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林久爸爸还没去世的时候,她一直被她奶奶带着。
所以,她和奶奶的关系很好,很亲密。
后面,她奶奶因为爸爸去世的原因受了刺激,疯掉了。
她和奶奶之间的身份悄然间开始调转了。以前,她奶奶照顾她,后面,她开始照顾奶奶。
没了奶奶的疼爱和庇护,她试图去找杨冰,期望获得一点爱。
但是,杨冰像是不会爱人,对她少有温情。
——
林久的小学是在周口村读的,那里有方圆几十里唯一的小学。
小学离她家距离不远,走个二十分钟就能到。
有一次放学,林久一个人步行回家。
离家门口还有百米距离,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孩从后面跑她前面来。
她认识他,是村上的小孩,和她家离得有点距离。
没管他,她只是按照自己的步子慢慢走,她家马上要到了。
谁知,男孩迅速弯腰在路边捡了个小石头,朝她扔了过来,“没有爸爸的野孩子。”说完,他就跑了。
尽管她在看到他动作的时候偏了偏头,额头还是石头砸到了。
原本她想追上去,也往他身上扔石头。结果他跑太远了,追不上。
她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杨冰,希望她为她报仇。
那时候,杨冰坐在小板凳上摘菜,林久就蹲在地上,气鼓鼓地和她说了事情经过。
杨冰随意看了一眼她发红的额角,皱了皱眉,没有任何安慰。
她说:“下次别人打你,你自己打回去。”
林久:“......”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林久原本以为,至少杨冰会带着她去那小孩家,好歹对峙一下。
没想到就这样说了一句轻飘飘的话,把她给打发了。
好吧,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知道找杨冰是没法解决问题的。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她去老师办公室领期末成绩单,看着上面有些惨的成绩,她在办公室外的窗边徘徊了一阵子。
透过玻璃,她看到老师给了几个同学近两百块钱。
私下问了那些同学,她才知道,原来住宿生每年都有补贴。
钱。
那是钱。
她爸死后,她妈妈就没有工作了,没有收入。
那时候的她也不知道她爸有死亡赔偿金,只知道自己家很穷。
每年他们都要辛苦的种田,面朝黄土背朝天,只有一点微薄收入。
她一年难得有几件新衣服,大部分是穿别人不要的旧衣服。
知道了寄宿有钱拿,她就动了念头,她想赚点钱。
回家后,她站在杨冰面前,仰着头天真地说:“妈妈,我想去寄宿,寄宿有钱拿。”
她和杨冰说了自己看到的事情经过,并说了自己打听到的内容。
杨冰听了之后,面部有了些微笑,似乎很高兴,非常爽快地同意了她的提议。
这是林久难得的看杨冰笑。
虽然,去寄宿是林久自己提的,可是看杨冰这么轻松的就同意了,还是有些失落。
不过,失落很快被赚钱的喜悦冲散了,她觉得自己也是有本事的人了。
开学后,杨冰收拾了东西就把她送去寄宿了,每周回一次家。
寄宿之后,她才知道为什么会有补助,生活确实艰苦,尤其是冬天。
每天早上,她都要去一楼和几十个小孩共用一个水龙头,接点冷水刷牙洗脸,然后就去上早自习。
上完早自习端着饭盒,先去小卖铺花点钱弄点油豆腐汤水,然后去食堂打饭吃。如果小卖铺去晚了,汤水卖完了,那就只能弄点老干妈或者霉豆腐当菜吃。
学校食堂是不提供菜的,只负责把饭煮熟。这些饭也不是免费的,而是学生们自己带的,也可以交钱抵掉。
至于宿舍,窗户有一些是破的,很多小孩自己用袋子把它补全了。冬天,风很大,冷风直往房间里吹。
几十个小孩住在一个房间,冬天的时候,两个人一块凑着睡,那就有两床被子,醒来之后就不会冻脚。刚开始林久不知道可以这样,每天早上醒来后,脚都是冰凉的。后面看别人一块睡,才学会这个方法。
