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明怀,规则是由上位者决定的,对吧?”
原舟插兜的手把泳镜往额上一掀,清脆的响指声在空旷的泳池边显得格外突兀:
“都说要玩游戏了,不如逆转一些事。
有些人一直处在高位,骨头都泡软了,该尝尝下面的饥饿感,你说是吧,礼可。”
“你要怎样?”
礼可的脸色难看到了一定程度,原本喧闹的气氛到了这地步变得不再那么轻松,大家都是很有眼力见的人,渐渐噤声。
礼可从没想过自己会被质疑,更没想过这个人是原舟,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要怎么玩,原舟,别卖关子。”
“AB组的分法,”他噙着笑,几步到礼可身旁,鞋尖精准地踩上地面上一条不甚明显的黑线,面向全班,
“以这里为分界线,觉得自己是和我,和礼可同一级别的过来,觉得自己在明怀处于弱势,要胆战心惊过好每一天,顺着我们这一级别人的心意才可以立足的,到那边去。”
“是不是很清晰明了?”他笑得开怀刺眼,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
“前者A组,后者B组。”
话音落下死寂只维持了一瞬,随即炸开了锅。
A:“你在开玩笑吗,原舟,这和把AB等级按在别人头上有什么区别。”
B:“……迟屿裴之行他们愿意吗?何必惺惺作态来问我们?”
C:“我倒是觉得很有趣,你看,就算我站在他们面前,他们敢把球扔过来吗?这不比我们扔他们好玩的多!”
D:“这明明就是毫无道理,好好的体育课……”
E:“你敢拒绝他吗?快站过去。”
F:“你们在意外啥啊……这里是明怀,这种该死的游戏就是要多玩玩才能让某些人认识到自己的地位嘛。”
原舟目光如炬,在一张张惊惶、愤怒、麻木、兴奋、冷漠的脸上来回逡巡。
太有趣了。
有人眼神飘忽,拼命降低存在感,生怕成为焦点;有人拳头紧攥,指节泛白,眼底翻涌着不甘的怒火;有人依旧事不关己,冷眼旁观;还有人舔着嘴唇,对即将到来的混乱充满了病态的期待。
慌乱,担忧,紧张,不忿,犹豫,跃跃欲试——
这样才对。
没有混乱,游戏怎么会好玩?
礼可忍无可忍,一把抓住原舟的手臂,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切齿寒意:
“你他妈的嗑.药上头,不会忘记现在还是在上课吧?”
原舟疯了。礼可不会东想西想,这是最直接的答案。
“大家好像讨论不出来,”忽略身边人淬了毒一样的视线,原舟轻巧甩开她的手,坦然自若,“那我来问问吧?”
他目光一转,精准地钉在瘦削的身影上:
“首先考虑我们贫穷可怜的勤优生,皓展呐,你和你的老鼠朋友们愿意吗?”
话音刚落,原舟自己先笑得弯了腰,额前的碎发都垂下来遮住了眼睛。
平时总跟他凑成一圈的几个男生迅速接茬:
“哈哈哈哈,要我说你就本色出演”
“多好的机会给你欺负A等级,要好好把握住,在不满啥啊”
“笑死我了,这叫什么,老鼠抓猫吗?”
原舟抬手,食指虚按在唇前,一个随意的噤声手势,竟让周围的哄笑和议论瞬间低了下去。
他侧过头,视线越过人群,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投向泳池另一边自成一体、姿态放松的几个人:
“那么,迟屿裴之行,你们那边的,玩吗?”
“原舟,”一直目睹全程的裴之行懒洋洋对他挥挥手,完全逗弄的语气:
“啧,你现在居然是用这种口吻喊我的名字,胆子进步这么多。”
点到为止,明白了吗,你和我也不在一个层次。
听懂内里的隐晦,原舟神色一僵,只是几秒,他又朝向迟屿,玩世不恭的表情切换自如:
“哪里啊,我不一直在游戏上这么较真,屿哥真的不考虑参与吗?偶尔适当的亲民对你也没坏处。”
他们当然不会立即给出答案,众人被拖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泳池内滴答的水声。
半晌。
裴之行挑了挑眉,态度模糊,迟屿嘴角挂着惯常的淡漠弧度,薄唇微启,“不”字已经吐出——
“玩。”
清冷平静声音毫无预兆地从人群最外围的角落响起,清晰且具有穿透力,是他绝对未曾预料会在此刻开口的人。
黑色丸子头发尾的碎卷随着脚步轻轻晃动,披着白色开衫的人从人群最外圈一步步走到黑线以外,宋池月停下脚步,无视不可计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当然玩了。”
是宋池月。
**
宋池月以前真的没看出来。
她始终以为原舟不过耽于声色犬马之辈,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构成威胁的那类人,直到今天,他病态的游戏规则扭曲又低劣,令人作呕。
虽然不知道原舟只是病态还是别有用心,但毫无疑问的,宋池月感觉到被冒犯,不可饶恕的被冒犯。
如同学A所言,原舟这样的行为让至少表面一直平和的学生,按照自己的级别主动选择AB组,而A组拥有更高级别对应上位的A等级,B组反之。
把阶级的不平等性摊开摆在明面,是为了激发矛盾和冲突?这样做对原本就站在上位者的他又有什么好处。
如果原舟单纯是为了找乐子,他就更没必要多此一举调换AB的功能,上位进攻,下位防守,明面上依旧是光明正大的‘游戏’,当然,这样可能满足不了某些人猎奇的心理。
不过,这种游戏,怎么能让她来配合他们。
她对原舟扯起一抹笑,毫无攻击性:
“我还挺感兴趣的。”
“反正原舟说了只是游戏,那么就按照规则来。无论怎么样,可可答应大家的请客也不会逃单。”
礼可还怒不可遏瞪着原舟,满脸敌意似乎没来的及收回,冷不丁听到自己被人喊起,发现众人的目光又回到她身上,微微呆住。
什么情况,宋池月怎么掺和进来了。
她扬起不算勉强,但也没好看到哪去的笑容:“当然了。”
“那么,原舟你也不会因为输了游戏而恼羞成怒的欺负B组同学吧?”
