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入房中。
夜话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入目的是雅致的床幔和房间。
他愣了片刻,这才发现床边靠着一个人。
元歌似乎累极了,即使是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眼下有着淡淡的阴影。
晨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削弱了平日里的冷厉,竟显出几分难得的柔和。
夜话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而元歌却只是和衣靠在冰冷的床栏上。
所以,他就这样守了自己一夜吗?
夜话悄悄起身,想找些水喝,却不小心碰倒了床头的空药碗。
“哐当”一声轻响,惊醒了浅眠的元歌。
元歌猛地睁眼,眼中瞬间恢复警惕,看到是夜话,才放松下来:“你醒了?感觉如何?”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
夜话张了张嘴,发现喉舌果的效力已过,又无法发声了。
元歌却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淡淡道:“毒基本清了,还需静养几日,这里是河柳镇,暂时安全。”
他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夜话,动作自然流畅。
夜话接过水杯,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元歌的手指,两人俱是一怔。
夜话慌忙低头喝水,掩饰突然加速的心跳。
元歌也移开目光,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清新的空气和温暖的阳光涌入房间。
“你饿了吗?我去让店家准备些清粥小菜。”元歌背对着他问道,语气似乎恢复了平时的冷淡,但细听之下,似乎又有什么不同。
夜话点点头。
元歌身形微顿,没有回头,径直出了房门。
不一会儿,店家送来了清淡却精致的早膳,元歌沉默地坐在桌边,看着夜话小口喝粥。
阳光洒在夜话身上,给他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暖色,长睫低垂,安静乖巧得不像话。
元歌看着看着,眼神渐渐有些深了。
夜话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元歌迅速移开视线,语气硬邦邦地道:“吃完再休息会儿,赵乾的事,我会处理。”
夜话放下碗勺,忙在餐桌上写下:赵长老之事,恐牵连于你,我需尽快回师门向师父说明情况。
元歌沉默片刻,淡淡道:“赵乾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此刻翎阳派恐怕早已传出你勾结魔修,叛出师门的消息了。”
夜话脸色一白。
元歌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头莫名一软,语气不自觉地放缓:“先在此养好伤,翎阳派那边,我自有办法。”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笃定。
夜话怔怔地看着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魔头,竟然生出了莫名的信任感。
接下来两日,两人便在河柳镇这间临河客房里住了下来。
元歌白日里偶尔外出,不知去处理何事,但总会准时带回食物和汤药。
夜里他便在房中外间的软榻上打坐守夜,从未越雷池半步。
夜话的毒伤在元歌的精心照料下迅速好转,两人相处时大多沉默,但气氛却不再像最初那般剑拔弩张。
有时夜话会靠在窗边,看着楼下河岸往来的行人和小船,听着人间烟火的喧嚣,心境竟奇异地平和下来。
他自幼在仙门长大,鲜少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凡俗生活。
有时元歌回来,会带一些当地特色的点心或小玩意放在桌上,夜话每次发现,心中都会泛起一丝微妙的暖意。
第三日傍晚,夜话感觉身体已大好,灵力也恢复了七七八八。
这个时辰又是喉舌果发挥功效的时候,夜话走到窗边。
夕阳西下,河面被染成金红色,景色极美。
元歌推门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夜话临窗而立,白衣被晚风轻轻吹动,侧脸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柔和而静谧。
他脚步顿住,一时竟有些移不开眼。
夜话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你回来了。”
声音清朗,带着一丝大病初愈的柔软。
元歌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嗯”了一声,走到桌边,放下手中的油纸包:“镇东头买的桂花糕,尝尝。”
夜话走过来,打开油纸包,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拿起一块,小口咬了下,甜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
“很好吃。”他轻声道,抬头看向元歌,“谢谢你。”
元歌看着他被桂花糕沾上一点碎屑的唇角,眼神暗了暗,下意识地伸出手指。
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抹柔软的唇角时,空气仿佛凝固了。
元歌猛地收回手,转过身,语气重新变得冷硬:“既然好了,明日便离开此地回自己的仙门去。”
夜话看着他突然冷下来的背影,心中的暖意一点点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涩然的困惑。
为什么……又突然疏远了?
