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后，联盟队长会议。
严寻昼早早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一边安排本周日程，一边等待会议开始。
联盟现有队长共计107位，只有积分榜前二十的队伍，队长能和联盟长一起坐在中心圆桌上，剩余都成环形围绕在会场外圈。
统一的深色制服使会议室看上去乌压压一片，少数人低声说笑，更多人则寒暄两句就各自入座处理队务。
一位蓄有山羊胡的男人迈入会议室，走到严寻昼旁边的位置坐下，四周原本互不打扰的氛围凝固一瞬。
“文队。”严寻昼主动打了招呼。
文坚白一笑：“今天又来很早？”
“还好。”
两人不是什么能若无其事闲唠家常的关系，三两句过后就没什么好说，严寻昼看了眼时间。
距离会议开始还剩最后三十秒。
偌大的会场，此刻只有两个位子空着。
一个是联盟长坐的圆桌主位，一个是严寻昼对面的位置，那里曾经属于赵晃。
但是赵晃已经死了。
严寻昼蹙眉，如果赵晃的位置仍然保留，那就说明他的队伍没有解散，仍然在积分榜前二十，没有让这张桌子上出现新的队长。
可不同于通过甄选的新人可以直接组建队伍，如果现有队伍的队长死亡后，队员想继承队长身份继续保留队伍，必须让自己的积分超越前队长或者与前队长持平。
据他所知，赵晃的三个队员，没有人能在一周之内追上赵晃。
“噔噔噔噔……”
一串高跟鞋的脆响击碎了会场的沉寂，女人浓妆的面孔随之出现在所有人视线里。她一袭长袖红裙，依稀能辨认出原本是鱼尾的款式——绸缎包裹着富有力量感的身体曲线，却在裙摆的收束处被人徒手撕开，方便大步行走，只留破碎的布料在风中律动。
陈冕踏着高跟走到圆桌主位，随手一撩挡在胸前的波浪卷发，红唇轻启：“抱歉各位，上一个任务耽误了点时间，现在开始吧。”
没有来得及换下的装扮成了现下唯一的亮色，夺人眼球。然而严寻昼的视线紧紧锁定了方才跟在陈冕身后进来的那个人人。
对方一身笔挺的深色制服，长发没有和平时一样编成辫子搭在胸前，而是干练的梳成低马尾垂在脑后。他眼中是严寻昼完全陌生的淡漠疏离，却奇异的和那白瓷般面容完美融洽，似乎这样才是真正的他。
钱无绣安静的随着联盟长的脚步走到圆桌，然后坐在了严寻昼对面。
眼神交汇，没有丝毫停留。
坐在严寻昼旁边的文坚白也同样在审视这个新队长，他率先打破僵局：“如果我没记错，似乎没有小朋友能顶赵晃的位置吧？”
陈冕歪头一笑：“我给他开了权限。如果一个月之内钱无绣能达到标准，这个位置他就能坐下去。”
“好吧，”文坚白拍拍手，“联盟长既然决定好了，那我们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陈冕点头，仿佛没有听出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既然没有异议，今天的会议正式开始。”
联盟队长会议除了换届时牵扯到联盟长竞选，平时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大家都是走个过场，真正需要决定的议题一直由最高位的人开口。
很遗憾，在这一届的联盟高层里，陈冕不是那个人。
或许一些成员不清楚其中牵扯，但严寻昼这一类积分榜顶端的人物向来明白，如今的联盟长话语权不大，旁边坐着位摄政王。
所以钱无绣今天的出现才让他生气。
当初父亲一直把人藏着掖着，不就是为了让对方远离这一切吗？成为联盟杀手，好比当了登记在册的一条狗，一辈子都困在这里，只有死才能解脱。从赵晃和陈旧把无绣送入甄选开始，无绣就永远失去了父亲给他留的退路——找机会离开，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而现在，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让联盟长愿意伸这个手。但从陈冕目前的情况来看，不会是人情，只能是交易。她逼钱无绣在这趟浑水里站了队，正式入局，插翅难飞。
好像已经无法挽回了。
无论是父亲的筹谋、自己的弥补，还是此刻坐在对面的那个人。
明明是保护。
严寻昼闭上眼睛，耳畔响起那个夜晚钱无绣最后的话：“这是对我的抛弃。”
不是的。
不该是这样的。
严寻昼抬眸，只能看见对面平滑利落的袖口，毫无弧度的唇线，以及始终停留在电脑屏幕上的视线。
居然奇异的和这个会场融为一体，好像他本就为联盟而生。
不是的。
