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春晚,不见花落。桃红十里,绵延无尽。
暮春之初,最是开阳城中韶光美景。
乐笙谣拜别师尊后,便随着桃花开处一路前行。
城外筑起一擂台,台下以花瓣圈出场地,场地外看客熙熙攘攘,议论着上一轮的比斗。
乐笙谣心生好奇,便也凑了过去。
他扯了扯旁人的袖子,那人低头一看,才看到一个身形小巧的少年。
乐笙谣眨巴着一对明烁有神大眼睛:“请问一下,这里设擂是做什么用的?”
那人笑着反问:“小朋友,你是第一次到开阳城的吧?”
“正是。不过我可不是小朋友了。”乐笙谣小嘴一撅,“我三十四岁啦。”
那人只当乐笙谣说了个笑话,便给他解释“开阳城每逢花期,便要设花风擂,比斗剑术。若是夺得魁首,便可取桃花剑,饮桃花酒,花榜留名。”
“斗剑啊。”乐笙谣不是很喜欢这种比斗,一脸失落。
“怎么,你是觉得煞了风景?”
乐笙谣点点头,有时间看人打架,不如进城逛逛。
那人继续解释:“这可不是寻常打斗。既然名为花风擂,自然是花景在前,风月在后。双方折桃枝为剑。花瓣尽落,桃枝断折者,判负。打落擂台,触及命门者,得胜。”
规则倒是有趣。乐笙谣看看周遭选手,也并非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那好,我倒要看看,这花风擂有什么讲究。”
“你小子,看得懂剑吗。”
“你可别小看我,我在山门时,常闻师兄们的习剑之声,总也会得一些。”
这番话倒是逗得那人笑了起来:“哈哈,你难不成剑都没摸过。光是听着声就学会了?如是这般,那不人人都是练剑的天才?”
乐笙谣还真的会一点,便捏住指尖,朝那人比去:“虽然我懂的就这一点点,可不一定比谁差。”
那人被乐笙谣这不服输的样子逗乐了:“不瞒你说,鄙人正是开阳城方家,方蕤。亦是这花风擂的举办者,去年花风擂的榜眼。”
乐笙谣再一打量眼前这人。方蕤身穿白衣,衣冠整齐,笑脸迎逢,腰间别一折扇,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背负桃枝细长,分出两枝,其上花开朵朵。
乐笙谣瞧他一脸自信:“怎么不去争一个魁首,拿个第二有什么好吹嘘的?”
方蕤摇摇头,语气无奈:“本来花风擂就是以比武为由,邀各方剑客赏景论剑的。但随着花风擂越办越大,许多参赛的剑客,眼里中不见花风,却是直奔擂台。”
乐笙谣抬头往台上一瞧,正是一人身穿黑衣,额间束带。领口敞开,汗珠盈盈,挽起袖子,小臂粗壮。一副才操练过一番的样子。身后背着的铁剑,时刻彰显他剑客的身份。
手中花枝也如同其人,枝干直挺挺的,上面的桃花却没有几朵。简直和木棍无异。看样子他势在必得。
乐笙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是有些理解方蕤的意思了:“那黑衣剑客,就是奔着这魁首来的?”
方蕤语气无奈:“罢了罢了,今年魁首,就让与他了。”
台上黑衣剑客不出几招,便将对手击落。主持人高声呼喊:“韦蓬秋少侠击落对手,得胜!”
台下喝彩本就寥寥无几,韦蓬秋杀招频出,招式狠辣,更为煞却风景。
方蕤突然看着旁边那矮小的少年:“小友如何称呼?”
“乐笙谣。”
“乐小友,相识一场,替我加油可好?”
“怎么,去年输了不服气?”
“若我赢了请你喝酒如何?”
乐笙谣下山后倒是见过茶摊的酒水,自然好奇其中滋味:“那成,不过是喊几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几番回合后,便到了决赛。
台下氛围热烈,台上更是如火如荼。方蕤出招优雅,赢的漂亮。那个名叫韦蓬秋的,倒像个谁都不想碰到的恶鬼。
主持人一敲铜锣:“花风擂决赛,请二位折花对礼,邀风论剑。”
方公子便一步踏出,占了先机,一扫,一拂,险些打中韦蓬秋。看似柔和的招式,却逼得韦蓬秋步步后退。
退到擂台边缘,韦蓬秋将桃枝一架,一旋,将方公子的桃枝当开,紧接着一斩,一劈。
两枝相接,震得桃花碎落。
韦蓬秋剑势凛然,却追不上方公子的身法。
方公子对阵也绝不轻松,每一剑都是惊险地擦肩而过。几个回合过后,他忽得撤步一退,见韦蓬秋箭步上前攻来,立刻使出一招叶落花回。
迎着韦蓬秋,俯身横斩一剑。
数朵桃花也随着这一剑飘落,桃枝实打实地击中了韦蓬秋腿部。之后韦蓬秋才迟钝察觉到腿部的胀痛。
好一招叶落花回。
众人惊叹不已。乐笙谣更是如此。他只知道山门里那些修身养性的剑招,那里见过这与花同舞的剑法,便带头拍起了掌声。
掌声未歇,方公子手中的桃枝却突然断裂。
胜负由此分晓。
主持人高呼着结果:“韦少侠中剑处并非致命之处,而方公子桃枝断裂。恭喜为少侠夺得冠军,花榜留名!”