他默默放下桂花糕,看着窗外逐渐沉入夜幕的河水,轻声应道:“好。”
仙魔边境摩擦日益加剧,黑云压城,山雨欲来风满楼。
河柳镇的宁静如同偷来的时光,终究无法长久。
如今伤势已痊愈,他们身份对立,也该分道扬镳……
只是赵乾逃回翎阳派,必然会大肆渲染他勾结魔修的罪名,他还回得去吗?
不远处的元歌立于窗前,凝望着翎阳派方向,眼神深邃难测,突然开口:
“我会让洗清所有嫌疑,堂而皇之回去。”
“如何洗清?”夜话不解,他对赵乾还是了解的,他若回去,之前噬心丹的事情就要败露。
残害同门,只怕不容于门派,赵乾必然要将他勾结魔道,背叛师门一事坐实!
此刻,他只要出现在翎阳派,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元歌沉默片刻,缓缓道:“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立刻从叛徒变成诛魔英雄,从此再无人敢质疑你对仙门的忠诚。”
“什么办法?”
元歌走近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锤,砸在夜话心上:“由你亲手重创并擒获魔界大护法元歌,将其押回翎阳派,听候发落。”
夜话瞳孔骤缩,猛地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元歌:“你……你说什么?”
“这是唯一能保全你的办法。”
元歌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仙魔大战避不开,翎阳派需要立威,需要鼓舞士气,没有比擒获魔界护法更好的投名状了。”
“不可能!”夜话脱口而出,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我怎能……怎能以此种方式……”
“为何不能?”元歌逼视着他,“你我本就是正邪不两立,擒获我,于你而言是大功一件。”
“但你救过我!多次!”夜话争辩道,心中乱成一团。他虽知仙魔殊途,但元歌于他有救命之恩,他岂能恩将仇报?
元歌却冷笑一声:“救你不过是一时兴起,或是另有所图,魔修行事,何须理由?别忘了,我手上沾了多少仙门修士的鲜血。”
他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冰冷无情:“还是说,夜话公子与我相处几日,便忘了正邪之分,对魔修生了不该有的恻隐之心?”
这话如同冰水浇头,让夜话瞬间清醒,却也刺痛了他的心。
原来……的那些照顾与守护,都算什么……
他看着元歌冷漠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
是了,他们是敌人,从一开始就是。
那些短暂的平和与莫名的悸动,不过是镜花水月,当不得真。
“可是……”夜话还想说什么,却在这一刻开口的时辰结束了,他第一次如此憎恨自己不能说话……
夜话盯着元歌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答案,元歌却转身离去,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
是夜,客栈院中树影摇曳,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悄无声息落在了元歌的房间窗棂处。
顾寒璃起身,伸出手掌,乌鸦一跃落了上来,待听完恒银的传信,顾寒璃脸色愈发凝重。
幻境接下去的走向是夜话凄惨命运的开始,元歌以身为诱送夜话回仙门,看似为夜话洗刷叛徒的嫌疑,实际暗中联系了一直蛰伏仙门的魔界另一大护法恒银。
两人为魔界大业,欲在仙门审判元歌,各方仙门弟子抵达之时,来个里应外合,一举重创各大派。
他记得那一战,翎阳派几乎灭宗……
此刻,恒银传来消息,一切准备就绪。顾寒璃眸色冰冷,藏在宽大衣袖的指间细细摩挲着。
他真的要背叛师尊吗……
顾寒璃心中煎熬,他不清楚元歌对夜话究竟有无情,那场背叛后,元歌虽然救了夜话,让夜话守在身边,但……
夜话的隐忍,一次次的刺杀,甚至不惜自残来报复……
元歌亲手为他们之间划了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翎阳派被灭,只留夜话一人。
夜话夜不能寐,总要让元歌付出代价,可每每到最后,夜话竟下不去手。
后来,夜话故意露了踪迹,被仙门各派擒住。仙魔大战在即,两军对战前,当着元歌的面,自毁神魂,永散天地间……
这些都是夜话,也就是明琉即将面对的,顾寒璃心尖一痛。
那人不是夜话,是他的师尊。
而他也不是元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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