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轩那场戏落幕,萧玄璟脸上的暴怒如同潮水般退去,只余下深潭般的冷寂。他步履行于东宫幽深的回廊下,玄色衣摆拂过清扫干净却依旧沁着寒意的石板,无声无息。
【目标对浣衣局事件与宿主关联性怀疑度提升至65%。对冯奎信号信任度回升至40%。情绪仍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系统的数据流在视野角落平稳滑过,精准反馈着楚晏每一丝细微的心理波动。
“怀疑度才六成五?”萧玄璟在脑中淡淡回应,语气听不出喜怒,“看来孤演得还不够卖力。”
【宿主情绪模拟峰值已达到‘暴怒’标准阈值。目标认知受其自身恐惧情绪干扰,产生部分认知偏差属合理范围。】
“偏差?”萧玄璟唇角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冰冷,“要的就是他的偏差。”
他并未回书房,而是折向了东宫西南角的一处偏僻暖阁。此处地火龙烧得最足,暖意融融,与听雪轩的凄清恍若两个世界。宫人早已备好温酒和几样精致小菜,悄无声息地退下。
萧玄璟褪下带着寒气的外袍,随意倚在软枕上,执起玉杯,却并未饮用,只看着杯中清冽酒液微微晃荡。
脑中光屏分作数块。一侧是听雪轩内,楚晏仍瘫坐在地,手指无意识地抚着被掐出红痕的下颌,眼神放空,显然仍在极度震惊与混乱中反复咀嚼刚才的一切。另一侧,则是京城错综复杂的势力分布图,其中代表冯奎的光点正与另一股代表皇后的势力光点,因浣衣局那微不足道的“意外”,产生了新的、微妙的摩擦轨迹。
“冯奎此刻,”萧玄璟抿了口酒,慢条斯理地问,“应在何处?”
【根据其随从采购记录及车马行踪分析,93%概率于城南‘聚贤楼’雅间,密会兵部左侍郎。】
“聚贤楼……”萧玄璟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眸中掠过一丝算计的精光,“是个好地方。消息灵通,人多眼杂。”
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系统,把皇后那个被打断腿扔出宫的内侍管事,‘恰好’安置到聚贤楼后巷的乞丐窝里。再让咱们的人,趁着冯奎的人下楼结账的功夫,‘悄悄’提一句浣衣局的风波,声音控制好,要让他的人刚好能‘意外’听见半句关键词。”
【指令确认。执行‘信息泄露’程序。泄露内容:‘坤宁宫’、‘灭口’、‘浣衣局’。预计一炷香内完成。】
萧玄璟重新靠回软枕,阖上眼,仿佛小憩。暖阁内香气袅袅,静谧安逸。唯有脑中光屏上,代表冯奎的光点因那“意外”听来的半句话,骤然变得闪烁不定,与其密会的兵部侍郎光点也迅速拉开距离。
鱼儿闻到了血腥,却看不清来自哪张网。
接下来的两日,东宫表面风平浪静。
萧玄璟再未踏入听雪轩半步,仿佛那日的暴怒之后,已彻底厌倦了那个“不识抬举”的太子妃。他甚至连续召了两次伶人入宫唱曲,夜夜笙歌,酒气熏天。
但楚晏的日子,却并未因此好过半分。
送去的膳食依旧精致,却偶尔会“意外”地多出一两样他幼时在宫外极为喜爱、入宫后却再未见过的点心。炭火充足,却在他夜间浅眠时,殿外回廊会“恰好”有巡夜内侍低语议论,声音隐隐约约,飘忽不定,内容无非是冯将军在京中如何奔走打点、又如何在某处吃了闭门羹、陛下病体似乎又有反复……每一个词都像钩子,精准地撩拨着楚晏紧绷的神经。
他像被放在温火上慢慢煎烤,每一刻都在猜测,哪些是真实的讯息,哪些是致命的毒饵。那枚藏在胸口的枯花瓣,烫得他日夜难安。
第三日深夜。
萧玄璟已于寝殿歇下。殿内只留了一盏守夜灯,光线昏朦。
【警告:检测到目标‘楚晏’离开听雪轩,正沿西南小径移动,方向:御梅林。心率180,皮质醇水平急剧升高。】系统的警报无声响起,红光在视野中轻微闪烁。
来了。
萧玄璟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眸底一片清明,毫无睡意。
他甚至没有起身,依旧保持着沉睡的姿势,只是脑中的光屏瞬间放大,清晰地显示出楚晏的实时动向——他穿着深色的宫人服饰,身形融于夜色,利用巡逻侍卫交班的短暂间隙,如同惊惶的夜雀,朝着梅林深处那座假山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奔去。
