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拉面在体重秤上的数字逐渐增加,入江洸真决定亲自带它减肥。
每天早上六点傅叙棠都能听见拉面不满意的叫声在院子里回荡,周末这天她特意早起换了身运动服站在门口。
入江洸真牵着拉面出来看见她的时候愣了一下,傅叙棠笑了笑:“一起?”
他点头说:“好。”
然而拉面没走多久就赖在地上不动,最后还是傅叙棠把它抱在怀里。
早上的空气就像新的一样,傅叙棠和入江洸真并肩漫步在乡间小道。
走到一个小桥的时候入江洸真停了下来,傅叙棠低头看去发现桥下的溪水很湍急也很深。
入江洸真看着溪水突然开口:“傅小姐,你还记得我上次讲的那个不怎么好的故事吗?”
傅叙棠点头说:“记得。”
“其实故事里的男孩就是我。”
傅叙棠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入江洸真会主动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告诉她这个认识还没有五个月的外人。
“五年前的我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都想尝试,什么人都敢惹。有一次,我和一群朋友在酒吧里喝酒。却遇到当地的小混混,他们故意找事不依不饶。我一气之下就拿起酒瓶砸了过去,人没什么大事,但他们却记住我了。”
入江洸真说到这时,仰头长叹一口气。
“秋子是我高中时的同桌也是我的好朋友,她为人很好,性格好,成绩好,也很漂亮。那天她终于考上了梦想中的舞蹈学院,她开心坏了。拿着通知书来找我,但当时的我正和混混们约架。就在这个桥上,我们一群人扭打的时候……她为了保护我被混混拿刀捅了。”
入江洸真的声音哽咽,傅叙棠看他难过的模样,自己竟然也跟着难过起来。
“我抱着她拼命往医院跑,但还是晚了。停尸房里我看见那张被血染红的通知书,我整个人都崩溃了。”
入江洸真慢慢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颊抽泣。傅叙棠放下怀里的拉面也蹲了下来,她拍着他的背安慰然后轻轻抱住他。
傅叙棠无法想象那时候的他该有多绝望,多难过,多无助。
这时她突然明白了白川理音的残忍,因为她的每一次出现,都好像是在告诉他,秋子是被他害死的。所以他必须永远怀着对秋子的愧疚和自责活下去。
傅叙棠本来一直都想见见入江洸真的笑容,但却没想到看见的却是他的眼泪和内心的脆弱。
半个月过去,拉面一斤没瘦,反倒是入江洸真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自从白川理音离开后,徐望来入江洸真的家就逐渐频繁起来。很多次,傅叙棠都看见入江洸真一脸无奈的看着徐望躺在走廊的地板上,抱着拉面自言自语。
入江洸真原本堆满笔墨纸砚的屋子也渐渐塞了很多徐望带过来的东西,各种不同的酒杯和酒,冰箱里也塞的满满的。
入江洸真忍不住问徐望是不是打算把家都搬过来,徐望没有回答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笑。
傅叙棠突然很羡慕他们的友情,像入江洸真这样沉默寡言的人就是需要徐望这样乐观开朗的朋友来温暖他。
这天周末傅叙棠带着自己做的糖醋排骨去找莫关关,在路上她又遇见了那个独臂婆婆。
便利店里莫关关皱眉看着她:“你怎么还买了一大袋青椒过来?”
傅叙棠笑笑没有解释。
两个人坐在便利店门口的椅子上,傅叙棠看莫关关吃的很香。她也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味道一般。但看她吃的样子就总觉得很香,轮到自己的时候却有了不一样的滋味。
傅叙棠把青椒留给莫关关,然后拎着空的饭盒漫步回家。在回家的十字路口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入江洸真没有再穿那件白衬衫而是换了件蓝色的。
他戴着白色帽子和口罩把脸全都遮住,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鼓鼓的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傅叙棠小跑追上去,靠近他的那一刻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道。
“入江先生。”
入江洸真转头看见是她,刻意放慢了脚步。
两人路过一家新开的拉面馆时傅叙棠停了下来,她被门口的活动吸引。
“一次性吃完三碗爆辣拉面,就可以获得一个特别定制的海豚钥匙扣欸!!”
傅叙棠上一秒还笑着,下一秒就收起了笑容:“可惜,我不能吃辣。”
离开拉面馆时傅叙棠还依依不舍的回头看,入江洸真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入江洸真轻声问:“很喜欢?”
“嗯,很喜欢。因为我生活的城市离大海很远,小时候通过电视看见广阔无垠的大海后就有一种莫名的向往。关于海洋的一切,都很向往。”傅叙棠喜欢的东西不多,最喜欢蓝色的大海算是一个。
入江洸真轻声嗯了一声,然后突然停下脚步说:“去冲绳吧!那里的海,很漂亮。”
“那入江先生要一起吗?”
傅叙棠抬头看着他,微风撩起她的发丝,一片枯叶缓缓落在入江洸真的帽檐上。她踮起脚拿下那片枯叶放在掌心递给他看,然后又将枯叶放进口袋里。
入江洸真看着她轻声说:“那就一起去吧!”
“什么时候呢?”