寄宿生活很苦,但是她没有和杨冰说。自从上次被人欺负,杨冰让她自己打回去后,她就不和杨冰说自己遇到的问题了。毕竟,她很少从杨冰那里获得正反馈。
而且,杨冰也从来没主动关心过:她过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睡觉冷不冷。
说了,也是做无用功。
虽然寄宿很苦,但是却也变相锻炼了她,让她开始独立了,学会了自己解决问题。
另外,她还学到了很多不知道的生活常识。
比如早晚要刷牙、手冻伤了要涂冻疮膏、不能让男性触碰**部位等。
林久是个活泼开朗的小孩,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孩。
在学校,她每天都能找到乐趣。下完课后,她就会和同学一块去玩耍。
跳绳、打羽毛球、扔沙包、下象棋、捉迷藏......她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很开心。
她从来没有产生过思念这种情绪,也完全没有想家的念头。
——
上初中,她在高坪镇中学读的书。
学校离家远,林久也理所应然的寄宿了。
校车少,但人很多。一旦没赶上车,就得自己通过其他途径回家。
于是,这个时候的她,有了第一部按键手机。
手机是充话费送的,但是她很开心。很多时候,她就通过这部手机联系杨冰过来接她。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她看过杨冰无数次离别时的背影。
这个背影让她想到了朱自清的那篇——《背影》,颇有感触。
这个时候的她,能体谅到杨冰接送她的辛苦。林久对于杨冰仍然有一丝孺慕之情。
.
读初中没几个月,林久和人打了一架。
那天,一群男生在黑板前争前恐后的写黑板字,她慢悠悠地从他们背后路过。
正要下讲台,一个男生忽然后退一步踩在了她的脚上。
男生踩了她之后,又立马收回了脚。一切像是无事发生。
林久站在男生的背后,仔细扫视了他一下。
个子和她差不多,偏瘦,班上存在感不强,她基本没有和他说过话。
看着男生的后脑勺,她犹豫了几秒,是否要拍一拍他,和他沟通一下。
思考再三,她觉得没必要,说话也怪麻烦的。踩回去,也算是扯平了。
于是,她看准了那只踩她的脚,轻轻踩了一脚。
男生立马意识到他被踩了,于是立马回头,看了林久一眼。
或许是林久看上去不凶,过于软萌,看上去好欺负。
他直接转身,力道偏重的踩了她一脚。
感受到脚上的力度,林久简直气得想笑。
随即,她不甘示弱的看了他一眼,当着他面踩在他的脚上。
男生登时恼怒起来,伸手想制止林久的手,再踩一踩她的脚解气。
同等体型的男女,男生因为先天的生理优势,力气偏大。
不过,林久怒气上头,却不惧他。
她从小开始干农活,在乡野田地长大的,虽然手臂上没什么肌肉,但是也有几分力气。
于是她反过来擎住他的手,扭打在一块。
两人谁也不占到好处,僵持了片刻,最后被身边的同学拉开了。
这件事原本没什么,打完就散了。
直到有一次,班主任让班长统计学生纠纷事件,她和那个男生的名字被记上去了。
对于林久来说,这次记名不重要,她也不在乎。
因为班主任最后也没找过他们,这个也不会记入档案,相当于是没有任何影响。
可是,这次记名却让林久警醒。
她忽然清醒的意识到:她不能闯祸,不能被叫家长。
她非常清楚,如果她真的和别人闹矛盾,被叫家长的话,杨冰不会站她这边的,更不会帮她。甚至,杨冰可能因为在老师面前被谈话,觉得自己丢面子,从而回去训她。
也是那时候,她意识到:她没有闯祸的权利。无论如何,她绝不能被叫家长。
她没有靠山,她的靠山只有她自己。
然而,她是个未成年人,还没有独立。一旦发生任何事,老师会找上监护人,也是就杨冰。
后面,她开始学会忍耐,避免和别人产生正面冲突,遇事能忍则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
初二的某一天,林久去同学家做客。