方公子虽有不甘,却也不在意。只是重整衣冠,摇头一叹,而后下场去了。
而为韦蓬秋贺彩的声音中,也传来些许质疑。
“韦蓬秋分明比不过方公子,不过是用了规则的漏洞罢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吧,方公子是桃枝选得不好。”
“花风擂说到底还是比剑术,和桃枝没关系吧。”
……
“慢着!”
众人将目光投去,找了好些时间,才发现说话的是一个身形瘦小的少年。一众人又开始一番议论。
乐笙谣深吸一口气,吃力地跳上擂台:“明明就是方公子技高一筹,凭什么要判他赢。”
主持人虽然也偏向方公子,但他也应该承认韦蓬秋的胜利:“花风擂的规则如此。花枝折弃者判负,击中要害者判胜。”
乐笙谣可不管主持人的话,冲着韦蓬秋喊道:“韦蓬秋是吧,你和我比试一场,除非你胜过我,不然就判方公子赢。”
众人都议论起来。韦蓬秋可是一路过关斩将,才夺得魁首。这小子倒好,直接拿方公子的名号截胡来了。
主持人看向方蕤。
方蕤摇摇头,表示对这个少年一无所知。
主持人又看向韦蓬秋。
韦蓬秋也无所谓:“我辈本是追名逐利,胜过一场,自然还有下一场。若是面前这位小友败了,其他人来战亦可。我韦蓬秋,来者不拒!”他将桃枝横在身前,更有几分持剑的姿态。
乐笙谣拾起残缺的断枝,口中念念有词。
移花接木,裁叶缝枝。春草生发,盈虚萌实。
擂台上花瓣被卷起,在乐笙谣周身扬起一阵花雨。他将断枝拼合,那些花瓣化作粉白的光点,聚集在断枝上。倏而,断枝长出新的花苞,重新绽放朵朵桃花。
见到此番场景,也无人敢轻视乐笙谣了。妖仙之辈,并不寻常,更何况如此年轻的小道士。
在韦蓬秋的眼中,缺又是另一种更昳丽的景色。
万千花瓣,都向着眼前的少年。而少年温柔地任它们在空中腾飞。
这让韦蓬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擂台上比斗。
少年手持一枝桃花,指着自己。花雨倾洒,仿佛隔绝了外界,韦蓬秋只能听见他清甜的声音,像是春风一般的问候。
“请指教。”少年平静地,微笑着说。
韦蓬秋被这一声,从沉迷中唤回了神:“想不到小友年纪轻轻,竟是道门中人。不过比拼剑术,可使不得道法。”
乐笙谣算是道门中人吗?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剑术我只是略知一二,不过在花风擂上胜过你,倒是绰绰有余了。”
“小友如何称呼?”
少年手持桃枝,脸上也洋溢着桃花般的笑意。明烁的眼眸毫不畏惧地看着目标。像是胜券在握。
“乐笙谣。”少年自信地,微笑着说。
“请指教。”韦蓬秋也还他一个微笑。
主持人再敲响铜锣:“花风擂加赛,请二位折花对礼,邀风论剑。”
仅仅两个回合,乐笙谣已经十分吃力,勉强才能跟上韦蓬秋的剑招。
众人都为乐笙谣捏了一把汗。
而始终占据上风的韦蓬秋也不敢冒进。见乐笙谣之前那副笃定的样子,始终提防着他的杀招。
而乐笙谣的表现只能用人畜无害来形容了。笨拙的剑招,就像是第一次拿剑的小孩子。韦蓬秋就算耍个剑花,都能让他应接不暇。
这小子根本就没学过剑术。不止韦蓬秋这般猜测。看他像只小鸡仔一般扑腾地模样,不禁让韦蓬秋放下了心中的戒备。
乐笙谣终于肯扬起花枝向韦蓬秋打去。
这可是致胜的好机会。韦蓬秋探身一刺,他必然能再乐笙谣躲闪前刺中他的要害。即便他格挡,也能折断他的花枝。
乐笙谣早就在等他这一剑。
不躲闪,也不做格挡。他侧身将桃枝护在怀中,转身撞进韦蓬秋怀中。
韦蓬秋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他刺出的桃枝愣在空中,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投怀送抱的乐笙谣。
乐笙谣拿出怀中的桃枝,小心翼翼地,刺向韦蓬秋的胸口。
被桃枝刺中的地方不痛不痒,反倒是一阵酥麻透过整颗心脏。耳畔又响起了在花雨中听到的,那声少年的清甜的声音。
“你输了。”少年仰起头,微笑着说。
花风擂的规则如此。花枝折弃者判负,击中要害者判胜。
被击中要害的韦蓬秋输了。输的心甘情愿。
花枝完好的乐笙谣胜了。胜得大快人心。
乐笙谣骄傲得看向方公子:“喂。我帮你把第一抢回来了。”
“呵呵。倒也不必,今年花榜魁首你来当便是了。”方公子笑出了声,倒也算是苦笑不得:“此后这花风擂的规则,还是改改吧。哪有斗剑斗进对手怀中的啊。”
这可算不算皆大欢喜的结局。
本想着借花风擂扬名的韦蓬秋可谓是输的一塌糊涂。弹了一下乐笙谣的脑瓜,也就默不作声地走了。
“啊,你干什么!”乐笙谣捂着脑袋,摸不清韦蓬秋的想法。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