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风月门 > 第9章 番外二·红尘此恨无绝期

第9章 番外二·红尘此恨无绝期

柳霖自幼长在熙熙攘攘华灯初上的繁华盛京。

无父无母,没有家世,只是在京城一个风雪交加的寒夜,柳霖被师父裹着襁褓捡回了风荷园。那时候与柳霖一同被领进园子的还有一个小姑娘,约莫也就一两岁比她稍大些的模样,正是懵懂着孩童的清澈眼眸咿呀学语的年纪。师父将她二人收作徒弟,一个排行十二,一个排行十三。小十二取名柳雨,小十三唤作柳霖。

许是缘分,许是天意,待时岁见长,她二人倒是成了这风荷园里最是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姐妹。柳雨性子烂漫洒脱无拘无束,又最是不满世俗规矩各种条条框框,常拉着柳霖在京城街巷四处玩乐游逛,好似是从未将师父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每回学戏不专心偷懒逃跑,柳雨总是不免被师父拎去一顿责骂,倒是叫柳霖在背后向师父好生相劝苦苦求情。

柳雨总向她抱怨师父不近人情,柳霖却觉着师父这是偏心柳雨。风荷园十三个兄弟姐妹师父皆是一视同仁,却唯独对柳雨最为严厉。师父非但教她舞袖学戏,更是独独教她拨弦弄月弹琵琶曲。叫一众师兄弟姐妹们心有不满的同时,又觉得师父对柳雨属实过于严厉,以至于众人皆对此有些看不下去。

不过想来这也是情有可原。毕竟随着年岁渐长,众人也都看出这柳雨真真是生得一副好模样。也不知从前本该是谁家的姑娘,要不是长在这戏园,倘若做个官家小姐,也定是名动京城才貌双绝。

柳雨倒也未曾辜负师父的厚望。师父给她登台的机会总是最多的,时日一长她便也名声大噪,风荷园“绝色戏伶”的名头在京城打得响当当。纵然如此柳雨活泼爱闹的贪玩脾性总是改不了,仍是爱拉上柳霖溜出园子四处游逛。只是之后师父再也未曾像从前一般责骂柳雨总偷懒逃跑,而是纵着她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性子任其这般胡闹。

后来柳霖十六岁那年京城秋闱放榜,她被柳雨拉着溜出风荷园去看热闹,围观那黄金榜上前三甲打马游街巷。纷扰人群中柳霖一眼便瞧见了那马背上笑得恣意风流的探花郎,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便只此一眼却叫她终生都难忘。

再后来她也曾偷着去瞧过了那黄金榜,方知名讳唤作梁冠清的便是当日那位探花郎。她若无其事地藏起悄然萌生的情意,却开始日日盼着能够有机会与那位探花郎再遇。殊不知游街当日一同动了春心的不止她和京城的一众闺中小儿女,还有那日日与她相伴且有着姐妹之谊的“绝色戏伶”柳雨。

兜兜转转,阴错阳差。梁冠清区区探花郎,不过初露锋芒,为在这险恶官场站住脚,不得不学着处事圆滑,便主动邀了一众官员大臣来着京城最为出名的戏园听戏。因着场合特殊容不得差错,来往宾客皆是达官显贵,柳霖又是年岁最小,便不被师父允许上台唱戏,只得躲在台柱子后头偷瞄一眼台前的观众席。

她记得其间柳雨戴着面纱上台抱着琵琶拨弄了一曲《霓裳羽衣》。她在台后瞧着坐在席上的梁冠清,他目光迟迟未曾从柳雨身上移去,那表情看着分明像是为此着了迷。

她记得戏曲终了后梁冠清笑着遣散了人群,却是只身寻到台后说要求见那位“遮面的琵琶女”。她记得那时师父出面回了一句“徒儿现下不便见客”,而后梁冠清便踏出戏园垂头丧气悻悻离去。

但她有些记不得那时她是作何情绪了。有高兴,有失落,有怅然,有无措,有对此事的不可思议,也有对柳雨的艳羡妒嫉。

她不记得是从何时开始她也学着柳雨拨弄琵琶曲,因着是偷偷学琴所以常被不小心拨断的琴弦给疼到抽泣。曾偶有一次被师父撞见她偷偷练曲儿,那时师父只叹了句“痴儿”后摇头叹息,却也从那时起时不时教着指点一二,叫柳霖总算是摸着门道学会了正经弹曲儿。

她不记得是从何时开始,她常常看见梁冠清出入戏园。她换上精致冗杂的戏装满心欢喜地等候着上台,等候着她唱《长生殿》里的唐明皇与杨玉环时他朝她投来的目光,等到的却是他与柳雨的相识相知和日渐熟稔。

她暗自藏下这份注定无果的情愫,却还是会在看见他二人在一处说笑时黯然神伤。她学着总是去模仿柳雨的模样,学着柳雨的一步一摇一颦一笑,却只盼着能得他一丝只为她而停留的目光。

奈何上苍寡义情薄,而她又太可笑。分明只是众多红尘看客里的旁观者,偏要执迷不悟自欺欺人,深陷那风月棋局中挣扎未果摇晃浮沉。而她殊不知,她唱了无数遍的长生殿,唱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唱的从来都是别人的故事。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梁冠清被圣上擢升为户部侍郎的第二年,因其与丞相阮敬文政见不和,从而被御史台以“成日流连风荷园此等烟花之地”为由向圣上参了他一本。一谏之下惹得龙颜不快,圣上二话不说便将梁冠清贬出京城外放陵州。