她看见了同学和妈妈相处的日常,非常温馨,像朋友一样。
林久觉得,她和杨冰之间的相处模式过于冷漠了。
就像所有小孩一样,没有人会愿意相信自己的父母是不爱自己的。
林久也这样认为的。
她反思,或许是因为自己平时不爱分享日常,不爱倾诉,以至于杨冰不了解自己。
再加上,杨冰本身性格就是这样,沉默寡言,不懂表达。
所以,两人之间才无话可说。
她想,自己应该主动点。
所以,她开始准备一些小惊喜,买一些她买的起的小东西,比如袜子和拖鞋。
收到礼物的杨冰,确实有些抑制不住的开心,虽然没夸她,但是却少了一丝冷漠。
林久觉得自己的思路对了,很欣喜。
在家的时候,她开始和杨冰分享学校的一些事儿,希望两人之间的话题多一点。
不过,平常的话题还好,一旦里面夹杂了一些小苦恼,杨冰会立刻说:“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这种伤人的话,会极大打击林久的积极性。
后面,她想尝试着想要了解杨冰,问她年轻时候的事儿,问她最近身边有没有什么趣事儿。
杨冰非常抗拒,不耐烦地凶她:“你问你那么多干什么?!”
自此,两人不欢而谈。
林久想,她一个人使劲是没用的,她心累了。
从此,林久放弃改善她与杨冰母女关系的想法。
她觉得,或许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相处模式。
照着其他家庭的相处方式和杨冰相处,属于照猫画虎。
她和杨冰现在这样挺好的,虽然没什么话聊,关系疏离,没什么很深的感情,但是也基本不吵架。
——
中考考完后。
林久在宿舍楼前等杨冰来接。
她心情不错,觉得自己考的还行,但是算不上特好。
于是她准备提前给杨冰打一剂预防针,以免期望过高,看到成绩后太失望。
把行李绑上车后座后,林久看着坐在车上的杨冰。
她开玩笑说:“妈妈,我好像考得没那么好。”
杨冰头也没回,丢出一句冷冰冰的话:“考得好不好,是你自己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听了这话,林久当场楞在原地,好几秒都没晃过神来。
注意到杨冰往她这瞟,她才坐上了车。
看着四周不断变换的风景,林久眼睛湿湿的,不过她仰头看了看天,很快憋了回去。
她知道,学习是她自己的事儿。
可是她是杨冰的女儿,难道她的成绩和杨冰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她真的不懂!
为什么杨冰总能随意说出一句让她伤心的话,就好像完全不在乎她这个女儿一样。
她能体谅杨冰的艰辛和不易,努力成为一个好女儿。可是为什么,杨冰永远都是这个态度。这么冷漠、不负责、事不关己......
盯着杨冰的后脑勺,她想:自己是不是捡来的,长大后是不是要去医院做一个DNA检查。
下一刻,她又否认了这个想法。
没有哪个穷人愿意花那么多钱,供一个毫无亲缘关系的人读书。
林久真的为自己成为杨冰的女儿而感到悲哀。
她总是试图从各种蛛丝马迹寻找杨冰爱她的痕迹,这样的猜疑实在是让人心累。
她厌烦了。
没有感觉到的爱,不是爱。
真正的爱是藏不住的,不会需要去寻觅。
也是这一刻,她再也不需要那丝若有若无的母爱了。
对于林久而言,亲情像是一颗半苦不苦的糖,外面包裹着一点糖衣,里面全是苦的。
她不想吃,可是从她被生下来,那颗糖就塞她嘴里了。
她想吐掉,嘴边却有一道名叫血缘关系的无形枷锁禁锢。
林久想,任何关于友情和爱情的糖,尝到一点苦,就能吐掉。
唯独亲情,怎么吐也吐出去。
既然杨冰供她读书、长大。以后杨冰年迈,没有金钱来源,她会为她养老。两清了。
没有人爱她,那她就自己爱自己。
从今以后,她永远会把自己排在第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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