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嫣醒来，一边回想着自己昨日说了什么，一边下床。
头还有点晕沉沉的，他就挑帘出屋，想先熬碗醒酒汤。
“嫣嫣，你醒啦？”沅陌霄坐在桌边，听见动静看过去，笑着叫他。
“……嗯。”兰嫣没有任何反应。
倒是让沅陌霄一顿。什么人啊，这都没反应？
“头疼不疼？醒酒汤我熬好了。”沅陌霄笑着站起，从锅里拿来汤，还是温的。
“谢谢。”兰嫣接过。
沅陌霄又从锅里拿来温着的粥，“应该的，毕竟你叫我一声哥哥。”
白发人依旧没反应。
沅陌霄嘴角撇了撇，仍旧坐下，“天热了，吃的再隔夜不好了。”
“烟云溪很凉，装土罐里，放竹篓里，吊根绳放下去。”
“嫣嫣真聪明。”沅陌霄笑着，撑着下巴看着他，“你喜欢我怎么叫你？嫣嫣？小嫣？还是阿嫣？嫣儿也不错。”
“嘴长在你身上，你叫喂我也无所谓。”兰嫣喝着粥，声色平淡。
“那我就随便叫了。”沅陌霄泄了气，却见他笑了，“你笑什么？”
“觉得你想方设法却掰不回一次的样子挺可爱。”
“我可是大老爷们！你怎么能用可爱这个词呢？”沅陌霄不服气，故意坐直了。
“……非要我说挺好笑吗。”
“……”沅陌霄再次沉默，趴在了桌子上，“阿嫣，为什么我说不过你？”
“因为乡野人讲话不像宫里，是不用讲利益礼仪的，有时甚至不管逻辑。”兰嫣淡笑着道。
“你哪里是乡野人？而且你每句话都很在理啊！”
“在理，但是宫里这样讲话，会掉脑袋。”兰嫣道，“我不敬畏你，你也不敬畏我，我讲事实就好。说不过我，说明你问的问题在事实上就是弱的那一方。”
“好像是这样……但你回答之前，我怎么知道我弱不弱呢？”
“用脑袋想。想不明白就问……如果不怕打击的话。”兰嫣站起去放碗。
“我来。”沅陌霄起身，“你要去洗洗吗？”
“嗯。”
兰嫣洗完回来，沅陌霄给他擦着头发，问，“书还有吗？我觉得很好看。”
“……你活干完了？”
“干完了。”沅陌霄笑着。他突然感觉自己像在邀功。
“已经看完了？”
“还没，还有大半本。”
“嗯……你去摘点梨花，我去拿。”兰嫣道。
“好嘞！”沅陌霄笑应，“先给你擦好。”
这白发手感太好了，让他有种要割舍不掉的感觉。
但是站在树下，沅陌霄又发愁。他怎么摘？
扫视一圈周围，那盆只剩了茎的花盆旁有个长杆，拿来，头上是夹子。
可是……怎么用？
他进屋问，“阿嫣，那竹夹怎么用啊？”
屋里没人，也没人应。他四处看了看。确实没人。
“奇了怪了……总不会在外面吧？”他出去看，并没有白发人的身影。蹲下了？也不该啊？
“阿嫣？”他喊着，在地里走动。
“阿嫣——”
“我在这。”背后来声，沅陌霄转身见着白发人，他手上有个书篮。
“诶？你去哪了？”
“就在屋子里，灰比较多，就没开口。”白发人拍着身上的灰，他那半干的白发上也沾了灰。
“这样啊……白洗了。”沅陌霄伸手去捉他头发上的灰。
他察觉到什么，但也没开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里估计也有暗室什么的吧？
“竹夹怎么用？”沅陌霄笑问。
兰嫣教了他，让他把书带回去，自己在田里走走。
正摘到一半，沅陌霄好像听见了马声。同时兰嫣在叫他。
沅陌霄拐弯看，愣了愣，“马？”
“嗯。还你的马。”兰嫣笑着摸着马，“他是好人，会好好对你的。有不满就踹他，有想要的就指，不想要就吐他口水。”
红褐色的马蹭着白发人，看了眼走来的人，又叫了一声。
“不小心摔了嘛，再过一个月就好了。活都他干。”兰嫣说完看向沅陌霄，仍然笑着，“他叫阿吉，是纯种草原枣马。”
“是匹绝世好马。”沅陌霄看着阿吉，目光灼灼。
他是爱马养马之人，一眼便看得出马的好坏。
“那当然，阿吉是他们家里跑的最快的，还是匹年轻的马。”兰嫣摸着阿吉，语气里透着骄傲。
“以后阿吉就跟着你了。你要是不好好对他，你的下场只会比你那匹马更惨。”兰嫣看着他，微眯着眼。
“这马……你从哪来的？”沅陌霄没有马上接受。
“我的马，放养的。”兰嫣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想不想要？”
“喜欢。想要。”沅陌霄给出肯定回答，“但……”
“喜欢还杵着呢，摸啊！”
沅陌霄顿了顿，马已经自己伸着脑袋到他面前，他便伸手去摸。
阿吉蹭了蹭他，叫了一声。
“试试看？”兰嫣问。
“这，它没有……”
“他是野马，不是家马。放心吧，用不着那些，他懂人话，要怎样直接说话，别用你养马那一套。”兰嫣摸摸马头，“阿吉，让他瞧瞧你有多厉害。”
马很高大，现在自己伏了下来。
沅陌霄上去，轻扶住马脖子，“好了。”
马站起，带着他在田里疾驰，但未伤一草一木。
骑了几圈，仍旧停在兰嫣面前。马似是知道他受了伤，仍旧伏着让他下来。
“喜欢？”兰嫣笑问。
马蹭着黑发人，看上去也挺喜欢他的。
“喜欢。”沅陌霄也笑着，诚挚地感谢他，“谢谢。”
兰嫣却突然收了笑，“喜新厌旧。阿吉，我们走。”
阿吉叫了一声，似是不解，但还是跟上他，留下沅陌霄愣在原地。
