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是谁?”李慕荷看向汀兰。
汀兰愣了一下,回答说:“是老夫人院子里一个嬷嬷。”
李慕荷知道,容淮的父亲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他母亲还健在,猜测汀兰说的老夫人,就是指容淮的母亲。
很快,一个衣着体面、体态圆润的嬷嬷走了进来,看向站在中间的李慕荷。
她态度倨傲,张口就道:“这位就是李娘子了吧?老夫人派老奴过来教导娘子府中规矩。”
昨日李慕荷和容广白以及一众仆从在院中追逐的事情闹得很大,崔夫人昨夜就知道了,原本就不喜欢儿子带回来的这个山野孤女,经此一事,对其意见更大了。
她有心拦着儿子不让他将李慕荷纳为妾室,但容淮向来是个有主见的,一句“祖父已经同意了”,便将崔夫人堵的哑口无言。
崔夫人出身博陵崔氏,世家大族出身,向来家教极好,怎么也没料到儿子会带回来这么个女人。
生了一夜的气以后,又觉得不能不管,不然到时候还是丢她和她儿子的脸,于是就派了院子里最严苛的刘嬷嬷过来教导她规矩。
李慕荷虽然也感觉到了刘嬷嬷对她的轻视,但是她对学规矩这件事本身并不抵触。她若是学好了礼仪,像燕京的小娘子一样进退得当、举止有仪,到时候就不会再动不动连累小郎君跟着她一起丢脸了。
刘嬷嬷果然性情严肃,一丝不苟,她本来以为会从明日开始学,没想到今天就要开始。
她坐马车颠簸了一路,感觉骨头都要颠散架了,现在还没缓过来呢,就又要开始学规矩了。
李慕荷得学,半路被买过来,跟着她一块进府的杜若也得学。
可怜杜若还没睡多久呢,就被叫起来了。
那嬷嬷得知杜若白日里睡觉,还斥责杜若偷懒,李慕荷连忙上前替她解围,说杜若是身子不太舒服,她放了她一天假,所以她才去休息的。
刘嬷嬷这才放过杜若。
晚间,
刘嬷嬷走的时候,李慕荷觉得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她们反复练了一天,也只是练了站立和行走,听嬷嬷说的,后面要练习的还多着呢,李慕荷趴在桌子上,感到一阵深深的绝望。
就这样,从早练到晚,一连练了四五天。
一开始不仅要被凶巴巴的刘嬷嬷斥责,还要被打手板心,但是自从郎君撞见了一次以后,那嬷嬷就收敛多了。
小郎君还是很忙,能来陪她的时候不多,到容府这么久了,今晚还是第一次宿在桃花苑。
李慕荷兴冲冲地向他展示自己这几日的学习成果,问他是不是和那些燕京的小娘子看起来,也没差多少少了。
容淮自然笑着应是。
他一向是如此,她说什么他都说好。
李慕荷坐在他旁边,本来还要继续讲讲最近几日里零零碎碎的事情,但是看见他神色间的疲惫,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拿这些琐事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她虽然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但是看见他眼下淡淡的乌青,也晓得他定然很是辛苦。
这几日,她已经从汀兰还有桃花苑其他婢女口中了解到了一些容家的情况,老太爷身体不好,很少露面,从前几年开始,容家的大大小小事务基本上都是容淮这个少家主在管。
而且他也不止容家的事情,他如今担任翰林院编修,朝堂的事情也很忙。
可以说,整个容家,最辛苦的就是小郎君了。
李慕荷也不与他说话了,反倒是劝他早些休息。
夜里,
二人并肩躺在床上。
有容淮在身边,李慕荷觉得分外安心,很快就沉沉睡去。
容淮静静地躺在床上,听到旁边传来的平稳呼吸声,竟然已经开始习惯这个声音。
翌日天亮,
李慕荷一醒过来,就觉得身下黏糊糊的难受,肚子也沉甸甸地疼。
她睁开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睛,看见了从床上起身的容淮,以及他雪白中衣上沾染的鲜红血色,足足有两个拳头那么大一片,就在他右侧靠后的衣裳上。
她瞬间惊醒。
联想到自己身上的不对劲,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猛地坐起身来,掀开被子一看,果不其然,是她的癸水来了。
“容郎……”李慕荷抬起头看着容淮白衣上的血迹,语气羞愧道,“对不起,我又弄脏你的衣服了。”
上次的贵重鹤氅容淮都不放在心上,何况只是一件中衣,他淡声道:“无事,左右是要换的。”
“我让人进来替你换身衣裳,你继续睡吧。”说着,他摇了摇床边垂下来的铜铃。
很快,汀兰带着婢女进来伺候,见容淮起身走出了帷幔,还以为是要伺候容淮更衣,却听容淮道:“进去伺候荷娘罢。”
汀兰一愣。
正奇怪往常这个时候娘子应该没醒才对啊。
她走进帷幔里,看见了满床的血迹,吓了一跳。
李慕荷尴尬地笑笑。
“我还记着日子呢,谁料到它这样的不准。”她语气苦恼,从床上下来,趿着鞋子站到一边去。
汀兰连忙招呼另一个婢女更换床单被褥,抬头看她:“娘子的月信提前了十天,请大夫替您瞧一瞧吧?”
