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回来之后，座位有了新的调整。
林久那一整组向左迁移，其他依次类推。
所以，她不再靠窗了。现在的她，没有办法一侧头就毫无阻挡的看走廊外的人来人往。
她的右边是过道，出入很方便。
不过，让她有点苦恼的是。
隔着过道，另外一边是卓玲。
众所周知，卓玲是一个很受欢迎的女生。
每次课间，都会有一群女生围着她说话。偶尔，也有男生特意跑过来聊几句，刷一下存在感。
其实，这些林久都不太介意。毕竟，她有时候一做题，就会忘乎所有，自动屏蔽耳边的声音。
就是......
出去接水或者上厕所没那么方便。
尽管她旁边就是过道，但是也要和以前一样，麻烦他人让一让。
因为总有些人是依靠着卓玲桌边和她聊天的，有时候会造成过道拥挤。
现在就是这样。
林久刚刚装满水杯，经过智能人行栅栏，回到座位上。
还有几分钟就上课了，她并不打算继续啃书本。
她撑着手，饶有兴致地听旁边的聊天。
今天，她们已经换话题了，不是以往的电影、演唱会、专辑、衣服等，而是国内游。
这个话题，林久有点兴趣。
她前十几年的时间里，基本都在村上和镇上打转，偶尔，会来青山区。
说起来，她还没出过桂城呢。
从前，她都是通过小说了解外面绚丽的世界。
虽然，小说里的内容，大多都是虚构的。但是大城市里的纸醉金迷写得还蛮好的，至少林久是这样觉得的。毕竟她的世界很小，见过最多的就是田地、山和森林。
有时候电视里会播报一些外面的世界，却多是一些很客观且无聊的新闻，很难让人看进去。
小说就不一样了，通过一系列故事，让人真实感受到大城市的繁华。
所以，林久很喜欢看小说，她总能在作者笔下了解一些超出她认知的东西。
比如，她以前总觉得，万元就是了不得的金钱数额了。却没想到，原来还有万亿的存在。看到亚洲首富设定的时候，她是大为震惊的，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世界观被打破、被重塑。
她喜欢这种打破以及重组。
她从来不觉得这是坏事，毕竟她的精神世界太小，太贫瘠了。
而且，她刚好有足够的分辨力和判断力，她自觉能把握好这个度，从不会全盘接受。
对于一些脱离她想象的事物，她大多是抱有怀疑态度的。对于这些存疑的内容，她好奇心异常旺盛，她会好奇这些内容是否真实存在？
来到四中后，她看到温敏和纪昕，她想有些内容确实是有真实性的。
而现在，她完全在听卓玲的一个亲身经历，真实性也极度可靠。毕竟她家确实有钱，能到处旅游。
金海市。
这是卓玲重点提到的城市。
林久听她说下来，对于这座城市最大的印象，就是外国人多，繁华。
至于她口中的街道、知名打卡，林久听过后，就记不得那些名字了。
林久观察了一些其他听众的反应，有些似乎去过，能附和一两句。至于有些没去过的，就感叹几句。
好吧。
人与人之间总是存在一点差距。
出生在城市和其他出生在城市的人，他们虽然在同一片区域，但是家庭条件也有一定的差距。
林久想，也不是她一个人没去过金海市，还有其他人和她一样。
想到这，她忽然感到一丝慰藉。
虽然......这样的想法有些缺德，却真的能安慰到自己。
上课铃声敲响，这节是她喜欢的语文课。
之所以喜欢语文，主要是因为语文老师很有趣。
老师姓姜，已婚有娃，家庭生活幸福美满。
姜老师不像其他老师，一板一眼，只讲一些书本上的专业课。
她经常会分享日常生活中的一些事情，引得大家哄笑一堂。
偶尔她也讲一讲大道理，说一些失败的早恋真实案例，玩笑中带点认真，教育他们：不要早恋，努力学习，考个大学。
有时候林久会想，是不是姜老师看他们班帅哥美女多，所以才这么隔三差五地强调一次。
这节课，姜老师正常发挥，寓教结合。
不过，她布置了一个课后作业，以妈妈为题，写一篇800字左右的作文。
下课后，林久翻出格子本，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下笔。
不过，她身后的唐月，显然更苦恼。
林久一转身，就能看到她的一张苦瓜脸，没了平时的活力。
吃完晚饭后，林久回宿舍洗头，宿舍里只有唐月一个人，躺在床上。
她简单和床上躺尸的那人打了声招呼后，就进卫生间洗头去了。
一出来，她就看唐月站在她床边，看上去像是在等她。
林久用毛巾擦了擦头，“在等我？”
唐月点了点头，没说话。
“我先去吹一会儿头发，马上来。”
说完，林久急匆匆去走廊用吹风机把头发吹的半干，坐到了床上。
她用手拍了拍左侧的床，“坐这吧。”
唐月慢慢地坐下，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说，低着头。
看着她的侧脸，林久只好引导性地问：“怎么了？”
沉默了几秒后，唐月小声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唐月瞟了一眼林久，欲言又止，像是极其不好意思。
在林久鼓励的目光下，她终于问出了口：“你被你妈妈打过巴掌吗？”
“......”
