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一辆小猫。”
林弈夏低头打字给许燎发微信，又举起手机给趴在树上的小猫拍了张照片，证明量词没有用错。
他的拍照水平越来越好，这张照片可以给丑猫bot投稿。
黑色的小猫圆滚滚胖乎乎，眼睛是绿色的，和树叶一样的颜色。
林弈夏抬头望了它好一会儿，脖子都酸了，小猫在树上一动不动。林弈夏突然有一种无从解释的直觉，小猫是被困在树上不能下来。
手机“叮”的响了一声，许燎给他回消息，“别管那猫，快点过来。”
只看文字都能想象到不耐烦的语气。
林弈夏这才回过神，想到今天是怎么骗老师说下午家里有事，又怎么翻墙从学校跑出来的。
他在树下抬起头认真观察小猫。小猫的表情很冷静，被困在树上了还像是审视地打量着他，似乎在判断他是否值得信任，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试图求救。这只猫有点像许燎，林弈夏突然这样想。
他把书包放在地上，双手抱着树非常英勇地说，“咪咪我来救你了。”
林弈夏爬到树上，胖乎乎的小黑猫很灵敏地跳到他身上，稳稳地踩着他的一只手和肩膀。林弈夏吃力地手脚并由从树上慢慢爬下来，期间不小心被树枝刮到了手臂，他认为区区小伤不足挂齿。
他站到地面之后小猫就跳下来飞快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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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弄这么脏。”
许燎打开门，看到林弈夏的校服灰了好几块，脸上满是嫌弃的表情。
林弈夏边进来边解释，“因为我见义勇为，我身手不凡，救了一只小猫。”
“洗手，过来吃饭。”
林弈夏闻到饭菜的香味，许燎昨晚在电话里答应他今天会做炸小肉丸，所以他一上午都在期待，现在看到小肉丸心情非常好。
他心情好就喜欢说很多话，在饭桌上一直在讲自己是怎么爬树救小猫的，绘声绘色十分生动。
许燎听得莫名有些烦，眼神突然盯住林弈夏的胳膊，然后更烦地拧起了眉毛，“怎么弄的？”
林弈夏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瞧见小臂被树枝刮蹭的两道血痕，在白嫩的皮肉上是有些触目惊心。
“……”
林弈夏还没讲完他救猫的英勇事迹，不自觉就收声了，很怂地缩了下肩膀，“是树枝刮的，小猫没有抓我，不用去打疫苗，”他顿了顿，明明是自己受伤还用很抱歉的语气小声说，“你不要担心哦。”
“谁担心你？”
许燎生气地拧着眉毛，他都和林弈夏说让他快点回来了，林弈夏不听话又去爬树还把自己弄成这样。许燎又想自己真是闲的，跑这么远当厨子，一回来林弈夏就有办法气他。
他的语气有些烦躁，“你快点吃完回学校。”
林弈夏想发脾气说他才不要走，他费劲巴拉想借口骗老师，好不容易才从学校跑出来，许燎一不高兴就要赶他走。
一顿饭吃得魂不守舍。林弈夏端着饭碗边吃边抬着眼睛偷偷看许燎，被发现了又迅速挪开视线，越吃越觉得很委屈。
他总是小心翼翼的害怕许燎会生气，害怕许燎生气了不理自己，害怕许燎有别的好朋友跟别人玩，害怕许燎跟别人玩得好始乱终弃背信弃义。可是许燎就不会怕他生气，不会怕他不理人，不会怕他有别的好朋友。
这一点都不公平许燎就是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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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弈夏越想越委屈，突然抬起脑袋眼泪婆娑地质问，“为什么每次都这样！”
许燎对他突然的情绪爆发简直莫名其妙，“怎么样？”
“你对我不好！”
林弈夏呜呜两声，说完又有些后悔，咬着嘴唇想他和许燎都快一周没有见面了，不要吵架。
他想到不要吵架后突然开窍似的有了某些觉醒，想要跟许燎好好沟通，他们现在的关系是不平等的，但是人类之间应该有自由平等尊重友爱的关系。他一定要理智的冷静的，跟许燎像两个大人一样好好聊聊。
尚未领悟这一道理的许燎冷哼一声，“嗯，我对你坏，行了吧？”
林弈夏委委屈屈地吸鼻子，想他要以身作则，先做一个实事求是的清醒冷静理智客观的大人，声音不自觉降了下来，“……也没有很坏。”
许燎眼神平静地盯着他。
林弈夏认真仔细地思考判断，冷静理智客观地总结，“你对我一般。”
“……”许燎气笑了，“那你赶紧滚。”