严寻昼知道，他才是那个和这里最格格不入的人。
因为他有一个，世界上只剩严寻昼见过的曾经。
严寻昼肩膀颓然一沉，此时此刻，他没法再否认。
这是对严无绣的抛弃。
*
会议终于结束，坐在钱无绣旁边的队长低声搭话：“你和严队认识吗？我怎么感觉这一个小时他老看你？”
钱无绣准备关电脑的动作一顿，冷漠地转头看向这个同事：“不认识。”
这三个字音量没有特意放低，周围不少还没来得及离开的都听见了，但无人再开口。
察觉气氛不对，钱无绣猛地回身，看见不知何时站着背后盯着自己的严寻昼，心狠狠一跳。
不小心给钱无绣挖坑的同事眼见不对劲，试图缓和气氛，主动开口介绍：“严寻昼队长，你现在认识一下？说不定以后出任务可以找他帮忙呢，诶我发现你俩这么一站还有点……像……哈哈哈我随便说的我一会还有任务下次见……”
越说两个人的神情越不对，这人赶紧找机会溜了，留下不认识的严队和……钱队在原地。
“不是不怕我么？”
“抱歉，严队，我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回头看见严寻昼他神经确实紧张了一秒，但钱无绣不想多废话，对方的嗓音总是让他想起一些回忆，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公共场合，严寻昼也不欲多言，只是微微俯身，在钱无绣耳边用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对不起，如果你愿意最后等哥哥一次的话。”
“别难过了。”
我会把我的错误一点点修正，会把我们直接的障碍清理干净，会和你开诚布公，会相信你，会尝试依靠你。
所以别难过。
离开时，严寻昼的目光在亮着的电脑屏幕上停留片刻，而后深深看了钱无绣一眼，才朝门口走去。
那个眼神钱无绣莫名感觉有点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什么意思，正准备收好东西合上电脑，突然想起什么，只觉轰的一声，一股热血直涌向脑门。
屏幕上的不是什么队务，而是满面字母乱码。前半页停留在凌乱的二十六键混搭，后边页逐渐演变成gggggggg……
刚才严寻昼是在笑他。
“……靠。”钱无绣咬牙挤出一个字，拍上电脑装好就往外走，只留几个不小心看了全程的同事面面相觑。
“他俩关系不好？”
“不知道，但我看那个新队长脸都气红了。”
“……我觉得你俩没事干就多去杀点人吧。”
“……”
*
“还是没有消息吗？”钱无绣回到住处，一边换鞋一边和陈旧通讯。
那天任务一回来，他就和李苏木去联盟总署上报了紧急情况，陈旧带着搜寻赵晃尸体的队伍出动之后，钱无绣才去到严寻昼房间里等人。
搜寻到今天还在继续不全是因为他们几个。联盟就是这样，对于其下的成员，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并非负责，只是为了打消一些人借任务失踪脱身的想法，或者避免尸首被有心之人找到，给联盟带来隐患。
仅此而已。
一开始没有消息，他们还能安慰自己，说不定队长祸害遗千年，那样也留一口气往回爬。
七天过去，所有自我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钱无绣甚至忍不住往最坏处想：也许队长和他养父一样，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换好鞋往里走，钱无绣打开冰箱处理里面变质的食物。
他们执行任务那几天，联盟电路检修停了电，因为没人打开备用电源，冰箱断电了一天一夜。
平时冰箱其实最多放一些啤酒和饮料，只是偏偏这一次，里面有临走前赵晃烤的，没吃完的几串烤肉。
现在全都坏了。
经过这一次，严队和钱队的关系成为联盟八卦中最扑朔迷离的部分……到底是看不顺眼的竞争对手还是睡不够的基佬？真是难懂。
小钱：……你们才真的难懂。
严哥：但我没想到我盯你那一个小时，你不理人都是在装高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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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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