不是？玩他呢？
那也别让他体验过了再说不给啊！
他追上去，“不是，兰嫣……”
刚拐角，马却退后几步，他看清是什么，立刻戒备起来。
一只老虎叼着一只羊看着他们，旁边还有一只叼着一根骨头。
见白发人抬步，沅陌霄忙拉住他，“别靠近，它们嘴里有肉，慢慢往后退……”
“放手，他们……”
“放你寻死吗。”沅陌霄压着声音，瞪他一眼，“退后。”
兰嫣挣不开他的手，而那两只老虎则是喉头发出声响，似要攻击。
兰嫣也不管沅陌霄了，看向老虎，“放下来就好，等我干什么，不累啊？”
叼着骨头的老虎转了一圈，逗笑了兰嫣，“我没事，好着呢，活也都是他干，我歇着，一个月就好了。”
叼羊的这才转身，在沅陌霄的错愕中把羊放进了竹篓。
兰嫣可算抽回手，靠近叼骨头的老虎，“这是什么？”
老虎撒口，挥了一下爪子，骨头就往前滚，老虎还叫了一声。
兰嫣笑着扭头，“呐，你那马的骨头，送了一根回来……阿吉你去玩吧。”
阿吉叫了声，离开了。
沅陌霄面色无比复杂，“我该谢谢他们？”
“羊肉会弄吧，去处理一下。这可是烟云山独产的羊羚。”兰嫣说罢回头，摸着两只老虎，“晚上来做客怎么样？中午肯定是做不完这么多了。”
沅陌霄有点愣，捡起马骨头，去屋里拿了刀，出来时，又见路上来了三只小虎，扯着一只羊过来，两只大老虎低吼着。
“诶？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都不和我说？”兰嫣惊喜着，又看向沅陌霄，“快去帮人家。”
沅陌霄刚走一步。被老虎拦了去路，还朝他吼了吼。
“好吧，不用去了。”兰嫣无奈，又笑着看向他，“这只叼骨头的叫阿来，是母老虎，另一只叫阿区，公老虎。”
“那三个是他们的孩子，叼头的叫就就，叼腿的叫小树，叼身子的叫叭啦。”
沅陌霄看向他，“你是苍巫人？”
“不是啊。我不是同你说了我在苍巫人那儿待过，所以稍微会点兽语。”兰嫣笑着。
沅陌霄看向三只小老虎，“舅舅？”
“就这样的就。”兰嫣看向三只小老虎，“再加把劲，到了。”
确实到了。
阿来和阿区各教育着一只，兰嫣抱起剩下的一只叭啦。
沅陌霄看着他怀里的小老虎，看上去就和小猫一样，感觉很神奇。
“我右手用不了，你来抱。”兰嫣示意他，沅陌霄立刻放下刀接过。
小虎的皮很舒服，偏软，不硬。就和真猫一样。
叭啦舔了舔他，因舌头还没长好，只和真猫一样，让人痒痒的。
“是不是很可爱？”兰嫣笑问。
沅陌霄重重点头。毛挺好摸……想摸白发……他在想什么呢！
“可爱也救不了你，弄羊肉去。”
羊血已在路上干涸，他在当小兵时常干，处理起来很快。
两只羊，肉不少，池子旁边的锅也用上了。
锅里煮着羊肉，兰嫣再和小老虎玩，沅陌霄悄悄跑去骑马。
直到有人叫他。
“呦，霄哥哥这是骑马骑快活了，吃饭的家伙都忘了。”
阿吉刹车停下，沅陌霄下来就陪笑，“这不是……我不会做饭嘛，只能听你下令……”
“哼。”兰嫣转身回去，沅陌霄忙跟上，“兰嫣……”
“闭嘴。”
沅陌霄只好闭嘴。真的好喜欢阿吉啊……
花香渐渐被肉香盖过。在小憩的五只老虎都咽起了口水。
一只半的羊放在盆中，放地上，给了五只虎，他们就享用半只里的半只，另外的处理好后存着了。
终于上桌，沅陌霄都迫不及待了，但还是坐着没动。
“你辛苦了，多吃点吧。”兰嫣淡淡道，“说话。”
“羊骨头汤养骨头，你喝上两碗，好得快。”沅陌霄道，“所以下次清蒸吧。”
现在是红烧的。
“嗯。”兰嫣应了一声，“他们也知道。”
他们指老虎。不然送羊干什么？
“你一直和他们住在一起？肉都是他们带的？”
“嗯，很多客人。不过大多是放在门口竹篓里就走，偶尔会做客。”
“它们不都吃生的吗？”
“没熟的当然吃生的。”
“那蔬菜哪来的？”
“上山摘，或者上镇买。”
“哦哦……我还以为你这里所有东西都是天然的……”
“除了盐，部分菜，其他都是。”兰嫣道，“你要是感兴趣，一个月后带你上山看看。”
“好啊。”沅陌霄笑应，“为什么是一个月后？”
“等我伤好。”
“哦……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好得这么快吗？”
“体质特殊吧……我的药也是外面比不了的，我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这么厉害你为什么还要隐世？”
“我是被诛九族的罪人。”
“呃……抱歉……”沅陌霄挠了挠头。
他怎么老是问不该问的问题。
老虎就是很好啊老虎（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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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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