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马车停驻,学院到了。
撒旦中断了他们讲和的可能,径直走下马车。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寻求阿兹拉尔的牵扶,甚至没有等待,只径直向校门走去,步履有些匆忙,像一种刻意的疏远与回避。
于是不到一天,男子学院部的学生几乎都知道阿兹拉尔和王子殿下闹矛盾的事儿了。
在教室时,阿兹拉尔左右前后的位置都是空的,唯有斜前方坐着一个特招生,不知他惹到了哪些权贵,被所有男生孤立了——就像现在的阿兹拉尔一样。
往常必然趴在阿兹拉尔旁边小憩的撒旦此刻正坐在教室最左边的靠窗座位上。
那处偏僻,视野不好,但不妨碍他周围坐满了诸多贵族少爷。
他们每个眼神、每句私语、每声欢笑都围织成紧密的、不容冒犯的、这个国家里最紧密高贵的皇室亲缘联系,将其他不够资格的人隔绝在外,充分彰显出阶级之间巨大的鸿沟。
其中有两三位打扮华贵的少年,先是状作亲密地对撒旦说了几句,又回头朝阿兹拉尔这边看了几眼,笑了起来。
当然不会是什么好话。
但处于团体中间的撒旦却没有反应。
他依旧仪态松弛地支着脑袋看向窗外,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欣赏风景,一角日光将他的金发照耀成半透明似的白色。
毋庸置疑,哪怕阿兹拉尔和他隔了大半个教室,也能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他。
毕竟是拥有玛丽苏光环的男二,就算自己一眼看见他又能怎样?
阿兹拉尔这么想着,看了看左边空荡的座位,心中刹那划过一丝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可能是他们吵架前后的落差太大,就像一团热烈温暖的聚光消失后重归死寂的黑暗,这让阿兹拉尔也感到了受伤。
不过作为现实竞争力排名第一公司老板的阿兹拉尔很快就调整好了多余的情绪。
没关系,他对自己说,这只是任务,只是个虚拟世界。
只是任务而已,任务完成,系统就会清洗记忆与情感烙痕,再回去睡上一觉,一切都会恢复如常。
重回平静的阿兹拉尔抬头,正巧看见撒旦侧过小半张脸,对那几位贵族少爷说了什么。
他那玫瑰色泽般的唇瓣轻启,似笑非笑,漫不经心,说了句话,但那几个少爷的神色顿时变得不大好看。
撒旦说完,撩了撩耳后的长卷发,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那个动作过于轻巧快速。
他向阿兹拉尔这边瞥了一眼,目光如同蝴蝶,很快就又收了回去。
这个视线后者并未看见,阿兹拉尔低头一边将羽毛笔灌满墨水,一边有点百无聊赖地想:
或许短期内维持现状也不错,他可以站在剧情之外收集情报,又不会被主角们的纠缠裹挟。
—
这种来自他人的隐秘又切实存在的疏远持续到了午餐时间。那些学生或是在团队活动中忽视,或是在长拱廊上路过时刻意远离阿兹拉尔。
其实他们之中并非每个人都对他心怀不满。
但撒旦·兰德作为公爵独子、备受国王陛下宠爱的人,他的好恶简直就像学校里的风向标。
贵族子女来到这里可不是真的想要从学校里学到什么,更重要的是捕捉上层阶级间近期发生的消息,揣测治决策的动向,组建属于自己的关系网络。
因此阿兹拉尔并没把这种“排挤”当回事儿。
况且他经历丰富,这类还算体面的恶意他完全没放在眼里,甚至因为身边没有“聚光体”而感到更加放松。
吃午饭时阿兹拉尔独自来到饭堂,坐在僻静长桌的一角。
在贵族学校,真正来食堂进餐的人并不多。大部分贵族都由仆从送餐进来,或到自己的午憩房间进餐。
来食堂的,要么是家境贫寒的特招生,要么是家教清严的宗教神职人员的后辈,要么就是日益没落的那些小贵族。这所学校与其说是让少男少女们成长的伊甸园,不如说是现实社交场所的预演地。
阿兹拉尔还是第一次体验食堂的餐点,比想象中好得多:不知名的蘑菇酱搭配肉类,冰冻甜食,玉米煎饼,还有一道鲜鱼,配有金合欢汁漱口。
正当他品尝那道凤仙花红的果冻甜点时,面前忽然投下一道阴影。
伴随着餐盘碰到桌面的声音,一位红色短发的陌生少年坐到了阿兹拉尔的对面。
“你好。”他朝阿兹拉尔一笑,笑容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当然可以。”阿兹拉尔颔首。
少年穿着低调的便服,虽然色泽浅淡,但看得出衣料还不错。他身上穿戴的首饰并不多,只戴着圆润的白珍珠胸针。
应该是个小贵族。阿兹拉尔暗自判断。
“因为看到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我就想来和你打一个招呼。”他道,“我叫奥尔特·坎贝尔,和你一起选修了希腊古典文学课。”
阿兹拉尔对这号人物全然没有印象,一时间也琢磨不出他找自己攀谈的目的,便回以微笑:“你好,坎贝尔少爷。我是阿兹拉尔·格林。”
“你可以叫我奥尔特。”他友好地说,“我知道你的名字。现在学校里恐怕很少有人不知道你是谁。”
阿兹拉尔无所谓道:“我可没预料到我已经这么有名了。”
奥尔特笑起来,这次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心:“你和我想象中不大一样,我以为你会是那种…很有自尊和气场的人?”
“如果你想说的是那种拿鼻孔看人的贵族,那么我可以保证我不是。”阿兹拉尔说,“我还拿着助学金呢。”
奥尔特又被逗笑了,他的身体和神态开始放松:“你说话真有趣!一般特招生都挺在意自己的出身,他们不喜欢公开受到资助这种事。”
阿兹拉尔耸了耸肩。
“看来找你聊天是正确的选择。其实我也犹豫了很久,呃,你应该也发现了,因为‘那位’,大家都不敢接近你。但是刚才我看到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想着,或许你需要一个新朋友?”
阿兹拉尔低头将果冻用勺子压成更小的碎块,心里已经了解了奥尔特的来意。
作为小贵族,奥尔特可能觉得即使阿兹拉尔现在被撒旦“抛弃”了,也依旧是一条非常值得结交的人脉。
再者,阿兹拉尔与撒旦之间到底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要好,和曾经早夭的那位“格林少爷”又有什么关系,这些都是足以勾起别人好奇心的事。
当然奥尔特这么做也冒着一定的风险,很可能攀谈之后,他也会成为被大家排挤疏远的对象。
就像一个赌注,他想要得到通往更高层的门票,就要冒着惹怒部分人的风险。
不过没关系,阿兹拉尔也想要从奥尔特身上得到一些信息。
他再抬首时,已经换上更温柔的口吻:“你真贴心,奥尔特。我正因为一个人而有些不知所措呢。我刚转到这里,根本还没交到什么朋友。”
“啊,我以为你和王子殿下是朋友?”
虽然极力掩饰了,可奥尔特的语气中还蕴藏着十足的好奇与探究。
“我听说,你还住在公爵府。”
“那更多是由于小兰德——我是说王子殿下的一时兴起。说实话,王子殿下的性格还挺独特的,否则我也不至于莫名地惹恼了他。”阿兹拉尔半真半假地说,“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自早上马车中的那场小争执之后,阿兹拉尔决定抛弃第一次相处时留下的那些印象,不再先入为主地定义撒旦·兰德。
他需要重新认识,传闻中的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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