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夜灯从窗外一盏盏掠过,今南手里捧着才取回不久的珠宝盒,一直沉默。
他在等徐知远兴师问罪,等了好久,听徐知远问:“外套就送他了?”
“啊?”今南一下都没反应过来。
“外套,Alice亲自带回国的。”徐知远说,“你好像很喜欢送他东西。”
借着快速掠过的灯光,今南从徐知远脸上看到一种明显的不悦,明显到他根本懒得掩藏。
事情太多,今南一时都不知道从哪开始问答,张口结舌:“没有,不是送他。他穿太少了,借给他。”
“哦,那就是之后还要见。”
今南不知怎么,想起了柯涿凌乱窄小的居所。其实比今南当初住的地方大好几倍,其实日子不可能难过到揭不开锅,比起十五岁的今南,柯涿有的是康庄大道。
但他不可避免地物伤其类,也许是想起那些被欺压不敢反抗的日子,打碎银牙和血吞,得真切疼过,才明白钱势究竟是什么。
是徐知远吗,是他仗势欺人吗?
今南心中想为徐知远开脱。但除了徐知远,谁会在意这么一个小小的模特?
难过之外,今南居然很冷静。
“知远,柯涿为什么不想见你?”
徐知远深吸一口气,像是压抑愤怒:“能不提他吗?”
今南一愣,反应过来自己语气不佳,闭上嘴巴。他才注意到徐知远穿得也不多,驾驶座开着窗,他身上就一件薄沉睡,衣领头发被风吹乱。
冰冷的平光镜下,那双眼睛一度躲闪,偶然对视上,难掩的失望瞬间灌入今南胸口,把他淹没。
徐知远不是一个会开口说委屈的人。
是他先被今南试探心意,是他丢了精心挑选的礼物,是他被挂电话,是他半夜寻人衣服都未及穿。他担惊受怕,他一人受冷,今南还惦记着另一个男人衣衫单薄。
徐知远握着方向盘的手捏起青筋,没说出一句责怪的话。
“外面下雨了,我听Claire说你没带伞,不是我想管你。”徐知远说,“你……你刚买东西了?外币账户没有动过。”
今南纠结片刻,选择完全坦诚:“我的胸针被当了,我想拿回来,就找弘方借了点钱。我不想让你知道。”
“不让我知道。”徐知远点点头,怒极反笑,“你觉得我还比不上李弘方?”
车停在酒店地库。徐知远没着急下车,今南便也坐着,两人心里都憋着点气。
之前那次吵架他们就没有说开,根本就是规避冲突,互相装蒜。
一次一次忍下去,徐知远还能忍耐多少次呢?今南自己,会不会未来有一天感到厌倦呢?
今南不想那样。
他悄悄伸手去驾驶座,牵过徐知远的左手,十指相扣。
徐知远隐没在黑暗中,掌心温热,没有挣脱。
今南软下语气:“知远,你不要生气,我不想你不开心。”
“没生气。”徐知远冷冷说。
今南知道这种时候他撒个娇就能好,但他实在没有心情,徐知远可能干过的恶事就摆在他面前,他刚刚跟受害者分开。今南很想问个明白。
徐知远在气头上,问的话,他们的关系会不会更糟糕?徐知远会不会又像之前那样,消失一星期甚至更久?
“徐知远,你还愿意给我当家教吗?”今南忽然问。
那只纤瘦的手紧紧牵住徐知远,不许他挣开,不许他走。今南的态度很明显,不许再逃避了,他们谁都不许逃,把话说开,把问题解决,否则谁都不许离开这张车。
今南越过徐知远关上车窗,冷风暂歇,温暖的胸膛越过扶手箱,今南手脚并用,整个人爬过来,成为徐知远座位上的囚笼。
失去外套,今南自己穿得也不厚,胸膛紧紧贴着徐知远,心跳一下一下,能够清晰感知到。
徐知远没办法对着他生气,闭眼认输:“你想说什么?”
“我问你答。”
一个个吻像是胁迫,徐知远不答应,今南就继续亲,直亲得他自己气喘吁吁,休息片刻,还要继续。
徐知远托着他的腰,有些地方发生了变化,今南能感知到。
“问。”徐知远低声应。
愤怒不甘与委屈此刻都湮灭了,剩下些无关爱恨的、似是而非的情愫。
没用力气,今南觉得不足够。
“你不想抱我了吗?”
徐知远的回答是骤然收紧的双臂,呼吸起伏的空挡都没预留,今南感到压迫,近乎窒息,却很快活。
“第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欺负柯涿?”
