的功法流派,可此举落到琅琊眼里,却像是她很在意他。
琅琊执扇的手微微收紧:“好,我知道了。”他几乎是压制着情绪说出的这几个字,见池鸢依旧不回头,他的眼神立时晦暗,折身默默退去。
最终素月波被包厢中的一位神秘人拍下,回楼对客人的**相当看重,特别是包厢里的贵客,要想查到素月波的下落,几乎无处可寻。
拍卖会结束,琅琊将池鸢送出黑市岸口就独身离开,池鸢以为他有要事就没多追问,带着顾修他们返回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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