她的声音太过平和到没有起伏,声线又是独特的清冷,
“因为四处躲避的样子实在太难看,而恰好我更喜欢球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所以我站在了B组呢。”
轻飘飘的话语也重若千钧,哪怕听起来毫无威胁意味,足够了。
你要来试试吗,原舟。
想挑战秩序,首先,你得拥有能撼动享有权利者的能力。
规则不仅限于游戏,早已渗透在明怀私高的每一角。
牌好不好从来不由发牌者说了算,打牌的人才有绝对的掌控权。
AB的优劣,她说了算。
宋池月站定在原舟的对面,诺大的泳池,以那条不起眼的黑线为分界,正式划分为两块区域。
**
“看啥呢?”裴之行拍过兄弟的肩膀,眼尾挑起:“你也要去B组啊?”
“你觉得怎么样,好看吗?”迟屿问他。
多精彩的戏码。
舞台中央的女生挺直的背脊脆弱但坚韧,单看外表给人极大的欺骗感,而灵魂展露着独特的锋芒与剔透,没法不吸引人。
“啊?宋池月吗?”
裴之行莫名被问,没想到迟屿还是个花痴:
“那肯定吧,我和她初中是一个学校,当时她是公认校花,还有个什么‘奥杰塔’的外号,就是太清高没人敢追……”
白天鹅?还挺精辟。
迟屿没有解释被误解的歧义句,淡淡吐出两个字:
“肤浅。”
裴行之:?你不肤浅,不是你问我?
“你说这原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好当他的纨绔不行,还点我俩的名字,纯摆着搞事不是……”
“唉你要下水玩这什么狗屁老鼠猫游戏啊?”
裴之行话没说完,身边的人套上口袋里的泳镜。
“她都这么说了,留下来看一看,对我好像也没坏处。”
迟屿走向A组,留给他一个潇洒背影。
我靠。
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
裴之行扬眉,据他所知,宋池月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那个位子她也盯着,好似势在必得。
迟屿,无所不能的你也会因为不相关的事停下脚步吗?
**
宋池月当然不会认真玩这个游戏。
顺带博一下其它学生的好感,倒没想到因为她的出头,B组的同学真心实意对她存在几分感激。
让她意外的是,他们感谢她的方式居然是优先给了她一个躲避球。
同学B:“宋池月,是你帮了我们,所以拿着球吧,你不是喜欢拿着它的样子吗?”
眼前的女生似乎没想到会被别人搭话,郑铭递球给女生时耳根泛红,热意浮现在脸上,他手忙脚乱整理耳边的碎发,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羞涩。
周围人下水时溅起的水花声,空气里潮湿的水雾。
欲盖弥彰。
她斯文推回男生向她伸出的手,眉眼弯起:
“谢谢你同学,但其实我不擅长运动。”
“不过出于一些原因,”当着单纯小男生的面,她装作难为情看了一眼远处冲她偷偷翻白眼的原舟,“请你们一定要赢下这场比赛。”
假摇假摆拿着躲避球下水,她四下张望后,抱着球径直蹲到了泳池最靠边的角落。
宋池月贴着冰凉的池壁站着,像块礁石观看闹剧。白开衫下摆湿了深一块,她没管。
水球裹着风声,砸在水面上。尖叫、怒骂、皮肉挨砸的闷响,混着水花乱溅,多病态又扭曲,没有人的脸上带着笑容,躲避者在水里四处乱窜的样子显得狼狈。
诚然,高高在上的他们从来没体会过这种感觉,被无所顾忌的力道砸中后背,那一瞬间的痛感在水中被无限放大清晰,丑恶的嘴脸,即便转身叫嚣是谁,那种被羞辱的愤怒只会淹没在水中。
会有人后知后觉吗,在一场单纯的蛮力较量里,当家世和头衔的光环褪去,其实他们势均力敌。
也可能不止于此。
无聊至极。
她往池子边上又挪了半步,身体微侧,似乎随时要滑进水里,姿态疏离,漠不关心。
缓慢移步想要上岸,没留意背后连连倒退逼近的人影。
突如其然的蛮力狠狠撞上宋池月后背,身体被撞得往前踉跄,手下意识去捞光滑的池壁却捞了个空,紧接着是踩空的脚步,身体不可控的向侧面倾倒,金属勾尖锐的凉意瞬间刺透薄薄的布料——
细密的血珠从划伤的皮肤渗出,暗红色晕染浸透的米白色的开衫,在水中丝丝缕缕扩散。
钻心的疼痛。
惩罚她的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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