她忍不住追问。
“明天。”
听到这个答案傅叙棠嘴角上扬,心里像吃了蜂蜜一样甜。
这天晚上傅叙棠在衣柜里翻出自己最喜欢却一直舍不得穿的白色连衣裙,那是她高考结束那年打暑假工赚钱买的。
两百二十八,是她衣柜里最贵的一件衣服。她考上大学那次穿过一次,然后就脱下来一直小心翼翼放在衣柜里。
傅叙棠把连衣裙挂在镜子旁的架子上,然后满怀期待带着笑容沉沉睡去。
早上六点天空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响起,接连就下起暴雨。傅叙棠站在窗前绝望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她依依不舍的脱下连衣裙放回衣柜里。
屋檐下入江洸真也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愣神,傅叙棠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走过去:“真不巧,下雨了。”
他转头看她轻声:“下次吧,等天晴。”
“嗯。”
她笑着点头。
两人就静静的站在屋檐下看着这场暴雨,这时傅叙棠低头被雨水打在石头上的画面吸引。
“你看,雨水打在石头上溅起的水花像不像上次烟花会上的烟花?”
入江洸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点头:“像。”
“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看见烟花大会了。”
傅叙棠一想起明年的这个时候自己大概已经离开了,心里就涌上一股莫名的难过和不舍。
她转头看着他,她想,这样安静站在他身边,这样静静看着他的日子好像不多了。
入江洸真的目光依旧看着地面石头上的水花轻声:“烟花会每年都有。”
“那入江先生呢?入江先生会一直在这里吗?”
傅叙棠看着他问,入江洸真收回目光转头看着她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大概……会吧!”
听见这个答案,她才露出笑容。
雨停后傅叙棠一个人来到徐望的酒馆门口,她撕下贴在门口的招聘信息走进去。
“你好,请问还招聘兼职吗?”(日语)傅叙棠轻声问。
徐望低头在算账,听见声音后头还来不及抬头就脱口而出:“还招的。”(日语)
等他抬头看见是傅叙棠时才笑了:“叙棠?怎么,你要来给我打工吗?”
“是啊,最近有点缺钱。”傅叙棠不好意思的笑笑。
福利院的补助只能负担起她的衣食住行,额外的就需要她自己承担。这些年她都是靠假期打工才有零花钱,但也都是少的可怜。
或许是因为认识也或许是因为徐望的善良,他给傅叙棠的时薪比普通的员工要高一些。她很感谢他,所以在工作的时候格外卖力。
就这样每个周末傅叙棠就成了酒馆的固定兼职生,某天兼职结束她走在下班回去的路上。路过那个做活动的拉面馆,她心痒痒决定进去试试。
结果第一碗都没能吃完,实在太辣了,她连喝了三瓶矿泉水才缓解一点口腔里的火辣。
傅叙棠走出拉面馆看着门口海报上的海豚挥手告别:“不好意思啦!这次没能拿下你。”
她依依不舍的离开刚走没几步就听见一阵呕吐的声音,她转头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扶着墙在吐。她一步步走过去,试探性的开口:“入江先生?”
那人闻声抬头,面容憔悴,嘴唇红肿。
傅叙棠连忙跑过去搀扶住他:“入江先生怎么会在这儿?还有……你的嘴是吃拉面辣的吗?”
入江洸真笑的很勉强:“想着换换口味,没想到会这么辣。”
“等一下,我去买瓶水。”
傅叙棠转身要走却被入江洸真拉住,她疑惑的看着他。
入江洸真握拳伸出手高高抬起然后慢慢张开手掌,一个蓝色的海豚钥匙扣在他的掌心下摇晃。
傅叙棠整个人都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鼻头一酸。入江洸真把海豚放在她的手心里。
“送你的,生日礼物。”
她看着掌心的海豚,又看着眼前的人慢慢变得模糊,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
“谢谢,我很喜欢。可是……我的生日已经过去了。”
入江洸真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就当提前祝你明年的生日快乐。”
傅叙棠笑着轻声:“谢谢。”(日语)
十九岁这年傅叙棠收到了人生中第一份生日礼物,在丰收的季节,在一家新开的拉面馆旁边,在那个不喜言笑的作家手中。
回到家的傅叙棠特意给海豚外面塑封了一层保护膜,她看着手里的海豚脑海里浮现的却都是入江洸真的模样。
她正发呆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拿出一看是徐望打来的。
“叙棠,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当然可以。”
“你帮我去看一下入江,我给他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店里很忙,我走不开。”
傅叙棠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边说一边往门口走:“他怎么了?”
“没事,他就是感冒了,我有点担心。”
听见这话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好,我现在去,等会儿给你回信息。”
挂完电话傅叙棠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屋里面没有声音。下一秒就看见拉面扒在门把手上打开了门,她笑着摸了摸它的圆脑袋:“小家伙,真聪明。”
她走进去就看见入江洸真躺在榻榻米上熟睡,手边放着一本日语版的小说。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入江洸真的呼吸很轻,他的头发又长了,快把鼻子都遮住了。傅叙棠撩开他额头的碎发,才发现他的眼角下竟然还有一颗痣。
她食指轻滑过他的鼻梁,然后轻轻落在他的双唇上。
“这样好看的一张脸,为什么总是藏起来呢?”
傅叙棠轻声呢喃,盯着入江洸真的眼睛看,他的睫毛很长还在轻轻颤动。
突然他睁开眼睛,两个人四目相对。傅叙棠感觉心脏在这一刻都要停止了,她连忙松开手脸颊涨红声音结巴:“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门没关紧,然后,那个,徐望他说你生病了。电话打不通,就让我来看看。”
她起身要逃走却被入江洸真拉住手腕,一个踉跄没站稳,整个人扑倒在他怀里。
傅叙棠连忙起身逃也似的跑出去,一直跑到屋里坐在地板上,双手捂着心脏,耳边响起心脏跳动的砰砰声。
太近了!近到傅叙棠能感觉他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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