偏长的发丝落在徐知远额前,几乎碰到眼睛,徐知远仍一眨不眨。
今南听见一声笑。
“怎么算欺负?”徐知远反问。
“联合RZ封杀,逼他来了Paname之后又解约。”
“没有。”徐知远答得斩钉截铁,“他和RZ解约了?”
今南借一点微光仔细凝视。且不说徐知远不会骗他,光看徐知远的表情就知道,他完全是局外人。
他一时为刚才的逼问生出些愧疚心来,语气也弱了几分:“你真不知道?”
“我没那么狠,狗急了也要跳墙的。”徐知远说,“而且,我对他赶尽杀绝干什么……你又不喜欢他。”
今南揪着徐知远衣服的手松了松,又被徐知远牵住。这下一点都不冷了。
“那你对他做什么了?”今南问。
“爆满的日程算不算?我买通他经纪人,每日12小时,一季度无休。”徐知远微抬下巴,鼻尖抵上今南皮肤,“我要让他知道,有胆跟你要好处,也得有福气消受才行。”
今南不禁笑出了声。
确实是徐知远的风格,让人自愿上套吃苦,回头还要向徐先生谢恩,柯涿能从徐知远手上赚到许多钱,若他自愿。
“段锐轩也是你灌的?”今南悄声问,“为了帮我给弘方出气?”
徐知远:“是他自己助理不小心,把他行踪发给了刚好在沙迦旅游的富太太群。”
“你看我信吗?”今南一口咬在他脸颊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徐知远只笑不答。手先不老实,要为人剥壳时,陆以晴的电话打了过来。
今南与徐知远对视一眼,徐知远自比一个噤声手势,一直等到今南向对面报完平安挂了电话,才出声:“问完了?”
“暂时问完了。”今南说。
“那到我了。”
徐知远说完却不继续问,推开车门,连着今南一起抱下车,钥匙就随意搁在前盖上。
那枚今南宝贝了一路的珠宝盒被他捏起瞧了两眼,随手塞在今南裤袋里。
下一秒,今南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扛了起来。
“徐知远——!”
今南脸都要熟了。徐知远充耳不闻,把人带进直达顶楼的高速电梯,刷过房卡,今南还想折腾,徐知远偏头,小声对他说:“再动扒你裤子。”
今南老实了。
回到房间,一切还和他们下午离开时差不多,保洁来打扫过卫生,今南翻开的行李没人敢动,都原样摆在地上。
徐知远越过一切,先找一张浴巾把今南裹了起来。今南才发觉自己先前蹲在路边等徐知远的时候淋了点雨,头发潮潮的。
徐知远帮他擦头发,一手摘下眼镜。那张惯常冷峻的脸带着些笑,莫名显得阴森。今南下意识后缩,咽了下口水。
“我就一个问题。”徐知远说,“遇见困难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为什么找李弘方都不找我?他钱比我多还是他接电话比我快?他能一小时飞来Paname吗?”
今南一句话说不出。他能狡辩说是他弄丢的礼物想自己弄回来,但今南很清楚,他那会是有点动摇的,他对徐知远有了怀疑。
他不想骗徐知远,可这种话说出来徐知远要伤心。
“小南,你不喜欢我了吗?”徐知远低声说,满眼落寞,“我开着车找了你一夜,一路上我都在担心你出什么事。保镖说你联系不上的时候,我都想去报警了。Paname晚上这么乱,你人生地不熟,要是被坏人绑走了怎么办……
“你如果出事,我一辈子不会原谅我自己。”
一辈子。
话落到今南耳朵里有千钧重,他不知怎么眼睛很热,拼命忍住,吻却先落到他眼睛上,额头上。
“小南,你忍心让我愧悔一辈子吗?”
今南伸手捂住他的嘴,凶巴巴道:“我不,我要你幸福一辈子。”
徐知远笑容更甚,那笑里就有幸福。他所求不多,不贪财不嗜色,唯一一点觊觎的,经年焖烧,快烧出一座镀金高供的神像。
他自己是舍不得碰一碰的。
徐知远的爱就是这样,藏在暗处的苔藓。他不期望人发现,苔花如米小,有心人自得领悟。他要为心爱之人铺一条柔软的康庄大道,在那以前,徐知远先要信任,先要包容。
包容他多疑算计,包容他报复心强,包容他心口不一。
论胆色,徐知远不如今南得多,他不敢冒冒失失就说喜欢,不敢允诺以后,不敢肖想太多。
他受委屈也不敢言,若是今南今天不问,他一定受着一切退回壳内,误会任人误会,徐知远不辩驳。
但好在,今南足够爱他。
“知远。”今南抱紧他,“以后有误会,我们都这样说开好吗?我笨蛋,我猜不到的。你解释给我听,不要让外面的流言蜚语来骗我。”
徐知远答应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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