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身上似乎有恐怖的磁场影响着阿兹拉尔。
因为在没有小王子的一天里,他觉得身心压力都减轻了不少。这种隐性压力不知从何而来,他之前也没有留意,但它确实存在。
相比之下,和奥尔特·坎贝尔的相处就自然得多,或者说,这才更像是同学、朋友之间的交往。
通过聊天,阿兹拉尔意外地发现他俩竟然拥有几个重合的小爱好。比如看17世纪惊悚文学,国际象棋,以及俄式拼字游戏。
—
“谁会喜欢这种无聊的东西?”
撒旦·兰德曾不止一次地边用沾着奶油的手把那些木块打乱,边挑着眉毛刻薄地评价。
“我不得不说,阿兹拉尔,有时候你的品味真的很像那些自诩高雅文艺的老古董。”
“至少我对私下包养青年艺术家还没有兴趣。”阿兹拉尔说,同时把字母块重新放好,“你到底还要不要和我继续玩?”
往往在这个时候,撒旦就会努努嘴,瞟一眼木板上的组合,抛出一个古怪又生僻的俄语单词。
他不怎么尊重对手,连对这种古老的语言游戏也不屑一顾,但确实每次都愿意陪阿兹拉尔玩上几局。
又或者,当他们玩国际象棋时,他会在被“将杀”后顶蹭阿兹拉尔温暖的脖颈,撒娇地求阿兹拉尔放水,最后在赢的瞬间大笑,手中的“queen”用力击倒属于阿兹拉尔那一方的“king”。
—
“那么,我们明天见。”奥尔特声音响起,阿兹拉尔的思绪随之回笼。
阿兹拉尔和他在校门口道了别,目送奥尔特登上一辆低调朴素的马车。
环顾四周,他并没有发现公爵家那辆豪华车驾。
一种可能性不自觉冒了出来:撒旦这次不会是,真的不打算让他搭这个顺风车吧?
早上的争论虽然不大愉快,但真的有必要冷战到这种地步吗?
之前明明还说什么“最好的朋友”呢。
正在阿兹拉尔腹诽时,一道好听的女声传了过来。
“格林少爷。”
女主格蕾塔·伊芙琳信步走到他面前,脸上挂着完美礼貌的笑容。
“很高兴见到你。你是在等什么人吗?”
阿兹拉尔看向她的身后,意料之中又免不了有些失望地没有看到撒旦。
格蕾塔了然道:“你是在找王子殿下?他并没有和我在一起,应该是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预感成真,阿兹拉尔的心情一刹那间涌起细微的难过,但很快又平静了。
大概在撒旦·兰德认真地诉说着“你是我最亲密的朋友”时,他也曾真的相信撒旦是懂得去爱的。
现在看来果然只是幻想罢了。
今日从奥尔特口中得知的,那个高高在上、冷酷叛逆的小王子形象更加鲜明起来。
他似乎与男二的原设定相差无几,但阿兹拉尔就是感觉有什么偏离了正轨。
奥尔特在谈及撒旦时,有种隐藏得很深的敬畏和恐惧。
仿佛在害怕什么东西被颠覆,或有什么能够冲破藩篱而出。
阿兹拉尔的直觉告诉自己,正是这种“偏离”造成了撒旦·兰德恋爱线的失败。
可是他目前还找不到办法去解决。
或许是阿兹拉尔沉默的时间太长,格蕾塔贴心地说:“他可能是忘记告诉你回去的时间了,王子殿下有时候就是比较随意。我的马车就在那里,那么,能容许我顺路带你回公爵府吗?”
阿兹拉尔打量了一下无处不得体、无处不闪闪发光的女主,还有她脸上温煦的笑容,他自然向后撤去,拉开了距离。
开什么玩笑,他可不想重蹈系统提示过的某些任务者的覆辙,与任务对象的关键角色搞出什么分支线。
而且在他的认知里,格蕾塔就是属于撒旦·兰德的,即使在结局中撒旦促成女主和男主相爱结婚。
他还是离得远点儿好。任务进度已经很艰难了,就别再给自己找麻烦了。
“您真是太善良了。没关系,我可以雇公共马车。”阿兹拉尔也露出礼貌的微笑。
格蕾塔温和愉快的神情变得浅淡了。她思量似的、无奈而不解地苦笑:“啊,我该说什么呢?或许…你和王子殿下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挺像。”
“您说得一点儿没错,王子殿下有时确实喜欢按照自己心情行事。若您被拒绝过的话,可以考虑多试几次试试?”
“不,我说的不是这件事,”她挥了一下手,“算了,你就当我是在说傻话吧。”
格蕾塔在阿兹拉尔的注目下乘车远去,后者也登上了回程的公共马车。
—
直到阿兹拉尔·格林乘车远去,又过了好一会儿,公爵家的车夫才听到车厢里传来撒旦·兰德的声音:“走吧。”
对于车夫查理·勃朗特来说,今天下午简直度日如年。
查理是两年前公爵家新雇佣的车夫。在他看来,格林少爷是第一个能和王子殿下如此要好的朋友。即使是从小到大生活在一起的兄弟恐怕都没有这么亲密。
虽然,他怀疑这次王子殿下的热情能维持多久,但作为公爵家的一份子,查理倒是很高兴见到王子能在陪伴下每天都心情愉快。
午茶过后,他像往常一样接王子殿下和格林少爷放学。
但是他只接到了王子殿下一个人。
每天早晨负责送他们的老车夫戴维和查理透露过,“殿下好像和格林少爷闹了别扭”,当时他还不以为意。没想到他们这次不和看起来如此严重。
放课后,王子殿下一反常态地独自走了出来,不知为何,脸色有些苍白,神情凝重而忧郁。
他泄愤似的重重踏上马凳,马匹感知到了人类的情绪,不安地原地踏起步来。
查理摸摸它们的鬃毛和绸缎般的短毛,觉得如芒在背。
“殿下……”他试探性开口询问,“呃,今天我不需要接格林少爷一起回去吗?”