林久一下子就猜到唐月为什么像一朵苦菜花一样了，原来是被妈妈打了。
转了转眼珠子，她狡猾地说：“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要先问你，你为什么会选择找我问这个问题？”
照理来说，唐月和周晴她们玩的比较好，应该找她们说心事，而不是找她。
唐月脑子有点卡壳，像是没想过林久会这么问。犹豫几秒后，她侧头看着林久：“因为不希望这件事儿被太多人知道，如果和周晴或者周可欣中的其中一个人说，另外一个都可能会知道。如果是和你说，那就只有一个人知道......虽然接触时间不长，我相信你，你绝对不会和其他人说的。”
算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林久信守承诺，直接了当的说：“我妈以前打过我，不过我记不得什么原因了。”
唐月眨了眨眼睛，一脸惊讶：“真的吗？”
“真的，小时候的事了。”林久的表情很认真，没有一点说谎的迹象。
她的回答对于唐月来说，像是一剂强心针。
身边人有了同种经历，唐月不再隐瞒，一股脑的全盘拖出。
“国庆节在家的时候，我弟弟抢我玩具，我没给，他又哭又闹。我妈过来了，语气很凶的责问我，我当时也是恼火，明明不是我的问题，为什么搞成是我的错一样。”
唐月像是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来就生气，音量都高了几分：“我顶了嘴，我妈就打了我一巴掌。虽然我知道她重男轻女，但是......没想到她这么偏心，居然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打我！”
激动之后，她声音又低了起来，有些委屈，“这是我记事情以来，她第一次打我，我很难过......”
林久是独生子女，其实不太明白妈妈偏心的感觉。不过她明白这种被妈妈打的滋味，不会好受，而且还是那种很冤枉的挨打，更委屈了......
不过，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家庭矛盾最让人头疼。
她是一个外人，现在就算站在唐月的角度安慰她，可是过段时间唐月和她妈妈还是得和好的。
或许有心里隔阂，但是她们终归是亲人。
父母偏心这类问题，属于家庭难题。未来的时候，或许唐月还会遭遇更多的委屈，而这些委屈是需要唐月独自面对的人生难题。
思考再三，她只好拍了拍唐月的背，让她把情绪释放出来，心里好受一点。
看唐月心情低落，她问：“你妈妈之后跟你道歉了吗？”
“......她看我哭哭啼啼的，晚上就和我道歉了，还做了一桌好菜。”唐月轻哼一声，“她道歉我就要原谅她吗？我才不想原谅她。”
“所以现在写作文勾起你的伤心事了？”
唐月晃了晃脚，然后点了点头：“嗯嗯。”
大概是有了倾诉的人，情绪上宣泄了不少，唐月开始恢复正常状态了。
她嘟了嘟嘴，抱怨一句：“哪有会打自己女儿的妈妈，写作文都不知道怎么写了......”
“......”
恢复的到是快，已经开始说作文了。
唐月像是想起，旁边的人也挨过巴掌，连忙闭上了嘴。
空气中静了几秒，她好奇地开口：“你妈妈打你之后，和你道过歉吗？”
林久看着柜子，有些出神。
她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她不记得她当时几岁了，只知道她奶奶那时候还没疯。
在堂屋里，她因为耳光所带来的火辣辣的灼痛感，瘪着嘴哭得很大声，脸上全是眼泪。
杨冰站在她面前，像是受不了小孩的哭声，大声斥责她：“不许哭。”
杨冰的语气太凶，她听了之后，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小孩的哭声，哭得人头疼。杨冰不耐烦起来，脸色阴沉，手举着在半空，“你再哭，我信不信我再打你一巴掌。”
小小的林久看着旁边那即将落下的手，有些害怕，于是低下了头，咬着嘴唇，努力控制自己的眼泪，把声音压制在喉咙里。
一分钟之后，她才慢慢停止了哭泣。随后，她跑去了卧室，找了个自以为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后面，她奶奶端着饭，在门和墙之间的夹角处找到了她。
大概杨冰觉得这样的威胁很有用，每次看见林久哭，都会很凶的呵斥她。
哭什么哭？！
别哭了！
后来，林久学聪明了，躲着哭，不发声地哭。
她知道，只要杨冰看到她哭，又会凶她。她再也不敢在杨冰面前哭了。
林久很长时间没说话，久到唐月以为她不会回答了，起身离开时，她听到了背后人的呢喃声：“没有。”
——从来没有。
原本是一个人惨兮兮，结果现在变成两个惨兮兮。
唐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感觉对方更惨是怎么回事儿。
她想转身安慰，林久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梳了梳头发，拿了钥匙和她说：“回教室吧。”
晚自习的时候，林久在草稿纸下写下：妈妈。
思考片刻，她写了一篇编造出来的作文，那是她理想中妈妈的模样，温柔可亲。
而她现实中的妈妈，与此完全相反。
因为，她和杨冰不像母女，反而像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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