林弈夏呼吸一停，飞快地推翻了所有心理建设，攥紧手指恼羞成怒地喊，“我才不滚！”
他又更气愤地以毁天灭地的声势大喊，“我讨厌你！”
他喊得很大声，喉咙都有点疼，尝到了一点又黏又甜的味道。
许燎没有理他，于是林弈夏喝掉半杯水，短暂生气之后又决定不要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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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弈夏边吃饭边在心里幻想了他顶天立地的战斗形象，他在幻想中对许燎大发雷霆，他在幻想中肆无忌惮地对许燎放狠话。
“滚就滚！”
“我滚了你不要后悔！不管怎么求我，我都不会再理你了！”
“全世界最讨厌的就是你！”
他在心里喊完非常过瘾，非常痛快，仿佛他现在站在群山之巅眺望远方，身后的披风正在猎猎作响。
许燎在他对面放下碗筷，冷着脸问他吃没吃完。
林弈夏迅速地往嘴里扒了一口米饭，眼睛红红地小声说，“我还没有吃饱。”
许燎不管他了，站起身径直走回房间。
林弈夏看着他的背影，眼眶越来越红，边吃饭边努力憋住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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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燎回到房间找药膏，他不喜欢碘伏红花油跌打药酒止痛喷雾的味道，很烦。
就算高三要特殊照顾林弈夏也已经被照顾三年了，许燎觉得他对全人类的耐心都消耗在林弈夏这儿了。
要不是林弈夏死活考不上大学又一直复读，他都不会回这个穷山恶水的破地方。
虽然许燎还没找到人生的意义并且认为人生应该不会有什么意义了，但他还是觉得把谈恋爱当成一件最重要的事就是有病。因为林弈夏所以他现在就是有病。
林弈夏还不学习，逃学出来去树上救猫划伤了手臂，吃饭也磨磨蹭蹭没完没了。
他真的很烦。
许燎烦躁地扔下手里的药膏，深呼吸平静心情，走出房间看到林弈夏已经放下饭碗正在揉眼睛，沉着脸说，“你回去上课。”
林弈夏抬起脑袋，眼睛被揉得红红的，他瘪了瘪嘴巴，“…我不要上课。”
许燎提高了声音，“你再说？”
“……”林弈夏闭上嘴，又端起碗装模作样地夹了一块土豆，表示他还没有吃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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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弈夏想许燎快点来哄他，上回自己胃痛许燎还给他煮小米粥，把他抱在腿上喂他喝。林弈夏想他这回不要小米粥，不要坐许燎腿上，也不要许燎抱着喂他了，哄一下就好了。
可是许燎一直让他回去上课。
林弈夏难过地想许燎就是弱智，所以许燎的手机里全是弱智小游戏，所以许燎让他回去上课。
林弈夏又想自己怎么还不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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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燎把碗筷盘子收拾到厨房，林弈夏跟在他身后也走到厨房，很有眼力见地在许燎拿起碗的时候往里面挤了一泵洗洁精。
他等许燎洗好两人的碗筷后抬起手背蹭了蹭眼泪，又十分委屈地给许燎看自己胳膊上的两道红色划痕，“我好疼。”
许燎冷漠地瞥他，“你不是见义勇为，身手不凡吗？”
林弈夏又扯了扯自己的校服，继续小声，“身上弄脏了。”
“那你快点去洗澡，快点回学校。”
林弈夏沉默了会儿，不知道说什么了，抬起手要去揉眼睛。
许燎“啧”了一声，挡开林弈夏的手不让他揉，“傻站着干什么，去洗澡还要我抱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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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开着暖黄色的光，像是一个蜂巢。
许燎举着花洒对林弈夏冲水，在他身上抹泡泡，抹到手臂的时候动作放轻了点，林弈夏还是疼得呲牙咧嘴。