后面的车厢传来“嘭”的巨响,不知是撒旦撞到了什么还是故意在踢打什么。
过了好一会,车厢里才传来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你说的话,让我以为付你工钱的人姓‘格林’呢。查理,埃文斯给你做上岗培训时没有和你说过,最好的马车夫都是聋哑人吗?”
查理的脸变红了:“抱、抱歉,殿下。”
一细白的手腕从侧窗探出来,拿着镀金的紫檀手杖敲了敲马车。
“走吧。格林少爷总能自己回来的。”
“呵,多的是人想帮他。”
这语调过于冰冷,查理再不敢多说一句,立刻打马离开了校门外。
——但是他没能一路回到公爵府邸。
车行到一半,就从车厢中再次传来王子殿下的命令。
“回去。”
“什…什么?”
“回去,查理。”
可怜的查理·勃朗特,只能战战兢兢在半途调转马车,把不久前才走过的路又走了一遍。
这是想要干什么呀!他苦闷地腹诽,莫非殿下又良心发现想要把格林少爷也捎上了?
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反复犹豫的性格,真不像撒旦·兰德会做出来的事。
反而让他想起曾经在村庄做活时,每天晚上,那些把头发向后抹得光滑、纽扣上还要做作地别一朵花的青年人。
他们总是三三两两站在小酒馆里,目光盯着自己心爱的姑娘,脚步却踌躇不前、逡巡畏缩,脸上一副紧绷、僵硬又羞赧的神色。
当然,王子殿下肯定不会羞赧。
查理想象不出王子殿下羞赧时是什么样子。用他奶奶的话说,这种“虚有其表,野蛮骄横”的男人根本就不是男人,也“根本不配作为一国的男性典范”。
实际上,在查理的内心深处,他认同奶奶的观点。他只是不愿意承认,他对张扬放肆的兰德王子怀有的那种隐秘的悚惧。
—
撒旦·兰德确实没有羞赧。也不认为自己半途变卦、出尔反尔有什么值得羞赧的。
他现在更多感到的是烦躁,和心悸。
撒旦陷在马车柔软的绸垫中,摸了摸自己的心脏部位,以确认它依然平稳健壮地跳动着。
他歪了歪头。
今天下午在听到奥尔特和阿兹拉尔“非常要好”的消息时,他瞬地感到剧烈刺痛——
就像一枚细针般的小蛇蹿出来咬了他一下。
他猛地挺直脊背,手里的茶匙落回杯子里,心脏从高处落地,传来阵阵余震。
那余震连带着他的肋骨、他的脏器、他的肢体,都颤动起来。
一种应激似的呕吐感接踵而至,晃晃荡荡,被撒旦压下。
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得了什么急症,或是心梗或是肺萎陷。
但这个念头如同一根透明丝线,很快就在情绪的风暴中无影无踪了。
一种酸涩而坚硬的愤怒飞速升腾而起,热岩浆一般堵塞在他的喉咙里。
奥尔特·坎贝尔。他对这种小人物没有印象。
可此时在撒旦的脑海里,那个似是而非的少年轮廓被敲打上黑色印记,巨斧、锁链、烙烫的铜壁……所有他以前在**区偷偷翻看到的酷刑,都凌乱地堆砌在这个轮廓上。
他也要认识奥尔特·坎贝尔。
撒旦下意识思考。
他会更深入地认识他,完全、彻底。然后从内里摧毁他,揭下他的假面具,让他丑态毕露,一无所有,自己滚出这里。
那么阿兹拉尔——
这个名字短暂地阻隔了撒旦的怒火。
他的思绪凝滞下来,似乎有点茫然,有点无措。心脏起落带来的余震变成了另一种更绵延却刺麻的感觉,让他垂下眼睛。
就像阿兹拉尔·格林这个人突然让撒旦过敏了。
他皱起眉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难过起来。
他健康的身体变得虚弱,敏捷的大脑被蒙上白霜,坚定的心性被迫摧毁。
在午后透明的阳光下,在热闹青春的男伴们中间,撒旦忽然特别、特别想要和阿兹拉尔见面,并且触碰对方。
或者,完全忘记他。
这种纠结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撒旦命令查理将马车掉头回到学校。
撒旦难得没有搞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就像今天早晨,阿兹拉尔问他“你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时一样,撒旦没有答案,只有一种无法命名的冲动、愤恨与疼痛。
因为他更深刻地意识到,阿兹拉尔并不是宠物。
他可以亲手扼杀背叛自己的断尾狼而没有半分后悔。
可撒旦从来没想过,甚至这种可能性都没有在他脑海里出现过一秒钟——
如果阿兹拉尔·格林拒绝佩戴上栓连彼此的锁链,他又能做些什么。
撒旦隐在车帘后的阴影里,漠然看着阿兹拉尔如何与奥尔特分别,如何与格蕾塔攀谈,又是如何独自一人招搭公共马车后离开。
他闭上眼睛。
就这个不自觉的吃醋酸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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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演戏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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