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儿撇撇嘴,虽然依旧满脸不服,但在沈清砚那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下,还是悻悻地收敛了气焰,重新歪回狐裘里,只是眼神更加阴沉。
沈清砚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片刻,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二师弟,宗门防卫不可松懈。
值此多事之秋,你亲自带队,加强各峰各要道的巡防,尤其是山门大阵枢纽,务必确保万无一失。若有外敌窥探或内部宵小作乱,可先斩后奏。”
“是!大师兄!” 秦骁抱拳领命,声音洪亮,带着军令般的肃杀。
“四师妹,” 沈清砚转向苏妙儿。
“你苏家在南域消息灵通,劳烦你动用家族渠道,密切关注外界动向,尤其是与我们玄天宗素有龃龉的几家,还有……魔界的异动。
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报我。”
苏妙儿眼珠转了转,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沈清砚的安排滴水不漏,还给了她动用家族资源的机会,便懒洋洋地应了声:“知道了。”
“去吧。” 沈清砚挥挥手。
秦骁大步流星地离开,带着一身未散的怒气。
苏妙儿则慢悠悠地起身,抚了抚并不存在的裙摆褶皱,袅袅娜娜地走了出去,留下一阵浓郁的香风。
偏厅内只剩下沈清砚一人。
他沉默地坐了片刻,重新拿起卷宗,指尖却无意识地在顾寒璃三个字上轻轻划过。
温润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捉摸的微光。
师尊……您到底在想什么?
那个顾寒璃……真的那么重要吗?
**
这里终年不见天日,只有万年玄冰散发出的刺骨寒气,以及精钢寒铁铸就的牢笼散发出的金属冷光。
空气潮湿粘稠,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和腐朽的气息。
最深处的死牢内,顾寒璃盘膝坐在冰冷的玄冰石床上。
一身火红的衣袍在幽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眼,却也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
手腕和脚踝上戴着沉重的禁灵镣铐,上面符文流转,不断抽取、压制着他体内的灵力。
那日审判台上,被明琉死死抱住,听着那句石破天惊的宝贝,感受着天雷轰击在对方后背带来的剧震和温热血沫溅在脸上的触感……
一切混乱得如同噩梦。
他完全懵了,大脑一片空白,任由明琉抱着,听着那带着血腥味的研究研究。
然后在无数道几乎要将他凌迟的目光中,被执法弟子粗暴地拖回了这熟悉的地牢。
地牢更冷了。
顾寒璃闭着眼,试图运转体内那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魔力本源——魔尊之元。
这具该死的火狐妖身,脆弱得如同琉璃,根本无法承载他全盛时期万分之一的力量。
三百年了,他就像一缕幽魂,被困在这具躯壳里,一点点积攒力量,如同蝼蚁筑巢,缓慢得令人绝望。
若非凭借魔尊对力量本质的深刻理解和远超此界的见识,他也不可能自创出那套令仙门侧目的凤鸣剑法,勉强有了自保之力。
可这点力量,在那道九霄天雷面前,渺小如尘埃。
若非……若非那个脑子被雷劈坏了的明琉……
想到明琉,顾寒璃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那张沾血带灰、却笑得异常灿烂的脸;
那双亮得惊人、充满狂热占有欲的眼睛;
那句贴在耳边的声音;
还有那紧紧箍住他、几乎勒断他肋骨的拥抱……
以及……自己那条不争气的、当时竟然本能去蹭对方手臂的尾巴!
“该死!” 顾寒璃猛地睁开眼,眼底翻涌着屈辱、愤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羞于承认的慌乱。
他狠狠一拳砸在身下的玄冰石上,坚硬的冰面裂开蛛网般的细纹,指骨瞬间血肉模糊。
钻心的疼痛传来,缓解了心中那股烦躁。
那个老不修!
他到底想干什么?!
难不成发展了什么?
不!不可能!魔元之气被压制,已经完全与这副身体融合,不可能被发现。
那……难道真的只是……被自己这身皮囊所迷?
这个念头让顾寒璃胃里一阵翻腾,恶心得想吐。
他堂堂魔界至尊,曾令三界闻风丧胆的存在,竟沦落到被一个道貌岸然的仙门宗主当众宣称为宝贝!
还意图研究!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对明琉的生死毫不在意,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离开玄天宗!
找个地方安静地恢复力量,查清自己当年莫名消散的真相,然后……再考虑要不要回来把玄天宗和那个该死的明琉一起掀了!
恰此,一阵极其轻微、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如同细小的蚊蚋,顺着冰冷潮湿的石壁缝隙,断断续续地飘进了他的耳中。
顾寒璃眼神一凛,屏住呼吸,魔尊强大的神魂感知力瞬间提升到极致,牢牢锁定了声音的来源。
就在隔壁死牢外的某条狭窄通风管道内。
“……消息……确认了?明……重伤……闭关……洗髓池?”
“千真万确!那老东西硬抗九霄天雷,不死也废了大半条命!现在全靠后山洗髓池吊着那口气!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哼!玄天宗霸占第一仙门的名头太久了!也该换换天了!里应外合……计划……何时发动?”