每一步都踩在恐惧和希望交织的刀刃上。
萧玄璟甚至能通过系统监测,感受到那具身体里疯狂奔流的血液和几乎要炸开的紧张。
他静静地看着,如同蛰伏于暗处的猎手,欣赏着猎物一步步走向精心布置的舞台。
【目标已抵达预定区域,正在假山缝隙中摸索。】系统冷静播报。
光屏上,楚晏的手指因寒冷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那粗糙的石块。他急促地喘息着,白气在寒冷的夜空中凝成团雾。
【目标已取得‘信物’:一枚劣质玉佩(冯奎家传样式仿制品)。】
【目标情绪峰值:希望值70%,恐惧值85%。】
就在楚晏将那枚冰冷的玉佩攥入掌心,仿佛攥住了全部生机,准备转身逃离的刹那——
“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慵懒睡意的嗤笑,突兀地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
楚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冻结!他猛地回头,瞳孔因极致惊恐而缩成了针尖!
只见梅树阴影下,萧玄璟披着一件玄色大氅,墨发未束,随意披散,仿佛只是夜半无眠,信步至此。他手中把玩着一枝新折的白梅,目光落在楚晏那吓得魂飞魄散的脸上,以及他死死攥着、还没来得及藏起的玉佩上。
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早已料到的、近乎无聊的玩味。
“孤当是什么宝贝,”他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在这死寂的雪夜里却清晰得如同鬼魅,“值得爱妃深夜不睡,顶风冒雪地来这偏僻之地……私会旧物?”
楚晏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萧玄璟缓步上前,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楚晏的心尖上。
他走到楚晏面前,俯视着他,目光掠过他冻得发青的脸颊和写满绝望的眼睛,微微挑眉。
然后,他伸出手,并非去夺那玉佩,而是用指尖,轻轻拂去了楚晏发梢沾染的一片雪花。
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
“冷么?”他问,语气平淡无奇。
楚晏彻底僵住,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萧玄璟却已收回手,目光落在他紧攥的拳头上,轻笑一声:“一块破石头罢了,也值得这般紧张。”
他竟不再多看那玉佩一眼,仿佛那真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垃圾,转身,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既然喜欢,就留着吧。”
“只是下次……”他侧过头,月光照亮他半张俊美却冰冷的侧脸,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别再让孤……捉、住、了。”
说完,他竟真的就这么手持梅枝,悠然地步入了梅林深处的黑暗里,消失不见。
只留下楚晏独自僵立在冰冷的雪地中,手里攥着那枚仿佛烙铁般的玉佩,浑身冰冷,如同刚从地狱边缘走了一遭。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更深的、无法理解的恐惧,如同滔天巨浪,将他彻底淹没。
【目标遭受极致心理冲击,认知体系濒临崩溃。对宿主恐惧值突破峰值,无法测算。黑化值65%,依赖度45%。】系统最终给出判定。
暖阁内,萧玄璟重新躺回榻上,阖眼。
“系统,”他在脑中命令,声音毫无波澜,“把楚晏今夜‘偷’到的东西,‘不小心’让皇后的人也查到点痕迹。”
“再把水搅浑一点。”
饵已吞下,钩已刺入。
是时候,慢慢收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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