李慕荷惊讶与汀兰竟然知道她月信是什么时候,很快又想到,应该是杜若告诉她的。她短短几天,竟然就已经对自己了解得如此面面俱到了吗?
差了十天,的确差得有点远了,她很快就同意了汀兰说的话。
李慕荷急急忙忙换了衣裳,赶在容淮离开之前走了出来。
容淮看见她苍白的脸色,她似乎每次月信期间看起来都很虚弱,“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李慕荷抓着他的胳膊,小声说:“我想跟你一起用早膳。”也许是汀兰还有其他婢女都在屋子里,她有点儿不好意思。
但是自从到了容府,她和小郎君相处的时间远不如以前多,因此她就越发珍惜他们能待在一起的时间。
“好。”容淮答应了。
容淮用早膳是细嚼慢咽的,连带着李慕荷也斯文起来。
以往她为了赶时间都是狼吞虎咽,几口吃草草了事,免得刘嬷嬷过来看见她还在吃早膳,又得训她定然是睡懒觉起晚了。
今日这顿早膳比以往足足多用了一刻钟。
刚用完早膳,刘嬷嬷就来了。她总是这样准时,把时间卡的死死的,生怕给了李慕荷任何一点偷懒的空隙。
李慕荷肚子疼的厉害,在小郎君面前还能忍住,甚至努力表现出笑容,但是看见这个坏脾气的刘嬷嬷,表情一下就垮下来了。
她一脸绝望,尤其搭配着她今日苍白的脸色和没什么血色的唇,看起来怪可怜的。
容淮吩咐刘嬷嬷:“荷娘身体不适,今日不练,你回去吧。”
李慕荷一惊,瞬间转惊为喜,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
“啊?”刘嬷嬷大为惊讶,下意识便劝阻,“这万万不可啊,郎君!若停一天,明日定然就又生疏了……”
她没想到少家主对这个狐媚子竟然偏宠至此,连规矩都舍不得她学了,这怎么得了?老夫人知道必然是要生气的。她觉得容淮是昏了头,为了一个野丫头坏了规矩,甚至还把崔夫人搬出来压容淮。
容淮见这老虔婆推三阻四,就是不肯走,非得让李慕荷今日继续学规矩。
他忽然有点儿生气,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还是因为她一直欺负李慕荷。
“嬷嬷难不成是要我亲自去回禀母亲么?”他冷冷道。
刘嬷嬷听出来容淮话语中的冷意,这才惊觉她刚刚竟然在忤逆少家主的命令,顿时一身冷汗冒出来,立刻说:“不、老奴不敢……”
“老奴这就去回禀老夫人。”说罢,刘嬷嬷就退了出去。
汀兰看见刘嬷嬷对李慕荷的针对,非揪着她们娘子不放,也有点儿生气。
这老虔婆,一口一个规矩,她却忘了当奴才的规矩,当奴才的首要规矩就是听主子的话,竟敢跟郎君顶嘴,还拿出老夫人来压郎君。
***
上午,
替李慕荷诊脉的大夫就来了。
但她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小郎君身边的那个侍卫,雾白。她本来以为会是府里的府医来替她诊脉的。
“郎君之前吩咐的,给娘子的美容养颜的方子已经准备好了,这几样是外敷的药,”他拿出几个大小不一的玉罐,“这一罐,早晨均匀涂抹于面部,这个晚间敷一刻钟然后洗净,这个待上一个药膏洗净以后敷上,直至第二日再洗去。”
汀兰和杜若都站在李慕荷旁边,记下这些罐子里药膏的用法。
李慕荷打开一罐,闻到了一种夹杂着花香的苦味,花香幽微到几乎闻不见,主要还是苦涩的药味。
说完了外敷的药膏,他又说起内服的药材:“这几包药都是内服,三碗水煎一碗,一日喝一次,最好在晨间服下。”
交代完了美容养颜的方子,雾白这才开始替李慕荷诊脉。
“娘子的身体很虚,需要调理些日子,属下回去配好了药,再给娘子送过来。”雾白说。
李慕荷听到他说自己身体虚,感到有点儿惊奇,她觉得自己身体挺好的啊,能吃能睡,在山里能爬树,甚至还能砍死一头野猪呢。
但是她医术很差,听说这位雾白大人的医术很少,于是也不敢提出疑问。
世人都叫她祖父神医,但是她祖父其实很少教她医术。
祖父总念叨着,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也未必是什么好事,不如普普通通地在深山老林里过自己的日子。
而且祖父走得很早,他死的时候她才刚刚十一岁,在很有限的时间里,只来得及教了她读书认字,以及辨认山林里能吃的、能急救止血的,以及有毒的草木。
汀兰送雾白出去。
雾白从桃花苑出去以后,去了韫玉轩,而后径直去了容淮的书房。
那里正有人等着他的复命。
“回主子,”他恭恭敬敬地说,“她的身体很好,可以加重药量,将从前预计的时间缩短至半年。”
容淮沉默良久。
他忽然开口:“会对她的身体有损害么?”
“这自然是有的,”雾白挠挠头,觉得主子似乎心软了,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不过不会伤及性命。”
其实容淮问完了以后也有点后悔,觉得自己问出了一个极愚蠢的问题。
他不再多说什么,语气毫不迟疑,只是声音有点儿哑:“去办吧。”
“是。”雾白放心地领命离开了,刚刚果然是他的错觉,主子还是那个主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