“三日后子时!蚀骨信号为令!外围由黑煞、赤焰两宗牵头,纠集了不下七个宗门的好手!内部……嘿嘿,我们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信号一起,先毁掉护山大阵的几处关键节点!到时里应外合,必能一举攻破玄天宗山门!瓜分其万年积累!”
“好!干得漂亮!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记住,目标除了洗劫宝库,最重要的是……务必确认明琉的生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那个顾寒璃……上面交代,若能生擒最好,他身上有古怪!若不能……就地格杀,绝不能留后患!”
“明白!”
交谈声戛然而止,两个鬼祟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毒蛇,迅速消失在通风管道的深处。
死牢内,顾寒璃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讥诮的弧度。
玄天宗……要完了?
呵,意料之中。
树大招风,墙倒众人推。
明琉那个疯子宗主当众出了那么大的丑,又重伤濒死,简直是给所有觊觎者递刀子。
黑煞宗?赤焰宗?还有那些不知死活的小门小派?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不过……他们提到的上面是谁?还有,生擒自己?
看来自己这具身体,还是引起了某些存在的注意?是魔界旧部?还是……当年暗算自己的?
顾寒璃眼神阴鸷,不管是谁,想把他当猎物?也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至于玄天宗的死活,明琉的死活……关他屁事!
他只想活命!只想离开!
三日……子时……
顾寒璃的目光扫过手腕上沉重的禁灵镣铐,又看向牢门那闪烁着幽蓝符文的寒铁锁链,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必须逃出去!
赶在玄天门大乱之前!否则,一旦护山大阵被破坏,强敌攻入,他这具被禁锢了大部分力量的身体,加上弑师孽徒的身份,绝对是第一个被碾死的蚂蚁!
接下来的两天,顾寒璃表现得异常安静,甚至可以说是顺从。
送来的粗糙饭食,他默默吃完,看守弟子投来的鄙夷目光,他视若无睹,除了必要的活动,他几乎一直保持着盘膝调息的姿势,仿佛认命了一般。
暗地里,他所有的神魂之力,都集中在那禁灵镣铐和牢门锁链的符文上。
魔尊之元虽然沉寂,但他对能量本质的理解远超凡俗。
他在寻找这些禁锢符文中最细微的、因年久失修或能量流转不畅而产生的薄弱节点。
机会只有一次!必须在守卫换防、警惕性最低的时刻!
第二天的深夜,阴云蔽月,地牢内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远处通道口微弱的灵光珠散发着惨淡的光晕。
守卫的弟子似乎有些倦怠,靠着冰冷的石壁,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就是现在!
顾寒璃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眼底深处,一点微弱到极致的暗红魔光倏然闪过!
他调动起这具身体里仅存的、未被完全禁锢的微弱火灵之力,混合着魔尊神魂对符文本质的侵蚀力,化作一根比发丝还要纤细百倍的能量针,精准无比地刺入左手腕镣铐符文流转的一个极其隐晦的迟滞点!
“嗤……”
一声轻微到几不可闻的、仿佛烙铁烫入冰水的声音响起。手腕上的禁灵镣铐幽光猛地一颤,符文瞬间黯淡下去,禁锢之力如同退潮般消失!
成了!
顾寒璃心中狂跳,动作却快如鬼魅!
他如法炮制,右手镣铐、双脚镣铐的禁锢在几个呼吸间被相继破除!
紧接着,他扑到牢门前,手指如穿花蝴蝶般在复杂的寒铁锁链上拂过,指尖凝聚的微弱灵力和神魂之力精准地干扰了锁芯内部几个关键的灵力回路。
“咔哒!”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地牢中却如同惊雷!
顾寒璃心脏骤停!
猛地看向通道口——那守卫弟子似乎被惊动,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嘟囔了一句:“什么声音?”
顾寒璃屏住呼吸,身体紧绷如弓,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守卫弟子揉着眼睛,茫然地四下张望了一下,没发现异常,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脑袋一歪,重新沉入了梦乡。
呼……
顾寒璃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小心翼翼地将沉重的锁链从门上取下,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推开牢门,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融入通道的阴影之中。
凭借着对玄天宗地形的熟悉,毕竟在这里生活了不短的时间,也为了逃跑踩过点,加上魔尊神魂强大的感知力避开巡逻弟子,顾寒璃一路有惊无险地摸到了后山禁地的边缘。
后山禁地,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威压。
这里是玄天宗的根基之一,历代宗主闭关之所,布满了强大的禁制。
其中最为核心的,便是那传说中的洗髓池,汇聚天地精华,能洗筋伐髓,疗愈重伤,甚至对突破瓶颈都有奇效。
顾寒璃的目标很明确,后山有一条极其隐秘、废弃多年的小型传送阵,据说通往山外一处荒谷。
这是他之前偷偷探查到的唯一退路,而要到达那里,必须穿过禁地外围的一小片区域。
此刻,禁地入口处守卫森严,明哨暗哨层层叠叠,显然是得了严令,严防死守。
硬闯无异于自寻死路。
顾寒璃潜伏在禁地边缘一处茂密的荆棘丛中,眉头紧锁。
怎么办?难道要等到三日后大乱时趁乱逃走?
不行,太冒险了!谁知道那时会乱成什么样子?万一传送阵被波及损坏……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禁地深处,那里灵气氤氲,隐约可见一片被朦胧白雾笼罩的区域。
洗髓池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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