洗好之后许燎拿浴巾把林弈夏从头到脚一裹，顺手给人抱了出去。
林弈夏在他怀里乱动了两下，看到许燎拧着眉毛抿着嘴唇凶巴巴的样子，又乖乖的不敢动了。
“我和老师说下午有事情，不回学校的。”林弈夏咽了咽口水，嘴唇贴在许燎的脸上亲了亲，可怜兮兮地小声说，“你不要赶我走了好不好。”
“这都几点了，还回个屁。”许燎抱着他从浴室出来，语气还是很凶，“你就折腾吧，看以后谁还管你。”
林弈夏的脸被蒸得通红，抿了抿嘴唇把脑袋埋到许燎的颈窝，还有些湿的头发蹭了蹭这人的脖子。
许燎冷着脸给林弈夏吹头发，把他换掉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又带他回房间涂药。
林弈夏坐在床边磨磨蹭蹭地伸出胳膊，看到消炎的软膏突然耳朵红了，想起来上回还是自己屁股用的。
这一次爱哭鬼表现得很坚强，一直忍着不哭，等药膏涂好了林弈夏放下胳膊，瘪着嘴说许燎今天还没有亲他。
许燎挑了挑眉毛，推开林弈夏刻意贴近的脑袋，“讨厌我还要我亲？”
“不讨厌你——”林弈夏气急败坏地想许燎又这样小心眼，每天都这样小心眼，他扯着许燎的衣服来回晃，“最喜欢你了，最喜欢你了行了吧！”
许燎捏着林弈夏的下巴贴上他的嘴唇，林弈夏的嘴唇红红软软的像是草莓布丁，许燎眯着眼睛看林弈夏眼皮淡青色的血管，长长的眼睫毛还挂着细小的水珠，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挤出来两滴眼泪。林弈夏闭着眼睛嘴巴张开一道小缝，等了好久许燎都没有动，他睁开雾蒙蒙的眼睛先伸出了舌头。
许燎在他舌尖咬了一下才缠着他的舌头亲了一会儿。
亲过之后林弈夏就会变得很乖，但往常只会乖十分钟左右然后原形毕露，但是今天林弈夏今天写作业的时候也很乖，不会的题还知道主动问。许燎让他先去做别的题目，然后用搜题软件搜到答案开始自学，学会了再把林弈夏叫过来假装是自己看一遍就会了再教他。
今天林弈夏作业写得很快，十点钟就写完了，于是两个人洗漱和上床的时间也早了一点。
许燎的爸爸经常会上晚班，今晚许燎妈妈去给他爸爸送饭顺便也留在员工宿舍了，所以家里只有他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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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房间关了灯一片漆黑，林弈夏自己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枕头或者玩偶，和许燎一起睡就像树袋熊一样胳膊和腿都缠到许燎身上。
许燎睡前心情很好，抱着林弈夏亲了亲脸，亲亲左边眼睛又亲亲右边，林弈夏感觉自己整张脸都被蹭上了薄荷牙膏的味道。
快要中秋节了，窗外的月亮很圆很亮。
林弈夏今天还是有一点不高兴，他原本想睡一觉就把不开心的事情忘掉，可是许燎睡前亲他了，莫名又让他感觉那点被压下的委屈像涨潮一样又漫到喉咙。
他用力闭上眼睛想快点睡觉。
可是睡得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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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的时候林弈夏还是醒了，想到许燎今天有一点冷冰冰的，心里很难过，又怕哭太大声把许燎吵醒了，闷在被子底下无声无息地抹眼泪。
林弈夏哭得头昏脑胀，突然感觉到有一只手臂把他圈住了，又拨开被子让他的脸露出来透气，许燎摸到他脸上湿漉漉的水痕，半梦半醒的声音也迷迷糊糊，“做噩梦了宝宝？”
林弈夏吸了吸鼻子，小声地“嗯”，哑着嗓子说做噩梦了。
许燎困得睁不开眼睛，在一片黑暗中从身后把林弈夏搂在怀里，下巴顶在他的头发上，手指蹭了蹭他潮湿的眼角。
“小狗，”许燎温热的呼吸吹在林弈夏的耳朵后面，“不要怕。”
林弈夏晕晕的。他想到小时候妈妈也会叫他小狗，只要叫他小狗所有的邪祟鬼怪都不会靠近了，他有小狗护身符。
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坚强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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