贬黜的消息传到柳雨耳朵里时,她因着与梁冠清的相处被师父察觉戏外生情,早已被师父关了许多日的禁闭。这些日子里梁冠清并非没来寻过柳雨,只是一连多日都被师父拒之门外。直到那日柳霖从戏园里的看客们口中听闻此事,才知后日梁冠清便要启程下江南。她虽私心作祟不愿将此事告知柳雨,但到底顾及自小长大的姐妹之谊,扔下一句梁冠清遭贬不日便要离京,独留柳雨一人惶惶不安惊惧难定。

柳霖想过若是他二人情比金坚,此一分别柳雨难免伤心欲绝。但她怎么也想不到柳雨竟会对师父以死相逼。梁冠清离京那日,师父怒极却又无可奈何,任由柳雨独自整理行装匆忙离去追赶梁冠清,最后也只在她跨出风荷园大门的那一步时怒斥了一句,往后都不要妄想再归此地。

失了柳雨这根台柱后师父倒是对柳霖越发重视,她唱的一出《长生殿》逐渐在京中博得不少看客美名。却从来无人知晓,她每一句唱腔下积压着多少难平的意,每一滴划过妆面的泪又隐忍了几分无解的真情。

心上人此去山高水远,昔日姐妹再不复相见。夜里她独坐台前,自酌自饮观月下人间,忽而自笑这月光多情皎洁,偏生从不肯照耀在她身边。从孤寂归于孤寂,她心上的结,一点也不输柳七词里的寒蝉凄切。

她决心要追随梁冠清到陵州去。哪怕这份情她永远奢求不来回音,哪怕这段心事她永远只能深埋心底。

她只求去往天上人间,她只为近这一轮心上的月。

柳霖去拜别师父那天,她记得师父看着她许久无言,过了好些时候才开口:“小十三,往后,你便不是我风荷园的徒弟。”

她抬起愣怔的双眼看向师父,还没等到她为这句话而伤心,又听师父不紧不慢地道了一句:

“但风荷园始终是你的家。”

她听懂了。师父之意,往后不论遇到何事,不论有多少的大风大浪大落大起,只要她愿意,风荷园始终对她的归来表示欢迎。

可是。踏出戏园的那一刻,柳霖想着,她也许一生都不会再回来了。

她从盛京辗转下江南,从一个伤心之地迁往另一个伤心之地,只为了她放在心尖上心心念念的那个梁冠清。

情之一字,到底无解。

梁芊芊被柳雨托付给她那年,她在曲袖班已收了十二名徒弟。

柳霖便索性将梁芊芊也收做徒弟,并为她改了个名,她也顺其自然地成为了曲袖班的第十三名徒弟,闺名唤作柳千媚。

柳霖像师父曾教诲自己那样告诫小十三戏子切忌动情,却怎么也敌不过世事难料,她终究还是因机缘巧合对梁景胜动了真情。可柳霖又怎会不知他二人的血缘关系,只是不忍看她重蹈自己当年的覆辙,不忍看她再度上演悲情的爱而不得。她只得一瞒再瞒,出面让梁景胜主动放手,好让她自以为是地护住小十三。

可她忘了小十三是柳千媚也是梁芊芊,到底是柳雨的女儿,爱而不得后寻死的做派着实让柳霖没想到她和她母亲如出一辙。她自以为这么多年自己能够将梁冠清的独女护好,倒忘了自己本就是这风月棋局中浮沉挣扎而不得脱身的其中一个。

她在看见小十三醒来后茫然若失且悲忧孤寂的眉目中看见了从前月下独酌心无所托的自己,于是私心作祟让失忆的小十三认了她做娘亲。她也看见小十三被梁景胜救起后带回曲袖班时闪烁着的微动的眼眸,亦是私心作祟承认梁景胜是她的儿也是小十三的兄长。她以母亲的身份悉心照料着小十三,自以为这样就能够将未尽的余情诠释得圆满。可明明她自己知晓,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早先许多年她便看出她的大徒弟对小十三有情,顺理成章地以母之命为他二人做了媒。于是她看着小十三嫁给自己的大徒弟,看着她的生活步入正轨逐渐风生水起。而后她看着梁景胜一步步忍辱负重为父兄沉冤昭雪,扳倒丞相一党也狠心休了结发之妻。她看着阮氏的陨落,看着曾荣宠无极的阮贵妃落了个打入冷宫的结果,看着阮沄被休遭世人唾弃,看着阮丞相行刑那日人头落地。

她看着他昔日的政敌一个个被连根拔起,可从此却再也看不到她放在心尖上心心念念了一世的那个梁冠清。

后来她将曲袖班交给小十三接管,自己寻了个由头再度下了江南。她又回到陵州,回到梁冠清的坟冢,拎着一壶酒自饮自酌,在一个漫长而孤寂的夜色里,一个人对着月光述过了自己一生的往事与旧梦。

没有人知道,她将那年小十三寻死用的毒霜携在身上许多许多年。最后一碗毒酒入腹,她沐着月色安静地伏在了梁冠清的坟冢前,呼吸绵长而浅淡地睡去,如同做了一个长达一生的梦,无法醒来,无法诉诸于口。

她这一生,爱一个人,如飞蛾扑火,如饮鸩止渴。

师父说,戏子切忌动情。

所以她揣着她从未言明过的情,一生孤寂漂泊无所依。

悠悠十里相思意,红尘此恨无绝期。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错嫁给年代文大佬后

狩心游戏

三号风球

朕真的不会开机甲

空中孤岛[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